见宋衍如此神情, 顾沅轻声应下, 将玉玺重新揣了起来,触到奏疏,忙拿出来说道:“这是我在军……我偶然得来的奏疏,兹事体大, 还望殿下能秉公处理。”虽说梁王谋逆逼宫已是罪大恶极,但他那些手下,留着也是朝廷的蠹虫,当然也不能放过。
宋衍接过,摊开奏疏看了一眼,似乎对这些内容并不意外,他侧头看着顾沅,看着那双晶莹明澈的桃花眼眸,心底忽的没来由的生出了几分暖意,嘴边缓缓吐出一个字来,“好。”
……
回到公主府,便见春桃一个人坐在公主府门口,一见到顾沅便泪眼汪汪的抱住了顾沅,情绪十分激动,“小姐,你终于回来了!”
顾沅见春桃面色亦有些憔悴,心下有些柔软,替春桃将眼泪拭去,“好了好了,是我不对,我回来了,就再也不会走了。”
春桃哭哭啼啼,抱着顾沅不肯松开,“小姐不要再丢下春桃了,以后小姐去哪,春桃就去哪!”
顾沅忙安慰道:“好好好,不再丢下你了,都是大姑娘了,怎么还哭鼻子!”
春桃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头,“春桃太久没有见到小姐了嘛!”
顾沅挽着春桃的手,一路走一路说,“娘醒了没有?”
“春桃听闻小姐回来便出来等小姐了,没有留意公主情况如何。”
顾沅又试探着问:“那我不在的时候,太子大婚如何了?”
春桃老老实实道:“太后听了小姐不见的消息后,十分震怒,当即便封锁了消息,说小姐是出去为国祈福了,加之陛下身子又一日不如一日,便先为太子殿下行了冠礼,将大婚延后了。”
顾沅一听这话不由一声轻叹,怪只怪因缘际遇太过巧合。
见小姐似乎有些不乐意这门亲事,春桃不由好奇问道:“小姐为何不愿嫁给太子殿下,太子殿下身份尊贵,形貌昳丽,整个长安城中不知有多少女子都想嫁给殿下,小姐却为何总是躲着殿下?”
本以为她们小姐又会反驳她一番,却不成想,只听顾沅道:“你说的对,是我错了。”
见顾沅黯然又无精打采的样子,看的春桃十分意外,她有些不知所措,“小姐……”
……
顾沅一进到娘亲房中,见明芳和她的两个哥哥都在,顾沅不由有些意外,还能白日里在公主府见到她的两个哥哥,真是难得。
顾玄一见顾沅进来,便朝顾沅笑道:“沅沅,你终于回来了!”
顾乔见哥哥说话,也随之附和道:“就是,妹妹你这是去哪了,可把哥哥我急坏了!”
顾沅淡淡瞥了两人一眼,“你们怎么在这这里?”
顾玄忙道:“这不是见娘病重了吗,我就赶紧回来看看,别真出什么事。”
顾乔也忙说道:“我这还在公车署,这一听到娘病了,就赶快回来了,好好的娘怎么就病了,真是急死我了。”
顾玄轻蔑瞥了一眼顾乔,“我看你这哪里是在担心娘,你是在担心娘死了,你不在身边,分不到家产吧!”
顾乔一听,立刻还击,“你,你,你不要血口喷人,明明是你有这种心思才是,我告诉你,就算娘不在了,这家产你也别想一家独吞。”
“我是家中长子,何况每月月奉都交由家中,我当然能分得大半。”
“你的月奉虽是交给了娘,但还不够你管娘要的呢,何况我还没娶亲,我当得大份。”
“你日日出去赌钱,输出去了多少钱,你还有脸来分家产?!”
“就你,长安城的哪家花楼你没去过?!前不久是谁打死了冯大人最疼爱的儿子,把娘都气成什么样子了,你有什么资格说我!?”
“你不看看你……”
见两人吵的没完没了,顾沅气的忍无可忍,“滚。”
两兄弟见顾沅面色不善,互相仇恨的看了对方一眼,便讪讪离开,顾玄走到门前,忽然望着顾沅就来了一句,“妹妹,如今宋衍那小子不在了,你也要考虑考虑你的终身大事了,我看梁王那个小儿子就不错,你嫁过去,将来也还是会做皇后,娘的家产你肯定也用不到,就没有你的份了啊!”
顾乔见顾玄停下,也不由补了一嘴,“就是,妹妹这将来进了宫,想要什么没有,怎么还会在乎娘这点东……”
顾沅气的抄起桌上的一个茶杯就朝两人的方向丢了去,两人一个闪身,茶杯便撞在了门框上,“嘭”的一声摔在地上,碎成数半。
明芳看着顾沅有些担忧道:“小姐……”
顾沅轻抚了抚额角,面上带出一丝疲倦,“你们都出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
顾沅看着丹阳公主,心里真是五味陈杂,从小到大,娘还是第一次躺在病榻上,结果她的两个儿子非但没有分毫关心她的安危,反而在自己的床边争夺家产!
如果自己没有与宋衍的婚约,他们哪里还会对她客客气气,只怕早已想方设法将她嫁出去换钱了吧!这一切一切,都似乎像一个早已设计好的圈套,在等着她往近跳,如今,她要做的不再是一味的躲避,而是要迎难而上……
丹阳公主醒来时,顾沅已趴在她的床边睡着了,看着她忧心了两个月的女儿终于毫发无损的出现在了自己眼前,一颗悬着的心终于落地了,眼眶有泪水不由自主的翻涌,她抬手轻轻替顾沅拨开了眼前的碎发……
顾沅睡得极浅,见娘亲醒来十分惊喜,“娘,你终于醒了。”
丹阳公主看着顾沅,眼底含着无尽的宠溺,含笑道:“回来就好,我的沅沅瘦了……”
顾沅心底也有些酸涩,她紧紧握着丹阳公主的手,“娘,沅沅以后都陪在娘的身边,以后哪都不去了。”
丹阳公主抬手拭去了顾沅脸上的泪水,“你不喜欢太子,那便不嫁,明日我便去和你外祖母讲。”
顾沅浅浅一笑,“娘,外祖母认定的事哪那么容易就能改变呢,何况还是母仪天下的皇后之位,沅沅愿意嫁。”
……
庚子年,正月甲子,敬元帝逝。
敬元帝在位期间,政治清明稳定,削藩减租,轻刑安边,使得大魏经济繁荣,国富民安,故谥号孝元皇帝。
随之,太子宋衍继位,时年十七岁。
二月初六,孝元皇帝葬皇陵,尊祖母前皇太后萧氏为太皇太后,皇后母冯氏为皇太后。
遵敬元帝遗诏,宋衍并未对梁王多做处罚,在敬元帝丧期过后,便放梁王回了梁州,两月后,梁王因病去逝,宋衍明赏暗降,将梁州一分为三,自此,梁州势力已是大不如前。
经过一段时间的休养,丹阳公主的伤已然大好,只是伤及了肺腑,故而留下了难除的病根,一到阴雨寒冷天时,便会有些轻咳。
一连失去了两个儿子,太皇太后萧氏一直郁郁,神态大不如前,丹阳公主便常带着顾沅入宫陪侍,太皇太后萧氏渐渐恢复了寻常模样。
新皇初登基,后宫不能没有主事之人,三个月丧期过后,朝中便开始张罗着新皇的大婚之事。
五月,丹阳公主寿辰,与往年相比,今年格外热闹,来贺寿的人简直都快把公主府的大门踏破了,寿礼简直快堆满了整个公主府,丹阳公主笑的合不拢嘴,宴席结束后,便对着顾沅欢欢喜喜道:“沅沅啊,你看今年,谁不来巴结咱们公主府,等你真的当上了皇后,咱们公主府可就真的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看谁还敢欺负咱们!”
顾沅没有理会丹阳公主,只手里把玩着一对玉镯,随口道:“之前不是也没人敢欺负咱们吗?”
丹阳公主眉眼间带着几分春风得意,“这怎么一样!我的女儿是这天下最尊贵的女人,没有人敢欺负我的沅沅,娘简直高兴坏了,过去虽也是人人都敬着娘,可这背后还指不定在怎么说娘呢,如今好了,我的女儿是这天下最尊贵的女人,谁敢轻视咱们,咱们就株他九族!”
顾沅抱着娘亲,神色恹恹道:“娘,沅沅入宫后便不能每日再见到娘了。”
丹阳公主笑着安慰道:“傻孩子,女儿大了早晚都是要离开娘的,咱们住的这么近,娘会常常进宫看我的沅沅的。”
顾沅继续撒着娇,她将脸贴在娘亲腰间,有些舍不得的说道:“娘你一定要多进宫看我。”
“好。”
想到那日她的两个哥哥,她不由又叮嘱道:“平时要多看管两位哥哥,不要让他们再惹是生非了,沅沅不在娘的身边,娘万事都要小心。”
“好。”
顾沅声音低低的,“城里的赌坊还有其他铺子,娘就不要再开了吧……”
丹阳公主听之身子不由一怔,“沅沅……”
她一直以为她的女儿是不知晓的,却不曾竟然早就被她知道了吗?
丹阳公主还在惊讶,却见顾沅已站起了身,朝她灿然一笑,“娘,天色不早了,早些睡吧!”
*
寻常人家结亲要经六礼,即“纳采、问名、纳吉、纳征、告期、亲迎”,皇帝大婚,也是如此,不过仪式更为隆重而已。
由于顾沅和宋衍早已定了亲,这前三步便省略了,直接跳到了第四步,纳征。即送聘礼,男方选择吉日,带着媒人前往女方家中下聘,女方要通过媒人送给男方自己亲手做的女工,作为定亲信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