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陛下命他教一个金枝玉叶的小姐学骑马,林统领便忍不住在心底深深叹了口气,感慨自己时运不济,别的不说,就说最初选马这事儿,这位小姐选了个又壮又强的马,就知道这位金枝玉叶的小姐不是个好应付的主。
少女面上带着一丝怒意,“都要接触半个月了,那林统领你是觉得我笨是不是?旁人学一两天就会的东西,本小姐要学上一年才会!”
林统领一慌,“卑职不敢。”
少女见林统领诚惶诚恐的低下头,旋即嘴角勾出一抹狡黠的笑来,趁着其不注意,抢过他手中的马鞭便用力挥向马儿,马儿一惊,立即狂奔起来,少女却并没有意识到这么做的危险,反而在开心大笑,倒是一旁的林统领顿时吓得脸色煞白,紧追其后,“小姐,快勒住缰绳!”
少女却十分享受,感受着狂风疾驰过耳边,拍打在脸颊上,只觉十分畅快,天地广阔,好似世间的万事万物都渺小了起来,任何事任何人都不值得让她烦恼。
马儿急奔了一会儿,转了两个弯还没有停下,少女这才开始勒住缰绳,试图控制这马,却见马儿并不听她使唤,少女这才有些慌了,这一慌更加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只得紧紧抱着马脖子,不让自己颠簸摔下去。
奈何气力过小,马儿又在狂奔,眼看着自己便要坠下马去,少女吓得紧紧闭上了眼睛,心里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忽一个力道传来,少女已被一个少年捞起,旋即便从一个马背上跃到了另一个马背上。
少女坐在少年身前,回过神看着自己已经安全,不由松了一口气,但是,再一仔细望去,只见少年拉着缰绳,好似在拥着自己,如此近的距离,十分的亲密,少女开始挣扎,“你干什么?放我下去。”
身后的少年眉目俊朗,一双眼眸更是漆黑如墨,幽深中似蕴含着点点星光,此时隐隐带着笑意,但这笑意却像是这耳旁一瞬而过的清风,看不真切,“不是想骑马吗?这么骑才畅快!”
耳边疾风忽逝,少年的声音消失在风中,天地辽阔,一时少女倒也没顾得上自己坐在何处。
少女乌黑的秀发被风吹起,留下淡淡清香在林间飘拂,一双桃花眼眸中含着笑意,一袭浅绿衣裳穿在身上显得十分灵动;少年一袭玄色衣袍,眼眸和身上的黑衣一般幽深如墨,捉摸不透,不由给人一种少年老成之态,可那温润细腻的肌肤,轮廓分明的面庞,以及眼角眉梢隐隐透出的得意与少年的意气风发,又在告诉人们,这不过是个还未到弱冠之年的少年郎。
两人嫁马驰骋,林荫绿树,阳光正好,发丝交缠,衣袂飞扬,当真是一副极美的画面。
与之同行的还有当今陛下及些王公大臣,高台上,敬元帝端坐于此,虽看着面色有些发白,神形有些虚弱,可言谈举止间也颇有天子威仪。
只见敬元帝轻抿了一口手中的茶后,悠悠说道:“母后对皇弟惦念的紧,皇弟难得来长安一次,一定要多留些时日才是。”
梁王锦衣华服居坐左侧,见敬元帝在对自己说话,忙起身毕恭毕敬道:“梁州事务繁多,臣弟哪敢多留,这回前来,确定母后身子无碍,臣弟便也放心离开了。”
丹阳公主在坐中瞥了梁王一眼,笑道:“弟弟怎么才来便要走?你是不知道母后见了你有多高兴,我可是许久都没见到母后笑的如此畅快呢?为了母后,陛下可得让弟弟多留些时日才是。”
梁王恭敬道:“依照祖制,臣弟三日后便要返回封地,皇兄能批准臣弟进京已是格外开恩,臣弟万万不敢多做停留,平日里都是皇姐和皇兄陪在母后身边尽孝,这份情谊臣弟是鞭长莫及的,皇姐莫要再说这种话。”
丹阳公主见梁王面色严肃,再见敬元帝神色难辨,眼珠一转便开口调笑道:“我这不过说了一句,皇弟便用一堆话来堵我,好好好,咱们不提此事,来,喝酒喝酒,这酒可是宫里多年的陈酿,陛下从不轻易拿出,今日弟弟来我们大家才沾了这福气,快别辜负了这美酒……”
宫人正在一旁斟酒,却见有下人在丹阳公主耳边私语,丹阳公主听后便笑得合不拢嘴,不由出口打趣道:“哟,这沅沅学骑马怎么学到衍儿的马上去了?”
冯皇后听之抿嘴一笑,“年轻人呐,总是能玩到一处去,别看和咱们没话说,不知道在背后,说了多少悄悄话。”
一提到宋衍和顾沅,敬元帝原本严峻的脸上也不由得闪出一丝慈爱来,“也该为两人将亲事办了。”
丹阳公主笑道:“是啊,两个孩子如今这也大了,亲事再不办,说不定可就开始怨恨起咱们这些长辈来了。”说罢,眼神望了望居坐下座的一方官员,抿嘴一笑,“正好太史令大人也在,不知最近可有哪些是好日子?”
“回禀丹阳公主,这月的十八、下个月的十五便是吉日,除此之外,便是两个月后的初八最近了。”
丹阳公主垂首思索一番后说道:“太子大婚,理当隆重,下个月太急了些,不如就定在两月后的初八,陛下以为如何?”
冯皇后柔声道:“衍儿如今还未到弱冠之年,现在娶亲未免早了一些。”
丹阳公主笑道:“早日娶亲,陛下和娘娘也能早日报上孙子不是?!”
如今敬元帝身子愈发虚弱,一些国事都已力不从心,敬元帝亦知自己大限将至,也想早日见到自己宠爱的儿子早日成人,这一句话,当真说到了敬元帝心里,于是便道:“也好,下个月十五便先为太子提前行冠礼吧!”
丹阳公主继续道:“衍儿大婚,做叔叔的自当是要参加,弟弟这一来一回也颇为费事,不如等衍儿大婚之后,弟弟再赶回封地吧!”
梁王故作为难,“这……”
丹阳公主:“梁州富庶安泰,不必费心,弟弟这个月便可多陪陪母后,母后见弟弟留下,必定十分欢喜,这定是陛下送给母后最好的寿礼。”
敬元帝见自己的皇姐如此说,又想着此次一月有余,还能在长安多陪陪他的母后,便说道:“既然皇姐如此说,皇弟便留下吧!”
梁王起身,“多谢皇兄。”
宋衍和顾沅两人驾马而去,不觉开始越来越远,越来越偏,停至一片树林,顾沅忽的一丝慌乱涌上心头,忍不住回过头道:“殿下,我们回去吧! ”
却见宋衍眼中透出一丝锋芒,他打量着周遭,嘴边缓缓吐出几个字来,“恐怕已经来不及了。”
话音刚落,周围便涌现一批杀手,黑衣遮面,将两人团团围住,宋衍欲想让顾沅嫁马先走,但见一个暗箭射来,马儿便顺势倒下,随即那些杀手便迫不及待的冲了上来,明显那些杀手的目标是宋衍,而且招招狠厉,饶是宋衍自幼学武,功夫精纯,也一人难敌多人,且那多人还是受过精密训练的杀手,是以很快便落了下风,身上开始挂彩。
顾沅见宋衍被众人围攻,本想转身一走了之,谁知刚迈出一步,这脚却怎么也迈不出第二步,她深吸了一口气,从怀中掏出一把短匕首,紧紧握在手中,看着那些黑衣人,用力吹响了挂在胸前的竹哨。
这竹哨是藩国进贡而来,声音异常响亮,是她十二岁生辰时,陛下赠与她的礼物,还好她为学骑马带在了身上,不然此刻还真不知该拿什么来救命。
哨声响彻天际,如林中受惊的鸟儿打破了林子的静谧,而那些杀手却并没有如顾沅意料中的会攻向她,而是攻向宋衍的招式更加凌厉了,顾沅一怔,于是开始更加用力的吹哨子。
很快便有宫中侍卫闻声赶来,杀手见前来侍卫越来越多,越来越近,而刺杀宋衍又没有什么进展,无奈只好撤退离开。
……
太子上林苑被刺并不是一件小事,敬元帝狠狠惩戒了一番守卫,便命人去严查此事。索性太子伤虽重却没有伤及要害,故而多休息数日便好。
此时,公主府中,顾沅在院中踱步连连,心头甚为困惑,这背后之人究竟是谁?为什么那些人刺杀宋衍,却没有伤她之意?
如今陛下身子欠安,太子年纪轻轻并无多少实权,皇帝之位众人必是虎视眈眈。外祖母偏向梁王,但经梁王刺杀一干大臣后,外祖母便已疏远了梁王,何况当年梁王也已负荆请罪,按道理来讲,当不会再有争储之心;若是淮安王,倒也极有可能,可她没有记错的话,在宋衍继位前,淮安王还是很安分守己的……
想到这里顾沅有些惆怅起来,自己过去为何一门心思都扑在了宋衍的身上,现在一回想,连发生了何事都不知道!
“小姐,小姐,公主说稍后要去看望太子殿下,要小姐也一同前往。”
顾沅闻声望去,见是春桃小步跑来,无精打采的瞥了春桃一眼,“我去干什么?娘一个人去不就行了?!”
几年功夫,春桃也已出落成了一个落落大方的姑娘,虽说有时仍会咋咋呼呼,婆婆妈妈,唠唠叨叨,“公主说小姐去和别人去不一样,太子殿下是小姐未来的夫婿,夫婿受重伤,未过门的娘子当然要亲自前往看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