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广咳了一声。
王珩移开视线,起身出灵堂。
“我听人说,你前些日子出游,身边带着个戴着幂篱的女郎,看着不像是姬妾,倒像是个大家闺秀,我还纳闷什么样的人竟把你勾了去,今日算是看明白了……”谢广摇着折扇,眼带促狭,“莫非那个女郎就是公主?”
他本来只是顺口一说,开个玩笑,却听王珩道:“你猜得不错。”
谢广摇折扇的手一顿,半晌没说话。
王珩竟带公主出游?他没听错罢。
“你说真的?”
“自然。”
谢广观察王珩的表情,确定王珩没跟他开玩笑,肃起面容:“难道你想娶她?”看这架势,谢广觉得很有可能。
谢广其实早就察觉到王珩对司马妍的特别,说来王珩十来岁任太子舍人,定然在宫中与公主有颇多接触,懵懂躁动的年纪,对公主有好感很正常,但仅此而已。因为王珩这人在情感上太淡,他甚至觉得用好感这个词来形容,都夸张了。
不想王珩竟会带公主出游,联想到他曾经还带公主逛飞花楼,那就不只是有好感,毕竟王珩从没这么亲近一个女人过,对那些爱慕他,甚至向他表明心迹的女人,从来是一副冷淡得不能再冷淡的态度,仿佛多说一句话都嫌麻烦,更别提带在身边。
一个无欲无求的人,一旦有了欲望,会相当执着,所以有娶公主的想法是必然的。
可是,王珩应该很明白,他祖父谢延一定会反对,而王族长这些年在朝堂上,一直在避谢氏的锋芒,所以定然不会选择与谢氏为敌,也会反对。
王珩会违逆王族长么?
“我会娶她。”王珩道。
说这话时,灵堂有人唱起挽歌,哀哀戚戚,仿佛在挽留棺柩里早已逝去的灵魂。
两个月前,王珩请求宣元帝把司马妍许配给他。
宣元帝道:“好,朕一直就只属意你,奈何知晓不可能,就未提过,现在你提出来,朕很高兴,也知晓你既然提了,就一定能扫清障碍,朕便把阿妍交与你了。”
谢广将折扇一收。
王珩这人不太会正面回答什么,一旦说了,便一定会做到。
宣元帝下葬五天后,举行登基大典,司马链即位,杨皇后升为太后,被正式迎出来临朝称制。
朝廷新格局渐渐稳定。
荆州城在宗绍的治理下,也渐渐恢复秩序,豫州那边,本来已经联合起来,决定给萧翊致命一击的的坞主们,在得到宣元帝驾崩的消息后,立刻搁置计划,按兵不动,看宗绍缓过劲来,都庆幸没动手。
奇怪的是,形势一片大好,宗绍却解除了跟萧翊的联姻,理由是宗明姝身体有恙,需要休养,就不耽误萧翊了。
朝臣虽不明所以,但都喜闻乐见。
转眼就过了四个月。
次年二月末,冰雪消融,草长莺飞。
司马妍悲痛的心情渐渐平复,不再天天闷在屋里,为宣元帝抄经祈福,去栖安宫看望司马链,两人在庭院说话,没说几句,宗明锡走过来。
司马链臭着张脸。“不是叫你回避么?过来做什么?”他跟母后提过不要宗明锡随侍,母后说会跟朝臣商议,隔了几日,无奈地对他说,朝臣不同意。
司马链虽说升级成皇帝,但年龄尚小,很多事不能决定,也不想刚继位就为着这点事闹腾,显得无理取闹,像个昏君,只能作罢。
每次看到宗明锡,都臭着张脸,指望他自己卸任,没想到宗明锡脸皮厚极了,无论怎么摆臭脸,都笑脸相迎。
本来他让宗明锡呆在屋里别出来,谁知道宗明锡竟然不听命令。
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气死他了!怪不得姑姑讨厌他!
宗明锡无辜道:“臣只是想去草坪上坐坐,无意打扰,皇上不允许么?”几个月前,皇上见过司马妍,突然就对他有强烈的敌意,肯定是公主跟皇上说了什么。
他这人脾气糟糕,谁要是给他摆臭脸,背后说他,是要报复的,但做这事的是公主和皇上,忍住了。
刚刚听人通报公主来了,皇上竟然叮嘱他好好呆在屋里别出来,好像他的存在污了人眼,这口气就下不去,忍不住出来膈应一下皇上和公主。
宗明锡是宗绍的儿子,司马链也不好说重话,扭过头:“随便你。”
于是宗明锡躺在草坪上,看司马妍跟司马链在亭中叙话,闲得无聊,在心里算司马妍的年龄。
说起来……她也年满十八了罢,却还未有驸马。
十二岁先帝过世,司马妍为先帝守孝三年,过了及笄便离京两年,不是没人提过她的婚事,却被宣元帝压下来,直到她回京,大臣们本以为终于可以解决掉她的婚事,然而没几个月,宣元帝过世,她就为宣元帝守孝到现在。
——真是有理有据地蹉跎至今。
公主现在整日穿孝服,那些蠢蠢欲动的大臣们都不敢提给公主选驸马。
难道她又要守孝三年?
宗明锡的视线在司马妍脸上扫了一圈,挺好看一美人,就是太凶悍,他是肯定不会要的,不知道最后会不会嫁给王珩。
想到王珩,宗明锡郁卒了,愈发看司马妍不顺眼。
这时,杨太后过来。
“还有五日便是皇上生辰,我已命人操办宫宴,先给公主提个醒,有个准备。”
司马妍不想见人,道:“我还在孝期,便不去了。”
司马链失望,姑姑都不来,他也没心情参加生辰宴,道:“不然就别办了。”
杨太后严肃道:“请帖都发出去了,场地也布置妥当,怎能说停就停?皇上若是不想办,合该最开始就拒绝,而不是在耗费了大量人力物力之后,才说别办了,治国理政切忌想一出是一出。”
这么大的帽子扣下来,司马链霎时就蔫了。“是。”
杨太后接着柔声道:“母后没有责怪阿链的意思,只是想阿链成为一个仁厚之君,不免严厉了些,阿链千万不要怨怪母后。”
司马妍冷眼瞧着,打一棒子给颗枣,杨太后好手段。
杨太后又道:“说起来,公主也该婚配了罢。”
司马妍:“我想为阿兄守孝三年。”
杨太后笑了笑:“依照礼制,公主不必守三年,我明白公主的心意,但婚姻是顶顶重要的大事,想必先帝不愿意看到公主被耽搁三年,难寻好儿郎。”
司马妍:“长兄如父,守制三年不为过。”
杨太后没有再劝。
五日后,因为生辰宴,宫里又热闹起来,处处张灯结彩,庆贺声遥遥传来。
司马妍在殿里跟小宫女玩花绳,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嘈杂声。
司马妍疑惑抬头,透过窗牖,看到绿绮被侍卫挟持,脖子上架着一把剑。
绿绮的怒喝声传到屋里。
“死太监,你到底想干什么?叫他放开我!”
死太监李喜并未理睬她,高声道:“公主,出来罢。”
司马妍甩掉手里的花绳,起身出屋,见到李喜,问:“你想做什么?”
李喜:“太后娘娘希望您与宗常侍成就一段好姻缘,请您去与他相会。”
相会?就是私会。
司马妍的心凉下来,在栖安宫看到宗明锡,她就知道太后的目的,但她没想到杨太后竟会这样逼她,她若被人撞破跟宗明锡私会,从而嫁给他,定会被全天下人耻笑。
在孝期干出这种事,更让人不齿。
这是她最不能接受的。
司马妍:“若我不答应呢?”
李喜指着绿绮,冷声道:“不答应便杀了她。”
绿绮怎么也没想到,李喜竟然会拿她威胁司马妍做这种事,大喊:“公主别管我。”
李喜对侍卫说:“塞住她的嘴。”
绿绮嘴里立刻就被塞了条帕子,绿绮不能说话,只能拼命摇头,嘴里发出呜呜声,不断挣扎。
司马妍没有犹豫多久,说:“我答应你。”
绿绮瞪大眼,挣扎得更厉害。
司马妍道:“你别乱动,不然那剑会伤到你。”一面说,一面走向绿绮。
在绿绮面前站定,司马妍朝她笑了笑,想要稳定她的情绪。
怎么能不管呢?
绿绮可是陪她长大的人啊。
陪她打果爬树,陪她玩乐解闷,陪她走遍水长山高。
嘴里的帕子被司马妍扯掉,绿绮立刻道:“公主,不要管我,你怎么能答应他这个呢,让我死罢。”
说完,要往剑上撞。
司马妍尖声道:“你别动!”
绿绮被司马妍的反应吓到了,看司马妍竟然在发抖,有些不知所措。
过了会,司马妍缓过来,说:“我没关系的,嫁给谁都一样,但你不能死,你死了,我就再也没有可以依靠的人了,你才是最重要的。”
司马妍的声音很温柔,也很坚定。
绿绮愣愣地看着她。
公主竟然说,她是依靠。
公主才是依靠啊。
她被送来做侍婢的时候,公主还小,性子未定,颇为闹腾,她少不得跟在公主屁股后头提心吊胆。
后来公主爬树不小心掉下来,手肘蹭破了皮,先皇认为她没尽心看顾公主,训斥了她一顿,公主就去跟先皇认错,维护她,并且从此再也不爬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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