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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臣的艰辛路[科举] (卷六一)


  很快,豫州的人都知道了锁欲阁的京华公子有一个在翰林院当官的堂兄,渐渐的也就没人敢放肆的去找边京华的麻烦,客栈的生意慢慢走上正轨。
  边京华大概是自卑,自从那年和谢行俭在江南分别后,就没有主动联系过谢行俭,便是知道谢行俭帮他解决了困难,傲娇的边京华也不愿写信道个谢。
  这些年,除了冯时在信上隔三差五的汇报一下边家父子的情况,也就边大伯偷偷的找人写封信寄来京城,谢长义收信收的嘴都快咧到耳后根,然而去年中秋的时候,边大伯的信断了。
  谢长义急的找谢行俭问原因,问是不是边家父子出了事?还没等谢行俭说话,谢长义就拍桌子说要亲自去江南一趟。
  谢行俭按住他爹,他当然知道他大伯的信为什么到不了京城,还不是因为大伯偷偷跟京城这边联系的事被边京华抓包了。
  要他说,他这位堂弟也特么秀逗了,自卑过度不想跟他有牵扯,怎么还干预大伯和他爹这些长辈们交往呢!
  边大伯这条线断了后,谢长义只能寄希望在冯时身上,两个四五十岁的男人慢慢的达成了约定,那便是以后有什么思念的话就跟冯时说,久而久之,冯时写给谢行俭的信渐渐成了中年老男人倾诉衷肠的家书。
  这天谢行俭收到信后,连拆都没拆就丢给了他爹。
  谢长义欢欢喜喜的泡了壶茶,又搓了一卷黄烟嘬的正起劲,忽然一声惊叫:“小宝,小宝——”
  书房办公的谢行俭眼皮子一跳,他爹一惊一乍的这是想干嘛!
  望着桌上被墨水毁掉的文章,谢行俭心累的拧拧眉头。
  守在一旁的居三很快将事情打听清楚了,“老太爷说,江南来的信是给您的。”
  说着,递上一封被黄烟烫了一个洞的书信。
  谢行俭难得的叹口气,接过信看了看,旋即蹭的一下从椅子上跳起。
  “怎么了?可是江南那边出事了?”居三忐忑的问。
  谢行俭兴味的摇摇头:“崔娄秀被绞杀后,其手底下的幕僚逃的逃,死的死,最让我挂心的属和冯时齐名的江南三子。”
  “找到了么?”居三眼睛瓦亮。
  陈运等三人连夜逃出了江南府,这些年,朝廷的人一直在通缉三人,可惜无果。
  “陈运在庆州。”
  谢行俭饶有兴致的放下书信,悠悠然道,“我原是不想趟庆州范家这池浑水的,可惜,范家自己要往石头上撞,这样一来,可就别怪我下手无情了。”
  冯时的信,不过半刻钟的功夫,就出现在三司桌上,徐尧律手指点了点桌子,轻笑出声:“庆州范家窝藏朝廷钦犯,属实胆大包天,这事要是传到皇上耳朵里,不死也要掉层皮。”
  陈运三人是崔娄秀的得力助手,崔娄秀在南疆起兵造反,陈运作为幕僚难辞其咎,在敬元帝眼里,陈运和崔娄秀是一丘之貉的东西,崔娄秀已经死了,陈运这些人还敢苟延残喘的活着,难道是想再来一次造反吗!
  范家窝藏陈运的事一旦被敬元帝知道,那在敬元帝心中,范家就是帮凶,是跟崔娄秀一样恶臭至极的混账。
  “范家的亲戚还真是遍地都有啊。”
  木庄嗤笑,故意道,“陈运是江南人士,范家在庆州,两地相隔千里不止……信上说,陈运的娘是从范家走出来的,本官记得,容长所在的翰林院另外一位掌院娘子也是从范家出来的,呵,这范家的女人可真多。”
  谢行俭嘴角抽了抽,他发誓,卢长生妻子的秘密他没有跟任何人说过,至于木大人为何知道这件事,反正他不清楚,他也不敢问木大人。
  “所谓的范家女人,不过是卖进范家的奴才罢了。”
  刑部尚书捋捋胡须,坐直身子,道,“范家贩奴一事,朝中曾有人上奏过皇上,言及乌烟瘴气的做派有损官家声誉,皇上有意想惩治范家,可后来庆州督抚送来折子,上面清清楚楚的写着庆州这些年上缴的税银大部分都是贩卖人口得来的,庆州土地贫瘠,好不容易有一条饱腹的出路,皇上对此事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谢行俭咂舌,果然范家肆无忌惮贩卖女人的背后,有敬元帝的默认许可,还好他当初没有冒然答应卢大人的要求上奏范家的脏脏事,说来说去,敬元帝是范家隐形的靠山,他不满范家做这种事,岂不是连带着不满敬元帝?
  好险好险。
  “此事本官会说于皇上。”徐尧律瞥了一眼低头沉思的谢行俭,将书信折叠好收起来。
  木庄和刑部尚书点点头,这种事由徐尧律这个督察御史提出来最好不过了。
  四人商量了些对策后各回各家,但徐尧律单独留下了谢行俭。
  “安王过些时日就要娶妻,不出意外,苏家给他安排的王妃正是出自范家。”
  安王?谢行俭眨眨眼,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是说大皇子。
  他有些纳闷:“安王爷好歹是皇上的长子,怎么娶王妃这等大事不是皇上安排,倒是苏家呢?”
  徐尧律冷笑连连:“皇上突然册封太子,淑妃娘娘急了,哭闹着说安王十六了还没有王妃,皇上被女人吵得头疼,便赌气让淑妃娘娘给安王挑一个,好巧不巧苏家给安王找了一个富贵流油的范家女。”
  谢行俭察觉到徐尧律话里的不对劲,喃喃道:“范家有钱,苏家是书香世家……”
  他猛地抬起头,惊呼一声:“这不是跟……”
  “和当初太上皇迎娶太皇太后一模一样!”徐尧律冷漠的接话。
  “太上皇当初借太皇太后娘家的势力才登上高位,这安王莫不是也想?”谢行俭不知该说什么好,怎么一个个的都喜欢学太上皇玩剩下的东西。
  崔娄秀是,如今的安王也是。
  “安王似乎不想娶范家女。”徐尧律忽然道。
  “不愿意?”谢行俭觉得有趣起来,忆起之前在皇宫看见尚是大皇子的安王怒斥苏茂德以及苏家对皇位痴心妄想,现在有抗拒娶范家女,难不成安王不想当皇帝?
  安王当然不想当皇帝。
  安王府里,安王在屋里来回踱步,似乎在焦急的等待着什么。
  这时,院子里匆匆跑进来一个小厮。
  “怎么样?”安王疾步跑上前,扯住气喘吁吁的下人,迫不及待的问。
  小厮抹了把汗,咧嘴笑道:“王爷,都妥了!谢大人拿到江南的信后,已经去了三司,小人一路跟着,发现徐大人踹着信进了皇宫。”
  “妙哉!”安王高兴的拍掌,“陈运死罪难逃,本王将其逃去庆州的消息透漏给谢大人,谢大人不会不闻不问,果然出动了三司,父皇这辈子最恨的就是陈运这种小人,陈运出现在庆州,范家脱不了干系!”
  小厮不解的挠头:“王爷,娘娘让王爷娶的王妃不正是范家的么,范家要是出了事,倒霉的不就是王爷您吗?”
  安王伸手拧起小厮的耳朵,咬牙警告:“不明白就别瞎说!此事除了本王就你知情,若娘娘知道了,仔细你的皮!”
  小厮摸摸红通通的耳朵,赶紧发誓不对外泄露半个字。
  安王满意的挥退小厮,背负着手站在高亭上遥望着皇宫方向,忽然低低笑起来:“上辈子属实是本王贪心了些,做皇帝有什么好,六亲不认,寡情绝义,就连朝臣都弃了本王,谢行俭谢大人……”
  ‘谢大人’三个字在安王嘴里喃了不下七八遍,最终化为一声叹息。
  上辈子的轨迹和现在大不相同,在安王的记忆里,崔娄秀在南疆起兵的时间应该是今年才对,然而这辈子的崔娄秀早在两年前就已经被杀。
  至于他一直怯怕的人——谢行俭,在翰林院散馆后并没有留在京城,而是被父皇外放做官。
  宫里,母妃一直逼着父皇立他为太子,可父皇却死活不愿意,母妃后来受了外祖父的唆使,对父皇下了手。
  父皇死后,外祖父拿着假诏书扶持他登上帝位,也就是这一年,远在外地的谢行俭拥立封地上的二皇弟揭竿称王,联合各州兵马骁勇杀进京城。
  那时候他才发现,京城已经被苏家掏空,他唤不出精兵良将抵御谢行俭,谢行俭不费吹灰之力就将他赶下了皇位。
  脱下龙袍的那一刻,他好像松了一口气,从小母妃就跟他说他是父皇的长子,这天下该是他的,可要这天下有何用,他身边的一切,包括枕边人都不是自己想要的。
  谢行俭领着二皇弟杀进金銮殿的时候,他既开心又惊恐。
  他终于可以摆脱这张没有人情味的龙椅了,但自古臣子弑君的事不少……
  一行铁甲将士将他从龙椅上铐了下来,谢行俭手持着一柄长剑缓缓走过来,剑光闪闪,锋利无比,似乎只要谢行俭手指轻轻一挥,他就要下阴曹地府见父皇去了。
  他吓的闭上眼,父皇临死前的绝望,母后的无理取闹,外祖家永无休止的贪婪,种种不顺心的事像潮水一样在眼前浮现,就这样死了吧,他心想。
  然而,谢行俭没有砍他的脑袋,而是舞着剑将他头顶上的羽冠掀掉。
  再次睁开眼时,他腿都软了,只见谢行俭甩开剑,命人将他的头发悉数绞了去,随后关进了相国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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