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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臣的艰辛路[科举] (卷六一)


  谢行俭赶回江南辛苦的很,大家不好在门口堵着,罗棠笙吩咐下人抬水进房,又去外头酒馆置了一桌好酒好菜。
  “夫君累坏了吧?”
  罗棠笙一边给谢行俭澡盆里添热水,一边轻轻的问,待看到谢行俭后腰处长长的红肉疤痕,罗棠笙再也忍不住了,委顿下身捂着嘴痛哭起来。
  边哭边教育谢行俭,“你走的时候,我怎么交代你的,叫你别往前冲,你偏不听,这么长的伤口,定是骨头都伤到了,便是好了也会反复无常的难受。”
  罗棠笙说的挺对的。
  他后腰这块肉,一遇刮风下雨就抽筋一般的疼,但就疼一会,热敷一下就好了,老侯爷知道情况后,在南疆帮他寻了好的军医大夫,军医说胜在他现在年轻,骨头容易长好,以后配合着吃药加针灸,应该会好起来。
  “真的会好?”罗棠笙抽噎一声,顿了顿,又道,“你别是故意逗我,男人的腰不能坏……”
  谢行俭一窒,随即笑的抽气,趁罗棠笙一不留神就将人拉进浴桶里。
  驿站的浴桶很大,足够两个人呆在里面。
  这澡,洗了足足有一个钟头,期间谢行俭喊居三换了好几次热水。
  夜里,王氏领着大儿媳杨氏做了一餐丰盛的雁平菜,直到开饭的时候,谢行俭才牵着同样换了一身衣裳的罗棠笙走了出来。
  两人做了什么,不言而喻。
  见罗棠笙娇容红晕,王氏嘿嘿乐开了花,抱着团宝一个劲的说你又要当小叔叔之类的话。
  这顿饭吃到了后半夜,桌上的人吃的尤为开心,尤其是谢长义。
  谢长义前些年被同父异母的哥哥谢长忠欺负的不成样,但其实在谢长义的心里,是非常渴望和善的兄弟情义的,否则谢长义也不会忍到忍无可忍的时候才跟谢长忠断绝关系。
  和谢长忠断绝关系后,谢长义偷偷在屋里哭了好几回,这件事只有王氏知情。
  在谢行俭这些孩子眼里,摆脱了谢长忠一家是一件皆大欢喜的事,可谢长义不一样,许是幼年失母的缘故,谢长义格外的珍惜家人之间的关系,哪怕谢长忠和谢老爷子都不待见他。
  所以,当亲娘宋氏跟前头男人生的儿子找上门来时,谢长义很痛快的就认了兄弟。
  这个人姓边,谢行俭喊其边大伯。
  此时,边大伯和谢长义皆喝的烂醉如泥,加起来有百来岁的两个大男人抱在一起哭成了泪人。
  “这两天爹明显比往常要开心很多。”
  谢行孝抱着团宝坐过来,低声道,“我听娘私下说,爹做梦常常喊长忠大伯和爷,应该是想他们了。”
  谢行俭往他爹和边大伯方向睨了一眼,小小声质疑:“哥,边大伯的身份你查了没?确定是爹的兄弟?”
  谢行孝颠了颠怀里睡得一塌糊涂的小团宝,还没开口呢,突然背后传来一道清亮的说话声。
  “你口中的边大伯是我亲爹。”
  谢行俭回头望去,发现少年精致的面庞上流露出一种与以往天真截然不同的表情。
  谢行孝怀中的团宝醒了,嚷着要睡觉,谢行孝只好对少年点点头后,随即起身离开现场。
  桌尾处,谢行俭和少年相视而立。
  屋子里吵的很,祥哥儿和贤哥儿不知因为什么将最小的侄子筠哥儿逗哭了,小孩的哭声振聋发聩,谢行俭瞥了一眼鸡飞蛋打的室内,拍了拍京华的肩膀,两人相约走出了屋子来到驿站后院的凉亭。
  此时正值正月寒冬天,屋外气温低的很,谢行俭便让居三温了两壶他娘从雁平带来的黄酒暖身,又添了两碟子解闷的糕点。
  “我是五岁的时候被拐到江南的。”少年坐下后就开始说,“拐我走的人贩子只用了一块黄馍馍就哄走了我,那时我是真的饿坏了。”
  谢行俭倒了一杯酒给少年,举杯一饮而尽,“你爹没找过你吗?”
  “找了……吧。”少年说的模棱两可。
  谢行俭挑眉:“没找?”
  少年舔了舔浊酒,唔了一声:“我爹不识字,人又老实,前头生的几个儿子女儿都没养活,只剩我这个一个根,好不容易养大,你说我丢了,他着不着急?”
  谢行俭搭在膝头的手松了松,边大伯的为人,他今天在桌上观察了很长时间,面向的确是一个老实人,看他时都不敢正眼看,眼神无意间总透漏着自卑和怯懦。
  很难想象,这样一个老实巴交的男人会生出容貌艳绝豫州城的京华公子。
  少年突然举杯,温柔的笑笑:“我知道俭哥看不上我这种身份的人——”
  谢行俭一怔,正欲解释时,被少年一口打断:“俭哥跟时哥一样,是我这辈子都可望不可求的读书人,俭哥瞧不起我无可厚非,这世道的读书人大多如此,不轻视看我的,大概就时哥一人,但我心里清楚,时哥之所以视我为知己,不过是报答当年的救急之恩罢了。”
  谢行俭有些尴尬,干笑的问:“你把我当什么人了,我什么时候说过看不起你?”
  少年一口气喝了好几杯酒,脸红扑扑的,站起来后脚步踉踉跄跄。
  “在豫州锁欲阁的时候,你看到我时分明皱眉了!”少年一手抱着酒壶,一手怒冲冲的指着谢行俭。
  谢行俭哭笑不得,“你一个人大男人,涂脂又抹粉,我是闻那气味刺鼻才……”
  “你就是看不起我!”少年明显醉的不轻,将这一句话翻来覆去的说,不管谢行俭怎么解释,少年都置之不理。
  眼瞅着少年要扑过来打他,谢行俭扶着腰赶忙呼爹喊娘,屋内谢长义正向边大伯细细的打听亲娘宋氏的事,忽然听到后院传来呼救声。
  谢长义的醉酒顷刻间散去,“谁欺负小宝了?!”
  酒醉壮人胆,一向说话畏畏缩缩的边大伯,此时搬起一张长板凳就往外冲,边冲边吼:“谁敢欺负我侄子,我边老大跟他拼命!”
  院子里的少年被自家爹的一声咆哮吓的浑身激灵,当场酒就醒了大半,谢行俭望着醉酒的边大伯举着凳子追着少年满院跑,当下是既感动又好笑。
  也许,他很他爹一样,都希冀着叔伯长辈的疼爱,可惜谢长忠一家没给他。
  ……
  正月初四,一夜大雪将江南大地覆盖的严严实实。
  清早老侯爷身边的罗家将过来传话,说崔娄秀以及全州、登州的郡守已经押懈进京,问谢行俭什么时候回京城。
  “江面没上冰吗?”谢行俭问。
  “江南这边冻上了,不过袁大人传信说淮安城地段,船只可以正常通行,侯爷说大人的亲眷多,此次回京要万分小心些,正好罗家余下的士兵要回京,侯爷便让属下过来问问大人的意思,要不要罗家将护送大人您先去淮安城。”
  有军队护送回京,谢行俭对此求之不得。
  正月初六,江南天将放晴,回城的马车上,谢家一大家子都在,唯独少了刚认亲不久的边老大和边京华。
  “京华那孩子非要回豫州,昨儿夜里趁你睡后就着急忙慌的带着他爹走了。”谢长义见谢行俭心不在焉,便靠了过来。
  “那孩子自尊心强,知道咱们今天要回京城,到了京城,小宝你在人前就是清贵的翰林官,而他却是……”
  “京华那孩子不是清倌吗?”王氏道,“他说这次回豫州会赎身出来做良民,到时候在豫州添置一间院子,再做点小生意,有他爹陪着,过的不比小宝差。”
  “脱娼籍要先去衙门领三十大鞭才行。”
  谢长义叹了口气,“我让大哥带了点好药材回去,嘱咐他别让京华大冷天的去受刑,要去也等开春了再去,不然伤口不易好。”
  谢行俭心头好似闷鼓敲动,眯着眼,一言不发的望着马车车轮在洁白的雪地上轧出一道道污秽的泥水路。
  直到出了江南府,谢行俭心中压抑的郁气才稍稍散去。
  正月十六,一行人终于踏上了京城大地。
  谢行俭将写好的江南折子递给敬元帝后,就一直窝在家中休养,朝堂上,各方势力针对崔娄秀和地方郡守起兵造反一事众说纷纭。
  有人说崔娄秀兢兢业业的将江南一带打理的井然有序,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应当减刑流放,也有人说崔娄秀胆大妄为,论罪当斩。
  敬元帝被两派吵的脑壳疼,这时有人道:“何不问问谢大人,崔娄秀的谋逆之心是谢大人最先发现的,怎么处置崔娄秀,谢大人最有资格说。”
  谢行俭就这样被宣召进了金銮殿。
  本朝有规定,正五品官才有资格每日上朝觐见皇帝,谢行俭却是个例外。
  对崔娄秀的处罚,其实谢行俭心中早就有一杆称。
  依敬元帝的一贯手段,崔娄秀根本就没有活下来的可能性,敬元帝之所以允许群臣哔哔,不过是想在史官笔下留一个仁君名号罢了。
  所以谢行俭上了大殿后,废话一句都没说,只是将崔娄秀在江南建孤女巷,私藏南疆海盗,勾结登、全两州谋反等事实摆了出来,最后若无其事的添一句:“这样的罪人都不杀,朝廷莫不是想姑息养奸?!”
  话落,金銮殿上久久没人反驳,敬元帝率先打破尴尬,抚掌笑呼一声谢爱卿深得朕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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