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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臣的艰辛路[科举] (卷六一)


  他索性将酒壶推向张怀兴,略带歉意的道:“逸壮兄且敞开膀子喝,我明日还要去大理寺,可不能醉酒误了事。”
  张怀兴理解的点头,经谢行俭这么一说,喝酒喝上瘾的张怀兴这才想起今夜过来的目的。
  “谢大人,”张怀兴放下酒杯,眼角轻轻上挑了下,朗声道,“你我也不是昨日才相识,我有话就直说了,我娘看上了大人这栋宅院,不知大人出价几何?”
  冷不丁被问价钱,谢行俭抬眸打趣道:“听逸壮兄话里的意思,莫非随我出价?我是穷乡僻壤走出来的人,最是看中银子,若要我开口,怎么着…也要万两银子打头吧?”
  “无妨。”张怀兴豪气的往后一躺,单手搭在椅背上,笑的甚为玩味,“大人只管开口,我即便是砸锅卖铁也会存够银子,谁叫我娘看上了大人这栋院子呢,古有老莱子古稀之年彩衣娱亲,今朝我便效仿一二,花个万两银子逗亲娘一乐也是好的。”
  “可别介!”
  谢行俭听的一脸燥,直说道,“便是你能拿出万两银子,我也不敢接啊,这要是被外人知道了,不晓得该如何传我的谣呢!你且看着,我要是收了你万两银子将屋子卖给你,只需两三日,朱雀街这边的大街小巷,一定会有很多人编出一串串的小调油诗,嘲笑我这个泥腿子状元郎见钱眼开!”
  张怀兴则表现的无所谓,戏谑道:“你不说我不说,谁会知道?”
  “人在做天在看,这世上从来就没有不透风的墙。”
  谢行俭挑了挑眉,道,“你我同在朝为官,我岂能将市值八千两的宅院哄抬成万两卖给你,这事若是成了,我像个什么话!岂非太没人情味?再说了,逸壮兄家的老夫人日后四处打听,得之周围房价比我家低一些,老太太一时有什么不高兴的,出了差错,我拿什么赔?”
  谢行俭说着摇摇头,自顾自的倒了一盅酒浅啄,笑道:“与其惹老太太不悦,我索性便好人做到底,按周边的价钱一口价说给你,逸壮兄觉得呢?”
  “八千两?”张怀兴眼睛放光,慢慢的从靠倒的椅背上直起身,笑道:“谢大人可当真?”
  “我能骗你不成?”谢行俭接话,说着拿起勺子,从桌上的鸡汤碗起盛出小半碗清汤,慢慢拿勺子拨动着碗里细碎的鸡肉,抬眸瞥了一眼陷入沉思的张怀兴,笑了笑没再说话。
  月上梢头,桌上的一壶酒已经喝了大半,张怀兴见谢行俭已经不沾酒了,想了想便也歇了杯子。
  忽而,张怀兴笑道:“谢大人是真不知还是……”
  谢行俭疑惑的看过来,张怀兴放下筷子,一双眼睛一瞬不瞬的看着谢行俭,缓缓道:“朱雀街的宅院,我才上京城的时候就过来打听过,只不过那时候家母还未上京,我忙着会试,便对买宅院的事没怎么上心,等家母过来开始寻摸宅院时,合眼的院子大多都已经卖出去了。”
  张怀兴说着脑袋往前倾,比了个手势,咧嘴笑道:“七千两!谢大人,两个月前朱雀街的宅院就要七千两了!这会子,七千两是买不了咯”
  “这事我知情。”
  谢行俭舔舔嘴角残留的浓香鸡汤汁,舒展开眉头:“年初朱雀街里来了一批书生租住,许是这边风水好,老天爷似乎格外眷顾朱雀街,据我所知,但凡住在这边的举人,最差也落了个同进士,就因为这个原因,这边的房价紧跟着水涨船高,毕竟这年头谁家不有个拿笔写字的读书人?都想住进来沾沾喜气。”
  “岂止!”张怀兴抚着胡子满脸堆笑,拿眼睛斜睨着谢行俭,意有所指道:“今年朱雀街出了个状元啊,那些如夫人算不得什么,大头还是在你身上,听说,这些天来大人家看宅院的,每日不下三四家?”
  谢行俭笑而不答,张怀兴瞧出了谢行俭的默认,斟酌了一下用词,道:“我今个之所以入夜过来,就是怕夜长梦多,谢大人看在我诚心实意买宅院的份上,便将这院子卖给我吧,也别说八千两,外头但凡有个人过来买,都少不了万两银子。”
  张怀兴见谢行俭只顾着喝汤没出声,犹豫了下,弓着背凑过来,又比了个手势,低声道:“一万一千两,官府过户的红契银子另算!”
  谢行俭微微惊讶,红契另算的话,张怀兴可要另掏不少银子。
  张怀兴见谢行俭心思沉了沉,又有动摇的迹象,搓着粗大的手掌,忐忑的问道:“谢大人若觉得不妥,再加一千两,如何?”
  “确实不妥。”谢行俭望着张怀兴,幽幽开口。
  张怀兴闻言大吃一惊,他在翰林院虽跟谢行俭交情不是特别深,但对谢行俭的为人,他有提前调查过。
  谢行俭出生在南边靠近山区的小村落,祖辈出过读书人,但不知为何断了线,直到谢行俭这一代,谢家才渐渐起了来。
  张怀兴琢磨着农家孩子从小吃尽了苦头,当了官后对银子稍微有些贪心可以说的过去,但他出价一万一,且红契银子他自己出,怎么谢行俭还嫌少?张怀兴不由黑脸,要他说,谢行俭这胃口有点大。
  宴饮间气氛有些冷凝,谢行俭见张怀兴黯淡了眼神,他轻笑了两声,大声埋怨道:“你进门时还说你我是相熟的,却不想你心里是在埋汰我,我说不妥的意思是你出价太高,我不敢卖给你。”
  “我以为你觉得价钱低了……”张怀兴脸色泛红,一双眼睛像看了怪物一样看着谢行俭,纳闷的嘀咕:“谢大人吃素,又不爱黄白之物,莫非真的修了佛?”
  谢行俭真的被张怀兴的神奇脑回路弄的哭笑不得,他觉得他有必要说一说他吃饭的习惯,不然张怀兴真的把他当和尚看待了。
  他叹了口气,逗笑道:“和尚不沾酒,你才给我倒了一大杯酒,呛的我连声咳嗽,你忘了?”
  张怀兴讪讪的摸摸头,悠悠然道:“和尚也有酒肉和尚,谢大人可能是酒肉和尚也说不定。”
  谢行俭气笑的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也不知张怀兴是不是喝醉了酒,怎么总想着他是和尚的说法,有成了亲的和尚吗?
  谢行俭不想跟张怀兴纠结这个话题,遂单刀直入道:“我说话向来不反悔,说好的八千两卖给你就八千两,没得道理让你花一万一,你要买就拿八千两过来,这事就这么定了。”
  张怀兴当即站起身喜笑颜开,直呼谢行俭将翰林院清贵二字发挥到了极致,三千两的差价说砍掉就砍掉。
  谢行俭笑眯眯的让居三将书房里的文房四宝拿来,写了一份保证书给张怀兴,大致内容是等谢家搬到状元巷后,朱雀街的这栋宅院将以八千两的价钱转给张怀兴。
  两人现场按了手印,张怀兴乘月而来,高兴而去,临走前还大着舌头拽着谢行俭不放,笑说下回还喊谢行俭喝酒。
  好在谢家门外停了张家的马车,出了门后,张怀兴的小厮立马上前将人扶进车里,伴着月色离开了谢家。
  *
  谢行俭将按了手印的保证书拿给他爹谢长义看,王氏正坐在里间哄团宝睡觉,猛然听到宅院被卖了出去,急忙走出来追问卖了多少。
  “八千两?”王氏丝毫不惊讶,反倒觉得卖的有点亏,嘟囔道:“前天还有人上来问价钱,都出到了一万两,小宝你干嘛这么急的卖给别人,再等等说不定还能多赚点!”
  谢长义瞪了眼王氏,沉声道:“你个妇道人家懂什么,小宝他又不是傻子,八千两和一万两,孰多孰少他会不清楚?小宝卖八千两肯定有他的道理,小宝,你说对不对?”
  “理是这个理。”王氏皱眉,“可白花花的银子丢了,我这心里不舒坦。”
  “还是爹懂我,”谢行俭拉着王氏坐下,双手替王氏揉捏肩膀,哄着王氏:“娘别气,咱们家如今不缺这三千两,我之所以八千两卖给逸壮兄,一来他是儿子在翰林院的同僚,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我若是以一万一的价钱卖给他,虽说是他先开口的,但保不齐他日后想起这件事心里反悔。”
  “这有什么好反悔的,他自个要出一万一的啊。”
  王氏嗤了一声,挪着屁股背对着谢行俭,气呼呼道:“小宝你可别以为自己手头上如今有了点闲钱就瞎胡闹,十年前,咱们家一个月三十两都拿不出来,你现在才当了官就开始大手大脚了,三千两呐,又不是个小数目,搁林水村,谁家有三千两?但凡家里有个一千两的存银,一家子腰背都挺着直直的,谁见了不称呼一声老爷夫人好?”
  “娘!”谢行俭无奈的扳正王氏,见王氏依旧撇着嘴生气,他忙接过身后罗棠笙端来的甜花茶,王氏说了一大串的话,嘴皮子早就干了,只好半推半就的接了杯子喝起来。
  谢行俭微笑着站起来继续给王氏揉肩捶背,解释道:“娘,三千两是不少,但这亏咱们必须吃。”
  “啥子意思?”王氏急得立马合上茶盖,白瓷碗发出叮当响,一旁默不作声的谢长义闻言也跟着疑惑的看过来。
  “小宝,你说这话爹不懂,什么叫咱们必须吃亏?”谢长义插了句嘴。
  “对啊!”王氏忍不住咋舌,“你娘活这么多年,还是头一回听说明知是亏还要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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