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羊看着这样的邵璟,莫名想起自己坐在明州街头等死的那一刻。
田幼薇身披着灯光朝他走来,向他伸出了援助之手。
邵璟挑着灯笼照亮了黑暗,将他背到了安全的地方,给他治伤拆线,陪他聊天,保护他的安全。
邵璟骑着马在球场上红衣飞扬,阳刚霸气地打败靺鞨使臣,夺得靺鞨人的金腰带。
邵璟为了田秉冒险入海,归来后却把借来的五万两银子直接给了他,因为知道他穷,欠的债务直到海船归来才还清。
清冷的夏夜里,田幼薇泪光盈盈,十分难为情又羞耻地揪住他的袖子,求他保全邵璟的命。
邵璟孤独地坐在破旧的宫室门口,寂寞地看着砖缝里的小草,喝着寡味难喝含着剧毒的陈茶,回头却看着他笑得风华绝代。
邵璟打翻他手里滚烫的茶,告诉他那茶有毒。
欠下的总是要还的,两条命,应该值得一条命。
倘若邵璟真的是那个人,那么宁愿他一直幽禁到死,却不应该以这样的方式,寂静无声地凄惨地死去。
名满京城的邵小郎邵探花,应该得到更好的礼遇。
小羊轻轻叹了口气,高声道:“人都死到哪里去了?”
侍人抖抖索索地走出来,惊恐地道:“是,是他们让小人别管的……”
声音戛然而止,只剩下侍人惊恐绝望的表情和颤抖的身体。
是谁下达的命令,小羊知道问不出来,也不想知道。
他示意侍人起来,淡声道:“去把该在这里的人全都叫来,一个都不能少,再取一份卧具,这几天我就住在这里了!”
侍人惊疑不定,见小羊神态坚定,知道劝不回来,只好领命而去。
不多时,太医快步而来,神色尴尬地解释:“忙了一天,水米未进,是以去进些膳食……”
小羊并不想听,当即打断他的话:“吃饱了就继续干活,人不醒来就别回去了,我也留在这里。”
太医头皮发麻,互相对视一眼后,还是决定按照小羊的要求办理。
银针刺入邵璟的穴位之中,各种各样的解毒方子被拿出来论证商量,小羊从始至终一直守在一旁。
另一边,皇帝寝宫。
宫人轻声将这边的情况说给皇帝听:“……郡王爷守在那里,说是不回去了,催着太医救治呢……没追问到底是怎么回事,也没骂人,就是守着。”
皇帝面无表情地挥手让宫人下去,抬眼看着跳动的烛火,一动不动。
一阵风吹来,“噼里啪啦”的声音响起。
他轻声道:“下雨了啊。皇后你怎么看这件事?”
梁皇后缓声道:“小羊这孩子重情重义,平时也极孝顺,很好。至于别的,其实臣妾认为陛下不必太过在意,太后娘娘从五国城归来,说了渊圣次子就在那里呢,说明是以讹传讹。”
皇帝不置可否,淡声道:“睡吧。”
风雨一夜,一夜风雨。
天微亮时,雨水终于小了,房檐上的水滴落到地上,滴答作响。
“醒了!”太医惊喜地喊起来。
邵璟长长的睫毛动了动,慢慢睁开了眼睛。
“阿璟,你感觉怎么样?”
映入邵璟眼帘的,是小羊快乐灿烂的笑容。
“我很好。”邵璟勾着唇角笑起来,他赌赢了,这条命暂时保住了。
小羊俯身下去,与邵璟对视着,轻声说道:“你要快些好起来,我等着你将来与我一同对酌、打马球、射箭,我还想看你和阿薇成亲,想与你做儿女亲家。”
“好啊。”邵璟同样露出大大的笑容,忍着肌肉骨骼的疼痛,朝小羊伸出拳头。
小羊也握紧拳头与他一碰,道:“君子一诺!”
“驷马难追!”邵璟跟着接了这么一句,二人相视而笑。
太医悄无声息地退出去,问一个侍人:“那边怎么说?”
侍人道:“报过去了,没说什么。”
☆、第474章 回来
没说什么,那就是默认了普安郡王的做法。
太医也是松了一口气:“行吧。”
室内,邵璟说了几句话之后就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小羊并不打扰他,只叫人将自己需要办理的公文拿来,就在一旁安静地办公。
午后,“踢踏”的脚步声停在门外,阿九隔着门嗤笑:“兄长真是讲义气啊,为了朋友两肋插刀。”
小羊瞅他一眼,淡淡地道:“父皇命我看好他,这是我的职责所在。要闹就出去闹,别吵。”
阿九被堵得无话可说,沉默片刻后,阴阳怪气地道:“那要恭喜你了,人没死,救回来了,你的差事也能交了。”
小羊没理他,埋着头继续看公文,又低声叮嘱殷善往外传话。
阿九阴沉着脸,恨恨地看了小羊一眼,再看看犹自昏睡的邵璟,说道:“不会是你自己演的吧?装什么贤能仁义呢?我知道你看上了田幼薇,何不趁此机会……”
“滚出去!”小羊撩起眼皮子,冷冷地看着阿九:“我数三声,你立刻出去,否则,我就命人把你扔出去!”
“行,我走,我走……”阿九咬牙切齿地离开,走到外头,见一群太医站在那里小声说话,就给其中一人使了个眼色,快步离开。
过不多时,一名太医低着头走出来,停在夹道之中轻轻咳嗽。
阿九从转角处走出来,冷冷地道:“听说他也中毒了?是谁干的,你知道吗?”
太医紧张地道:“下官不知,陛下命令严查,目前没有消息。”
阿九沉吟片刻,冷笑:“一定是那个阴险狠辣的伪君子自编自演的,目的就是为了构陷我!你给我盯着他,不许他再有什么小动作!不然再出点什么事,又是我的锅!”
太医应下,迅速离开。
阿九阴沉着脸走出夹道,再迎着前方轻轻呼出一口气,露出大家熟悉的笑容,朝着太后的宫殿走去。
夕阳如血,彩霞满天。
田幼薇小心翼翼地扶着穆老夫人下了马车,说道:“朝霞不出门,晚霞行千里,您瞧这天气多好,明天又是一个大晴天呢。”
穆老夫人含着笑道:“是,正好赶路。”
田幼薇有些脸红,前几天下了雨,道路泥泞难行,她急得险些把帕子都揪烂了,就怕回去得迟了,再也见不着邵璟。
“我给您老做吃的,您想吃什么呀?”她娴熟地转开话题,殷勤地把穆老夫人扶进客栈。
穆老夫人道:“你可省省吧,这一路上怪颠簸的,天气又热,我这把老骨头累,你这把嫩骨头也禁不起,让店家随意弄些来吃,咱们填饱肚子就洗洗睡吧。”
田幼薇口里应了好,安置好穆老夫人还是找到店家去了厨房,给老夫人熬了一份养胃养身的粥,再尽其所能做了几份开胃小菜。
粥和小菜端上桌,穆老夫人瞧着就知道是她做的,也没多说,轻拍她的手背,安然享用。
田幼薇见穆老夫人吃得很好,便把心放了下去——这长途跋涉的,她真怕穆老夫人的身体禁不住折腾,生病什么的,那她真是要愧对穆家人了。
夜里,穆老夫人与她同住一间。
穆老夫人睡床上,她睡榻上,随行的丫鬟仆妇则在隔壁。
穆老夫人年纪大了,总是突然间昏昏沉沉睡着了,又突然之间清醒过来,睁着眼坐在床头等天亮。
田幼薇刚开始时十分小心惊醒,听到动静就会跟着起来,想要陪着穆老夫人说话解闷。
穆老夫人总是让她继续睡觉,很体贴地道:“你们小孩子啊,总是睡不够的,别跟着我这个老婆子熬,熬坏了身子骨,将来吃亏的总是你自己。”
偶尔穆老夫人也和她聊天,说从前的事,也说现在的事,还说穆子宽:“当年发生那件事的时候,我刚好由老二一家陪着在老家,侥幸逃过那一劫。”
“听说老大一家都被靺鞨人俘虏带走了,老二难过得天天哭,我骂他没出息,晚上自己躲起来哭,不敢让人知道。
我的老大呢,我手把手地带大,好不容易看他成才了,却落到这样一个下场。
等到噩耗传来,我以为自己会晕倒,会哭瞎,但我没有。我只是想,真不愧是老大,他果然这样做了。”
穆老夫人说到这一节的时候,语气和表情十分平静,仿佛在讲一件很普通的事,田幼薇却从中听出了许多悲凉。
这种时候,多数是穆老夫人说,她安静地听。
就连安慰都是一种亵渎不敬,从未经历过这种痛苦的人,没有资格发表任何评论。
穆老夫人也不想要她安慰,只是年纪大了,缅怀从前,所以才会和她这个八竿子打不着,莫名其妙跑上门去认亲的小辈说说话。
照顾好穆老夫人,竭力促成那件事,感恩记情,若是事败,也尽力不要拖累人就是了。
马车远比她独自一人骑马慢得多,但也舒服得多。
二十多天的行程里,田幼薇和肃穆端严的穆老夫人相处得还算愉快——途中那些管天管地管吃饭管喝水、管动作、管说话声音大小、管脚步是否快满的小事,在大恩面前都可以忽略不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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