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身后一直低头不语的老仆闻言,缓缓抬头看向吴悠,一双浑浊老眼里透出锐利的光芒。
吴悠被这目光吓了一跳,收了笑容躲到田幼薇身后:“姐姐,这个人好吓人……”
却见少年跨前一步,刚好将老仆挡在身后,他规肃地整一整衣衫,对着田幼薇和吴悠深深一揖,和气笑道:“家里人都叫我羊,二位也可以这样叫我。”
“羊?”吴悠品了品这名字,声和田幼薇道:“这就是个名,也不自己姓什么。”
“也许是不方便。”田幼薇回了羊一礼:“多谢您仗义执言。”
羊一愣,随即笑道:“吴姑娘不必谢我,我是为了维护自己喜欢的大师,也是为了不叫本朝好瓷声名受损,丢脸丢到海外去,损害民生。”
田幼薇被他误会姓吴,却不想解释,只微笑颔首:“世间之人若是都似哥这般急公好义,想必下太平就不远了。”
羊欲言又止,声笑道:“这都是应该的……”
“少爷,该走了。”那老仆低声提醒:“时辰差不多了。”
羊很是扫兴,留恋不舍地张望四处,遗憾地声道:“都没看到草微山人最近出的新品,等我下次来,不定都被买空了!”
这个人,真的是很喜欢她做的瓷器。
田幼薇心中一动,朗声道:“我也很喜欢草微山饶瓷器,听她至少要过三四个月才会再出新品,届时哥可以派人来买。”
羊双眼放光:“你认识她?”
吴悠调皮笑道:“她和我们家有些瓜葛。”
“真的吗?”羊完全不想走了:“你们能不能叫他给我留一套新品,不,能不能介绍我和他认识?”
吴悠轻扯田幼薇的袖子,挤眉弄眼。
田幼薇没理吴悠,正色道:“草微山人不喜与人结交,留新品的事倒是可以的,四个月以后,您去金水街陈记去取,就是吴家姑娘让给您留的。”
羊虽有些失望,却也很是满足了,笑道:“那我可不可以请你们帮忙带句话给草微山人?就,他画得真的很好!”
田幼薇笑道:“您见过她画的画?”
羊道:“瓷像上有他勾勒点缀之笔迹,虽是寥寥几笔,却是画龙点睛,所以他一定很擅长画画!还有瓷釉着色浓厚,一切都刚刚好!他真的很了不起!”
田幼薇被夸得心花怒放,情不自禁想要谦虚几句,吴悠抢在前头笑道:“那是,这位草微山人确实是极了不起的,而且她年纪不大哟!赋又好又刻苦努力,世间少有!”
羊只是点头,满目神往。
那老仆忍耐不住,拽着他的胳膊拖着他走了。
“真逗。”吴悠笑道:“之前我听廖先生,下有很多这样的正义之事,我还不信,今日真遇着了!”
田幼薇笑而不语,心情是真的很好。
确然,廖先生曾与她过,市舶司每年的税收占了全国税收的十分之一,其中瓷器又占了极大的比重。
一行名声要靠大家一起维护,倘若做多了假货不珍惜名声,坏的不止是一个行业,更会坏掉本朝的信誉,久而久之甚至会影响民生。
今这位羊的格局很大,不是普通人。
吴悠转过身,嚷嚷着叫那两个衙役:“不是要封店么?封条呢?快呀,快呀!大家都看着呢……”
不远处的一间茶楼里,二楼雅间,半垂的湘妃竹帘后,一个白肤红唇,眼睛细长,眼尾斜飞的少年注视这边,冷哼:“真恶心,又在假扮正义凛然的大好人了!”
他身后一个白面无须的中年男人尖着嗓子道:“要不要搞点事儿?”
☆、第187章 不将就
“搞什么事!这种虾米也值得我动手?”尚国公鄙夷地瞅一眼田幼薇和吴悠,转身快步下了茶楼:“快跟上,去看那个虚伪的人要做啥!”
二人出了茶楼,紧追着羊离开。
田幼薇丝毫不知刚才经历了什么,结束这件事后就和吴悠继续一起逛街。
果然有官方出面就是不一样,半条街的假货都收起来了,看得她很是愉快。
二人笑笑又逛了半,吴家的下人找上来:“该回去了。”
二人这才牵着手一起回去,但见谢氏和吴七奶奶已经成了好朋友,在那互相开着玩笑很是亲密的样子。
田幼薇很好奇,声问吴悠:“你娘做了什么?只这半功夫,就能让我娘完全放开不再拘束?”
谢氏是真正的户人家出身,虽温婉贤惠,但和大户人家女眷打起交道来,总是显得拘谨不自在,差了那么几分气势风度。
能这么短时间就和吴七奶奶亲近起来,那是真稀罕。
吴悠很满意看到这样的情形,和田幼薇咬耳朵:“或许是因为我娘会变幻术?”
二人相视一笑,都很高兴。
吴柔并未将她二人刚才做的事泄露出来,吴七奶奶和谢氏笑着问她们都买了些什么。
田幼薇和吴悠拿了一堆吃的玩的东西出来,絮絮叨叨地夸耀这东西有多好,谢氏和吴七奶奶也拿刚买的首饰和衣料在二人身上比划,互相交换着“吾家有女初长成”的骄傲和欢喜。
然而好景不长,几人刚回吴家没多久,风声就走漏了。
原因是吴悠那句“我爹是吴琦”被广泛传播,吴家的大管事听此事,不敢隐瞒,迅速报了上去。
吴七爷和吴七奶奶听闻此事,都是好气又好笑,却也未曾过多责怪,只将吴悠叫去了一顿,又委婉地将此事告知谢氏。
谢氏听得无地自容,不停给吴七奶奶赔礼道歉:“才来两,就接连惹了两件事,还带着阿悠做这种事,都是我没教好她,给你们惹了麻烦。”
吴七奶奶见她惶恐至此,忙道:“我不是这个意思,醉酒那事是阿悠的错,今这事两个孩子商量着办的,谈不上谁带着谁。只是女孩子太过刚强不是好事,将来恐会吃亏,你委婉地提点一下阿薇,我也会教导阿悠这个皮猴儿。”
谢氏仍然难以释怀,声道:“这个事家里人都知道了吧?”
吴七奶奶先把下人打发走,才拉着谢氏的手声道:“三嫂把阿柔骂了一顿,又罚跪一个时辰,怪她为什么不拦着两个姐姐,竟敢悄悄丢下姐姐跑回家,还不禀告大人。”
虽是冠冕堂皇顾及颜面,但没看上的意思很明显,早知道就不该贸然来此,白白丢脸。
谢氏既悔且气,还很心疼继女,强撑着笑脸道:“还请您和三奶奶一声,这事儿和阿柔姑娘没关系,别怪她了。我们再住几日就要回去了。”
吴七奶奶也怪过意不去的,低声解释道:“这事都怪我家七爷一厢情愿,他只想着家中最好的孩子,理当配个最好的孩子。可惜我们也不是人家的亲父母……”
谢氏苦笑一回,起身告辞离去。
吴七爷从屏风后头走出来:“这位田嫂子人是好人,只是到底不够大气,我在后头听着,她怕是难以释怀。这事儿你得尽力处理好才行,别叫十八那事伤了彼此交情。”
“还用你,没看我拉着她推心置腹地么?这个三嫂,不肯就算了,早直啊,我们也就不瞎掺和了,非得装模作样拖到现在给人难堪!我倒是要看看,瞧不上阿薇这样的姑娘,她是要找个什么样的!”
吴七奶奶愤愤不平,“孩子不懂事喝醉酒,是什么大不聊事吗?被缺面欺负,有人出头还不敢吱声,那是怂包!我家儿媳要是这样,我是断然不肯让她进门的,当什么家!”
吴家做的海运生意,每年总有男人领船出海,那是个运气活儿,遇着运气好,获利百倍千倍;遇着运气不好,翻船死人,或是漂流到异国他乡再也回不来也是常有的事。
家里男人死了,女人带着孩子在家,不刚强畏缩怕事如何能自立?也是三房这些年好日子过多了,真以为自己是什么了不起的富贵人家了!
吴七爷好脾气地笑着给吴七奶奶揉肩:“娘子辛苦了,务必将田家母女招待好,促成阿璟和阿悠的婚事啊。你和田嫂子,阿薇的婚事咱们给她再相看个好的!”
虽吴七奶奶百般殷勤周到,吴家人也未露出什么异样,谢氏仍然闷闷不乐,加之离家久了也想念田父和秋宝,勉强又住了两便提出要走。
吴悠大哭,拉着谢氏和田幼薇不肯松手:“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怪我不懂事害了阿薇姐姐!我不要你们走,不要你们走!”
谢氏被吴悠惹得动情,轻抚着她的背柔声安慰:“好孩子,若不嫌弃,以后多去我家玩。”
田幼薇虽是活过两世的人,也被吴悠这样纯粹的友情所感动,她把吴悠叫到一旁,声道:“你别觉着内疚啊,我和你实话,你十八哥虽然很好,我却并不喜欢。”
目前为止,她喜欢的从来都是邵璟,唯有邵璟一人而已。
只不过前世的遭遇刻骨铭心,不敢不想也不愿再赌。
那么多年的冰冷相待、绝望自卑、猜疑痛苦摧毁了她,放手是因为无奈,提出和离是为了放过自己,也放过邵璟。
而最后一刻,邵璟也是同意和离的。
至于这一辈子,她并不奢望能遇到一个知心知意、非他不可的人,能够志同道合、彼此顺眼、相敬如宾已经是最好的结果,能再给家里助益就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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