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幼薇红了眼眶,她和二哥很小就被教导要将窑场传承下去,要做贡瓷,要让越州瓷重获辉煌。
前世阿爹没和她说过这些,她有时也很不理解阿爹为什么要那样做。
现在她懂了,阿爹不是傻,而是太过敦厚忠义,总是替别人想得太多,为大局考虑得太多。
但这样的人,总是最吃亏最受苦。
田秉气得脸红脖子粗:“阿爹您说的都没错,但这样岂不是纵容恶人?谢舅父之所以这样胆大包天,就是知道您会替他遮掩,会忍着!”
“嘘……”田父飞快往屋里看了一眼,小声道:“别让你娘听见。”
田秉更加生气,十三四岁的少年郎,硬生生憋出了眼泪:“难道就这样算了?我不服!”
田幼薇赶紧递帕子给田秉擦泪,站队:“我也不服,就算为了大局掩下此事,也要叫谢舅父吃个教训,叫他以后再也不敢。”
人的贪心黑心都是一步步养大的,纵恶不是行善。
“对!”田秉狠狠擦着泪,小声说道:“若不是我昨天闹了那么一出,阿爹现在还被蒙在鼓里呢!”
☆、第14章 争吵
田父温厚一笑,拍拍儿女的头,语重心长:“你们也别把人想得太坏,几十年的交情,我对你们谢舅父了解也够深。
他和我一样要强,也很想要越州瓷重振声威,更是很看重谢氏的名声,或许里头是有什么为难之事,或是偶然犯了糊涂。
这样,他送钱过来咱们就收着,先看看他怎么做,以后咱们也加强核查,更加小心。”
田秉还要再辩,田父摇手制止:“此事到此为止,不要再提,先这样。”
“在说什么呢?”谢氏终于发现不对劲,笑着从屋里走出来。
“没什么,阿秉问我窑场里的事呢。”田父三言两语带过去,转移话题:“饿了。”
谢氏很不相信,目光从三人面上缓缓扫过,没有再追问,闷闷地道:“可以开饭了。”
田家不算宽裕,除去特殊日子,日常起居饮食以简朴为主,晚饭就是三菜一汤,两荤两素。
邵璟很是乖巧地坐在田幼薇身边,默默低着头吃饭不出声,更不夹菜。
田父看他拘束得厉害,就夹了一大块鱼肉给他:“阿璟太瘦了,多吃些才好。”
“阿薇也多吃些,快快长大。”谢氏跟着夹了一大块鱼肉给田幼薇,又夹一大块鱼肉给田秉:“阿秉又要读书又要干活,还长身体,必须多吃!”
一条鱼顿时去了大半。
田父毫无所觉,笑着也给谢氏夹了一块鱼肉:“你日常操持家务,也很辛苦。”
谢氏低着头拨弄饭粒,食不下咽。
“咳咳……”高婆子低咳一声,笑道:“今年收成还不错,主母忙了好些天,地里的事算是弄好了。”
“辛苦辛苦。”田父道了一回辛苦,突然想起来:“今年的麦子别卖了,阿璟是北人,爱吃面食,以后多给他做些面啊饼的。”
高婆子神色一凝,悄悄看向谢氏。
谢氏垂着眸子放下筷子,轻声道:“可是我今天已经全卖掉了。”
“全卖掉了?”田父吃了一惊:“才刚收上来,你就全卖了?”
谢氏的眼圈顿时红了,委屈地道:“今天村里恰好来了收粮的嘛,麦子的价很好,我就赶紧卖了,不然后面大家都收了去卖,价肯定要跌。”
田父没说话,脸色难看起来。
谢氏泫然欲泣,哽咽着道:“这段日子开销太大,上次不是险些没交上贡瓷份额,走了不少人情么?麦子一斛一万二千钱,也不是我们这种家底吃得起的……”
“别说了!”田父怒喝一声,额头青筋爆起,想想又忍下来,厉声道:“吃饭!”
谢氏捂着脸无声啜泣。
邵璟的头几乎埋到碗里去,田幼薇叹息一声,安慰地悄悄拍拍他的背。
入手便是皮包骨头,脊柱像串珠子似的,果然是瘦得不能更瘦了。
前世邵璟刚来时,她年纪小,不管事,只记得麦子很贵,却记不得谢氏是否也把家里的麦子全卖了。
看来阿爹和继母之间这场争吵还是躲不过啊,田幼薇有些发愁。
“我吃好了。”田秉给田幼薇使眼色,叫她和邵璟都别吃了。长辈生气哭泣,当着小辈的面很不自在的。
“我也吃好了。”田幼薇见邵璟扒完了饭,也放了碗筷。
她想劝劝谢氏和田父,想想自己也不知道他们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就给高婆子使个眼色,牵着邵璟跟田秉出去。
外头早就黑透了,桂花香喷喷的,虫儿唧唧唧的叫,下人们都识趣地躲开去,四处静悄悄一片。
田秉一手牵着田幼薇,一手牵着邵璟,笑道:“没吃饱吧?我带你们去吃好吃的。”
田幼薇悄悄打量邵璟,见他一直垂着眼睛不出声,晓得他知道谢氏是在针对他,心里肯定很难受,忍不住揉揉他毛茸茸的小脑袋,笑道:“二哥已经很久没带我出去玩了,我这都是沾了阿璟的光啊。”
“就是,我才不带你这个疯丫头,只带我们乖乖的阿璟玩。”田秉和她一唱一和,只为了哄邵璟高兴。
村子旁边是一大片旱地,麦子已经收了,月光照在堆成垛的麦秸上,银子似的亮。
田秉找了个背风平整的地儿,抓过麦秸燃起火来,叫田幼薇和阿璟坐着。
阿斗气喘吁吁跑来,衣襟里鼓囊囊的,不晓得装着些什么在里头。
到了面前,他将衣襟一松,抓了许多栗子丢火里去,又从腰带上解下几大串物件,啧啧道:“你们有口福了!我今儿带着村里的小孩儿趴在田间地头抓了一天。”
田幼薇凑过去看,竟然是用草绳系着的几大串蚂蚱。
她没吃过太大的苦,对吃虫子敬谢不敏:“我不要了,我吃栗子就好。”
阿斗道:“好姑娘,你不知道了吧,这可是美味,关键时刻能救命的。当初靺鞨人打过来把粮食全抢光了,我就是靠着这个活下来的。阿璟少爷肯定也吃过,你说好不好吃?”
邵璟唇边浮起笑容,接过一串蚂蚱,用细棍子串了去烤:“确实很香,阿姐可以尝尝。”
田幼薇看看蚂蚱绿色的大肚子,想着里头不知道装了些什么,当即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我不要。”
“胆小鬼。”田秉嘲笑她,“白白错过美味。”
“阿姐不是胆小鬼,她很勇敢。”邵璟很认真地道:“不爱吃虫子算不得什么。”
“啧!这么护着!”田秉揉揉他的小圆头,“真乖。”
正说着,火里的栗子“噼里啪啦”乱炸起来,喷得到处都是栗子粉,糊味儿也跟着冒出来。
“阿斗你这个蠢蛋!你没先把栗子壳砍开?”田秉大叫,手忙脚乱往外扒拉栗子。
“我怕家里知道,忙着就跑来了嘛……”阿斗叫着屈,跟着上前一阵乱扒。
田幼薇和邵璟也去帮忙,几人忙了一回,扑得满脸满头满身的灰而不自知。
“……我前些日子和人打赌赢了只兔子,叫他改日拿来我们弄干净,趁着夜里烤了吃……”
田秉不见田幼薇和邵璟有回声,回头一看,两小只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田幼薇趴在麦秸上,邵璟靠在她身上,两只手紧紧攥着她的衣角。
☆、第15章 听了很久?
“两只小猪仔。”田秉不由失笑,正待推醒田幼薇和邵璟,想想又抓了一把草灰,抹得田幼薇和邵璟满脸都是。
“……”阿斗目瞪口呆:“二爷,你要挨揍的。”
田秉若无其事:“你不说,我不说,谁知道?小孩子贪玩,抹花了脸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好吧。”阿斗道:“你若挨揍,一定不是我说的。”
“你敢!”田秉作势虚踢他一脚:“收拾干净,该回去了。”
田幼薇睡得迷迷糊糊:“我怎么睡着了?”
田秉懒洋洋地拉着她和邵璟往前走:“小孩子突然睡过去,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田幼薇保持沉默,不得不承认自己就是个小孩子的事实。
走进家门,恰逢田父挑着灯笼要去找他们:“还知道回来!”
田秉道:“阿爹放心,有我在呢,不会有事。”
田幼薇打着呵欠道:“就是!”
邵璟困得头一点一点的,却还不忘回答:“伯父,阿璟很好。”
田父把灯笼往上提,看清楚田幼薇和邵璟的脸,先是一愣,随即笑起来:“你们做什么去来?”
田幼薇莫名其妙:“没啊,就是烤了栗子和蚂蚱吃……”
“姑娘是在灰堆里打滚吗?”喜眉咋咋呼呼地提着一桶热水过来,大声道:“还有阿璟少爷也是!”
田幼薇一愣,低头去看邵璟,只见邵璟满脸的灰,只剩一双眼睛和鼻孔、嘴唇是干净的。
她匆忙往脸上一抹,果然满手是灰,再看田秉,早就笑着跑远了。
“二哥!”她气得跺脚,“阿爹你看他!你非揍他不可!”
“好!”田父脱下一只鞋子,远远朝田秉扔去——当然没能扔中目标。
“臭小子别落我手里!”田父虚张声势喊了一声,看向田幼薇:“他跑得太快了!明天再揍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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