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到崇安帝的准许之后,王氏什么也没说,先将自己藏起来的账册给交出去,这个账册是她用来保命用的,当时国公府落败之后,她就料到安乐公主不会轻易放过她,于是将账本给藏起来了,以此来威胁安乐公主。
这一直都是她心里一根刺,如果能借此机会扳倒公主,那以后就无人再敢取她性命了。
谢离将账本拿上去,王氏这才开口道:“这是昔年罪妾的夫君与安乐公主往来的账目,当年贩卖私盐的主意都是安乐公主授意的,贩卖私盐后赚回来的银两,是罪妾府上与公主四六分账,大部分入了安乐公主府的私库里,除此之外,这些年安乐公主收了罪妾家中许多贿赂,每一笔罪妾都写在账本上。”
崇安帝将两个账本一对,与定国公府往来那一部分都对得上。
崇安帝抬手将两个账本甩到安乐面前,怒道:“安乐,你还有何话可以说!”
朱鸾侧头一看,只见安乐公主死死的咬着唇,身子跌坐在地上,一副大难临头的样子。
朱鸾冷冷一笑。
这回,太后都不在宫中,看谁还能救得了她。
上辈子安乐公主和女儿一起背叛太子,又与豫王等人里应外合,蛊惑皇帝废太子,而她则从中谋取富贵。
安乐公主面如死灰,她脑海里马上就想到昔年,她公主府和国公府为皇上做了那么多事情,甚至她的夫君都是为皇帝而死的,没有他们的牺牲,皇上岂能有这样的安稳日子。
安乐只好开始打感情牌,她冷静下来,抬起袖子装模作样的抹了抹眼泪,哽咽道:“陛下,臣妾只是一时糊涂,被功利蒙了眼睛,求皇上看在你我姐弟二人昔日多年的情分上饶恕臣妾吧,皇上当年赠臣妾的玉佩,臣妾一直都带在身上,如今臣妾的夫君也不在了,能庇佑臣妾之人,就只有皇上了,求皇上开恩啊!”
说着,她的手摸到了腰上的那块羊脂玉,羊脂玉上带着一丝金色的纹,这是当年她夫君为皇上而死后,皇帝赐给她的金龙玉,崇安帝跟她说,他欠她一条人命,将来她只要将此玉佩拿出来,无论她犯什么错,他都会保她一命。
朱鸾的视线落在那块玉佩上,嘴角泛着冷意,藏在袖中的双手猛地收紧,指甲嵌入掌心。
她怎么就忘记了,还有这块金龙玉。
这几乎成了长公主最后的保命符!
不过转念一想,她又看开了,保住性命又能怎么样,她犯了这么多错,父皇真的还能跟从前一样轻松放过她。
这时,那些文武大臣们开始站出来说话了,有建议皇帝惩罚长公主的,其中江平伯的声音最大,跟江平伯有往来的官员也纷纷站在他这边,也有建议皇帝饶恕长公主的,双方争执了许久,闹得崇安帝一个头两个大,。
不过朝中处置安乐公主的呼声更高,这都是江平伯的功劳,他唯一的儿子被苏继言弄死了,这个仇他一定要报!
崇安帝感觉自己的头又要隐隐作痛了。
不过他脑子还是很清楚,长公主这些年敛财无数,公主府的私库里藏了一大笔银子,如今岭南水患,国库亏损严重,崇安帝很缺银子,而且苏继言的事情在京城都传开了,一连杀了七八个人,已经激起了民愤,这种事情不是轻易能压的下去的。
安乐挟恩图报也不是一回两回了,每次都弄得好像是他这个当皇帝的欠了她家的,已经让崇安帝对此及其厌恶了。
这么多年,他欠国公府的,长公主的,太后的,都已经还清了。
就在朝臣们吵得闹哄哄之际,崇安帝心里有了决断,谢离喝了一句,群臣安静下来,崇安帝这才慢悠悠的开口道:“安乐公主贪污受贿,又参与贩卖私盐,其子苏继言一连杀了八个女子,实在是罪无可赦。”
安乐公主听着这意思,皇上是不会赦免她了。
她脸上的血色又褪了几分。
皇帝顿了顿,继续道:“但安乐公主毕竟是朕的姐姐,当年卫国公也是因朕而死,朕曾承诺过,要免安乐一死,然大梁法度不可废,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安乐公主死罪可免,酌免去公主之衔,贬为庶人,公主府所有资财全部收归国库,苏继言罪大恶极,斩首示众。”
安乐公主听着皇帝无情宣判完之后,整个人如遭雷击,豫王不在京城,太后也去清风寺祈福了,现在连个帮她说话的人都没有。
陆谨这个奸诈小人,他一定是故意挑这个时候对她下手!
安乐公主恨不得将他挫骨扬灰,可她知道现在,她也做不到了。
她只得跟崇安帝求情:“皇上,臣妾是您的姐姐啊,您怎么可以这样对臣妾,难道皇上忘了当初是怎么登上皇位的吗!”
她不说还好,皇帝听着这句话心里便是一阵反感,他朝谢离使了个眼色。
谢离会意,赶紧叫了两个飞鹰卫进来将安乐公主给拖下去。
朱鸾没心思去关心狼狈的长公主,她的目光都被崇安帝给吸引了,崇安帝抬起手指揉着额头,微微皱眉,谢离低声问了句:“皇上,可是头疼又犯了?”
崇安帝点头道:“谢离,扶朕回鹿鸣宫服用丹药。”
谢离应下,扶着崇安帝离开了太和殿。
朱鸾将这一幕看在眼里,暗暗记在心上。
她心中隐隐有种猜测,莫非她父皇服用丹药过量,身子已经不行了?
陆谨见她正呆呆的看着龙椅出神,也不知在想些什么,他走到她身边,抬手从她袖中捉住她纤细的手指,低声道:“在想什么呢?”
朱鸾回过神来,转头一看,男人站在她身后,凤眸里透着浅浅的温和之色。
她摇摇头道:“没想什么。”
“走吧。”
“嗯”
朱鸾坐在马车里,陆谨骑马,在紫薇门时,撞上带着人去公主府抄家的林绍晟。
林绍晟与陆谨在马背上打了个照面,林绍晟瞧着后头紫檀青围马车心口一阵发堵,嘴里讽道:“陆大人真是好手段,四两拨千斤的就将安乐公主府给端了。”
陆谨面色清寒,他瞥了林绍晟一眼,语气冷淡道:“我可以理解为林大人在夸本官,对么?”
朱鸾原本心情还不错,骤然听到林绍晟的声音,心里那点高兴顿时就熄了。
她将马车帘子打起来,探出头往外一看,正好见林绍晟带着人整装待发,却还不忘了讽刺陆谨几句,朱鸾听着心里就不舒服。
她想起上辈子的事情,听说苏湘容在王府和豫王关系僵硬,说不定她私底下已经与林绍晟勾搭上了,朱鸾冷笑:“指挥使有功夫在这里埋汰本宫的夫君,还不如一会去豫王府安慰王妃娘娘呢。”
她说起“夫君”两个字,林绍晟心中一阵气闷,后面她提到王妃娘娘,林绍晟脸色一僵,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不敢与朱鸾对视,匆匆移开目光。
朱鸾对她这位前夫还是有些了解的,上辈子她问他是不是跟苏湘容有染,他就是这副表情。
莫非这辈子两人已经开始了?
朱鸾原本只是想奚落他两句,却没想到会有这样的发现。
如果两人确实有关系了,那这对她来说,可是个不错的把柄。
第84章 韶华
林绍晟被朱鸾怼了几句后, 纵马疾行,似不愿与她多说,朱鸾瞧着他远去的背影, 脸上露出一抹轻嘲。
陆谨见她看着林绍晟的目光久久都没有收回, 眼神发冷, 催促赶车的车夫道:“快些赶车。”
车夫应了声,见陆谨已经夹着马肚子往前奔, 抬手在马背上挥了一鞭子, 赶紧跟上去。
回到公主府,已到了该用晚膳的时候,朱鸾命人摆晚膳,宫女端上来的都是朱鸾喜欢吃的菜。
朱鸾瞧着却没什么胃口,吃了几口便吃不下了,擦了擦嘴, 在一旁静坐等着陆谨吃完,陆谨抬眸看她, 见她正低着头, 长睫压在雪白的肌肤上, 轻轻的抖动, 似乎在想什么。
陆谨也没吃多少, 用了一碗粥便放下了碗筷。
男人牵着她细细的手指, 温声问道:“是不是还在想安乐公主的事情?”
朱鸾不可置否的点了点头。
陆谨拉着她到内间的椅子上坐下,他抿了口茶水后道:“安乐公主是罪有应得,你不必怜悯她。”
朱鸾岂能不知, 只是有些感慨罢了,她父皇无情之时,当真是什么也不顾了,所谓姐弟亲情不过是个笑话罢了。
比起他的江山,他的皇位,这些都是无足轻重的。
她虽然不同情安乐公主,可同样是皇家女儿,焉知以后这一日,不会轮到她?
至少上辈子她便经历过一次。
见朱鸾垂着头不说话,始终有些闷闷不乐,陆谨想着自己大概是猜错了,他放下手中的茶盏,薄唇微勾,嘴角泛起浅浅笑意道:“鸾儿,只要夫君我在,绝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你。”
朱鸾知道他大约是猜中了,她冲着他露出一个了然的微笑,知道他意有所指,可有些话两人终究是不便说出来。
陆谨看她微蹙的眉头舒展开来,便知她心中松快了许多,他心中亦明朗,他微笑道:“如今外头春色正好,后日我便旬休,到时候一起去城外赏玩春光,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