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般的好姑娘,怎么她那傻儿子就不开窍呢。
朱鸾写完诗后,何氏略有些紧张的走过去,目光落在石案上她写的诗上,看完之后,忍不住夸道:“真是好诗,公主殿下真是才思敏捷。”
大家都被何氏的声音给吸引,纷纷抬头看去,只见一个四十来岁的妇人站在朱鸾的身后,妇人穿着一件酱色妆花绸对襟褙子,赭色六幅马面裙,生的清瘦高挑,岁月的风霜在她脸上留下浅浅的皱纹,她的肌肤已经不似年轻时那般光洁了,但依然白皙,容貌秀美,眉眼间隐隐透着几分英气。
何氏的身边还跟了一个十三岁的姑娘,穿着一身月白衣裙,脸蛋精致秀美,瞧着和何氏又五六分相似,是陆谨的妹妹,陆攸宁。
何氏朝朱鸾福了福身子,温声道:“妾身何氏给殿下请安。”
她身后的陆攸宁也跟着行礼。
何氏?
陆谨的母亲?
朱鸾眼底闪过一丝诧异,上辈子她没有见过陆谨的母亲,陆谨母亲得病后一直缠绵病榻,没多久就过世了,陆谨也因此丁忧,再见到他时,已经是三年后的事情了。
而眼前的何氏,瞧着气色甚好,身子骨硬朗,完全没有任何病态,朱鸾总算是放心了,这样一来,陆谨也不用离开三年了。
朱鸾眼底露出真切的笑意,她上前一步,将何氏扶起来,笑着道:“夫人不必多礼,身子可好了?”
何氏眼底充满感激之色,笑眯眯的说道:“多亏了公主殿下赐药,妾的身体已无大碍。”
朱鸾心中甚慰。
见何氏对朱鸾如此热情,完全将其他人给忽视了,薛若初更是脸色苍白,眼神黯淡,李凌霜替她不平,明明薛若初更端方雅致,也更适合当儿媳妇,何氏怎能这般糊涂呢。
李凌霜上前一步,朝何氏屈膝行礼,她笑道:“今日难得夫人也有此雅兴观诗,不如请夫人来评判一下,这石桌上,谁的诗能拔得头筹?”
何氏是武将之后,舞刀弄枪倒是一把好手,诗文方面其实她也只是略懂而已,谈不上精通,然而她活了这么大岁数,又在陆府这样的书香门第里浸染了这么多年,品诗的能力还是有的,也罢,她就看一看。
何氏在看的时候,陆攸宁也凑过来一起看,何氏看了看薛若初的,又看了看其他姑娘写的诗,最终目光又落到朱鸾写的那首上面,她道:“薛姑娘不亏是第一才女,诗自然是最佳的。”
闻言,薛若初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的笑意,她羞涩的垂下头,刚要开口道谢。
就听到何氏接着又说了一句:“不过妾还是最喜欢公主殿下写的这首,质朴可爱。”
朱鸾听了倒是乐了,这何氏倒是个心直口快之人,陆谨被她娘一手抚养长大,怎么就没学着点他娘这性子?
薛若初脸上笑容消失了,心中的喜悦也荡然无存,她咬着唇,双手攥紧,指甲掐入肉里也浑然不觉。
朱鸾笑得双眸弯弯,红唇扬起,露出一排白瓷般的牙齿,何氏看着她漂亮又纯粹的样子,心里越发软了,她伸手握住朱鸾的手道:“殿下,别写诗了,妾给你做了些好吃的,殿下尝一尝?”
说着,就拉着朱鸾走了,朱鸾笑了笑,眼角余光扫了薛若初一眼,见对方脸色不大好,诗写得好又能怎样,照样得不到何氏的喜欢。
何氏拉着她坐在临水的长凳上,陆攸宁将手里提着的食盒搁在桌子上,将食盒打开,里面放置着一叠叠点心,陆攸宁笑着露出颊边的浅浅梨涡,她指了指一叠莲花酥道:“公主姐姐,这是我娘亲做的。”
又指了指另外一叠豌豆黄道:“这是我做的。”
朱鸾眼底闪过惊讶,她道:“攸宁是专门为本宫做的吗?”
陆攸宁点点头,眨眨眼睛道:“公主姐姐的药治好了母亲的病,攸宁想做给姐姐吃。”
陆谨那个闷葫芦,妹妹倒是非常活泼讨喜,朱鸾拍拍身侧的凳子,温声道:“来坐下一起吃。”
朱鸾每样都尝了尝后,夸赞道:“夫人做的好吃,攸宁的也不错。”
何氏见她一点架子也没有,平易近人,越发喜欢了,她笑眯了眼睛道:“公主殿下喜欢的话,以后妾身做些让人送到宫里去。”
朱鸾脸上的欢喜不加掩饰,点头如捣蒜:“当然,本宫喜欢。”
陆攸宁见朱鸾也吃了好几块糕点了,想起之前陆谨交待的事情,陆攸宁拉住朱鸾的手,亲切的说道:“公主姐姐第一次来陆府,让攸宁带着您四处走走吧。”
其实朱鸾并非第一次来,上回她不就以“女官”的身份来过了么?
陆攸宁生的唇红齿白,软糯漂亮,声音动听,这样的小姑娘,谁也不忍心拒绝她,朱鸾点头道:“好,那就去吧。”
何氏也乐意女儿和朱鸾亲近,便任由她去了。
陆攸宁很是自来熟,一路上都拉着朱鸾的手,也畏惧她公主的身份,就像亲姐妹一样,对她极为亲昵,朱鸾也不介意,除了太子和老八,其他兄弟姐妹也不愿意同她亲近,难得有这么个小姑娘心无芥蒂的靠近她,朱鸾感觉非常温暖。
小姑娘带着她在院子里一阵乱逛。
直到一处竹林里才停下,朱鸾目光一瞥,就看到竹林里站着的高大男人。
男人身躯挺拔俊伟,风姿秀逸,他穿着竹青色袍子,头发一半束在玉冠中,另一半垂落在脑后,衣袂在风中摆动,萧萧肃肃,爽朗清举,整个人似乎要与身后的翠竹融为一体。
作者有话要说: 加更了。
里面的诗是魏晋诗《青阳渡》
第32章 赠琴
这是陆府一处僻静的角落, 竹林挨着墙角,旁边是一条鹅卵石铺成的小道,对面是一座座假山, 一条沟渠从底下通过, 流水潺潺的声音在静谧之处显得十分清晰。
朱鸾愣了一下, 陆谨不在水榭里招待客人,却出现在这里, 这是为何?
察觉到她的视线之后, 陆谨朝这边看过来,男人手里抱着一个长匣子,他似乎是在刻意等她出现,朱鸾回头看了陆攸宁一眼,陆攸宁眨眨眼道:“公主姐姐,这可不能怪我, 是兄长让我这么做的,您要问罪的话就问大哥吧。”
朱鸾嗔怪的看了她一眼, 陆攸宁朝她吐吐舌头, 转身飞快的跑开了。
朱鸾款款朝他走去。
陆谨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她今日穿了身湖碧色轻罗外衫, 烟色束腰长裙, 外头覆着层层的轻纱, 行走时,轻纱摇曳,如同水波一样。
再看她的脸, 脂粉未施,肤色乳白,打扮清丽脱俗,五官却格外的娇艳妩媚,顾盼神飞。
待她行至跟前,陆谨将拱手作揖:“公主安康。”
男人微微俯身,朱鸾也要仰起头才能看清楚他的脸,世人道陆谨“颜如壁玉”此言不虚,男人的肌肤极白,就像莹润生光的美玉一般,朗然照人,裁墨为眉,点漆作目,高鼻红唇,就像画里的美男子一般。
朱鸾靠近他,心跳就忍不住加快,她娇声道:“大人,找本宫何事?”
本来她也要找他的,既然他先找了自己必然是有事情,不如让他先说。
陆谨站直身体,双手奉上木匣,薄唇微动道:“殿下打开看看。”
朱鸾疑惑的看了眼陆谨,以为是他要送东西给自己,朱鸾顿时红了脸,眼底露出一抹羞涩:“大人……这……这是送给我的?”
陆谨见她这表情明显是误会了,她垂着眸子,双颊飞红,一副怀春少女的模样,陆谨没忍住,嘴角轻勾道:“这是乐韶托臣转送公主的。”
原来是乐韶送给她的,她还以为是……。
再对上男人的眸子,见他一副将自己看透了的表情,朱鸾更加窘迫了,她又丢脸了,陆谨怎么可能送她东西!
朱鸾抚了抚乱跳的心,假装什么事都没发生伸出细白的手指去揭木匣。
看到匣中之物时,朱鸾微微一怔,这是乐韶的琴,名为“溅玉”,据乐韶所说,这把琴跟随了她多年,是她最心爱之物,她居然愿意送给她,她心里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朱鸾细白染了丹寇的手指轻轻抚过琴弦,眸中染了一抹郁色,她低声道:“大人,乐韶可说了什么?”
陆谨见她脸色忽变,以为她猜到了些什么,他眸光微敛道:“无,只嘱托臣转交给公主殿下。”
“既如此,烦请大人将琴还回去,此物过于贵重,本宫不能收。”而且,她也没帮乐韶什么,只是让她见了自己夫君一面。
“祁武忠夫妇已死,公主还是收下吧。”
陆谨神色平静的将这句话说出来,他在刑部任职这么多年,死人于他而言是件最寻常不过的事情。
“怎么会这样?”朱鸾震惊,手指一颤,指尖被琴弦割破,沁出一抹血珠来,她疼的“嘶”了一声,快速将手指收回来。
陆谨阖上木匣,搁置在一旁的甬-道上,目光一扫,落在她手指的伤口上。
他往前走了一步,下意识的抓过她的手指,墨黑的浓眉微皱,低声道:“疼不疼?”
朱鸾惊愕的低头,看着陆谨紧紧的抓住她的手,眼睛瞪得圆圆的,让这张妩媚的脸,凭添了几分娇憨之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