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轻见状连忙上前,双手把他扶起。这一扶,她着实吓了一跳——王临身上冷的跟冰窖一样,薄薄的一层青衫连细雪都兜不住。
倒是那位老妇身上的粗布衣物厚的很,想必这人定然是个孝子,只是不知为何沦落到此。
沈轻内心一动,顺势脱下了自己身上的镶毛斗篷披在王临身上。惊的王临阵阵后退叫道,“姑娘万万不可!您的东西金贵的很!我一介粗鄙莽夫......”
“闭嘴!废话这么多!”沈轻现学现卖,将徐世子霸道的口吻学了个十成十,不仅镇住了哆哆嗦嗦的王临,也引得正主儿侧头看了她一眼。
只见那姑娘一小团似的蹲着,正抬手替王临拢着斗篷,然而她自己的白袍边缘却松松散散落在地上,被泥雪搅了个浑浊不堪。娇俏的小脸儿被冻的发红,但本人毫不在意,甚至连个暖手炉都没拿,只擎着副浅浅的笑照顾着落魄的母子。
不知该说她不拘小节还是没心没肺。
还有,她的夫君难不成是死的吗?!让自己的夫人就这样落于危险?!还冻的不轻!
徐晏青垂着眼睫,将眼底一片晦暗不明深深藏在阴影里。
他重重吸了口气,警告似的瞪了吴宪一眼,阻止那货擅自乱动后,收了长剑,解开自己的黑色斗篷,朝那团心心念念的人儿走去。
沈轻只觉得当头一黑,鸦群似的东西轻飘飘落在肩头,却很好地阻隔了刺骨的北风。
她抬头向上望去,再一次撞进了徐晏青沉沉的一双眼里。
那瞳孔里有些过于刻骨的情绪呼之欲出,激得她半边头皮都在瞬间麻了起来。
“世.....世子?”
徐晏青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后别开脸说道,“天气太冷,你先带着二位回去吧,这里我来收拾。”
不知怎的,沈轻莫名其妙从那张别扭的脸上看出了些悲愤苍凉之意。
可她与这位徐家世子才第二次见面,哪儿来这么大的恩恩怨怨?
难不成是徐惠然的事败露了?
那也不应该找她,应该先拆了灵丝坊啊。
脑袋转成颗陀螺仍百思不得其解的沈轻原地跺了跺脚,决定先不想那些个有的没的。
反正天塌了有个高儿的顶着。
她直起身,帮着将老太太扶到木板车上,随后招呼不远处的车夫把马车赶过来,再指挥着车夫将老太太挪到铺满软垫儿的车里,细心的用薄毯盖好后,方才转过身朝徐晏青福了个礼。
“世子,此人不仅当街强抢......不仅当街欺辱穷苦百姓,还对吏部尚书吴平之大人出言不逊。这等败坏朝廷名声草菅人命之人,还望世子将他送入大理寺彻查到底,还尚书大人一个公道。”
她这番话说的极巧,一边维护了吴平之、替他鸣不平,背后拍个假模假式的马屁,这样就可以在世子转述时确保那位尚书大人不会迁怒于自己和良齐。另一边把吴宪的罪过摊到了官、民两部分,一两拨千斤的将陷在王临身上的仇恨打散了,把过错的重点放在吴宪“披着亲爹皮”招摇过市上,以确保吴平之知晓此事后不至于对王临母子赶尽杀绝。
玲珑心思,晶莹剔透。
徐晏青望着她,脑海里忽地冒出一个危险的想法,“她既已有夫,我可否强抢,然后藏起来?”
第16章 回府
不过,想归想,世子大人深知这等事实在上不得台面,便将心底那一腔欲望死死压下。
“好,”徐晏青点点头道,“我答应你,定会如实禀报大理寺。”
“世子!”不远处的吴宪急了,他惊惧交加地喊了一声便要冲过来,却被徐晏青一个眼神钉在原地。
不过,人不敢动了,可嘴不能闲着。
吴宪深谙“大丈夫能屈能伸”的道理,他屁滚尿流声泪俱下地喊道,“世子莫要听信刁民谗言!我冤枉啊!是那王临!王临收了我的钱却不愿跟我回去!我才出此下策!望世子明察啊!”
“我没有!我没有收他的钱!”不远处的王临正要爬上马车,闻言直接转过身反驳道。他一张脸因愤怒与寒冷憋的通红,还欲在说些什么,却被沈轻压低声音的一句话打断了。
她低声道,“闭嘴进去,现在有世子在,自然不会冤枉你。先跟我离开这,要不然,等一会你就是想走也走不了了。”
王临愕然地看着她,不明白这话是什么意思,他们母子二人不是已经得救了吗?
不过,披在身上的斗篷余温仍在,王临并未多想便选择了顺从,他不在与吴宪做口舌之争,而是转头钻进马车,徒留一抹消散的背影。
其实沈轻预料的不错,堂堂尚书大人的亲儿子,出街必然不会只带这么几个随从,远处肯定还有暗桩跟着。
恐怕当她出手阻止吴宪时,就已经有腿快的回去禀报吴平之了。
假如尚书大人亲临此地,定会要求带王临母子以同涉案人士的身份共同去到大理寺听候审理。到时候,就算是徐晏青也完全没理由阻止,何况她一小小女子?
等大理寺的牢门一关,世子大人一没有身份去管,二没有理由去看,谁又能奈何得了他吴宪?
所以,王临母子离开的越快越好。
沈轻将人安顿好,回头望向雪地里一袭黑衣的徐晏青,正巧徐晏青也望着她。
两人相距不过百步,相见不过两次,却在凛冬瑟瑟风雪中互相品到了一点名为“心照不宣”的东西。
沈轻心里思量的,也正是徐晏青心里明白的。
你懂我,我懂你,便无需多言。
沈轻远远朝世子福了个礼便头也不回的上了马车,驾离而去。
徐晏青则心甘情愿留下来,准备应付等下到来的尚书大人。
他没有等太久,吴平之就率领一众家奴到了,身后还跟着队巡视长安的禁军。
“爹!!”
“宪儿!!”
雪地里触目惊心的血迹犹在,吴平之吓得腿脚一软,差点儿在亲生儿子面前五体投地。好在十几年官场不是白干的,他瞧见黒杀神似的徐晏青,硬是在一堆肥肉里找出根名为“面子不能丢”的硬骨头堪堪稳住了自己的身形。
他接住飞扑过来的吴宪,来回确认了三遍,儿子既没有缺胳膊少腿,也没有受什么重伤,就连平时容易招人嫉恨的嘴皮子都没破一个小口,吴平之终于放心了。
只要这小子没事,那一切都好说。
吴尚书安抚了一下吴宪,向前几步朝徐晏青拱手道,“下官吴平之,拜见世子。不知犬子今日犯了什么错惹怒了世子,要杀我家仆二人惩戒,还望世子告知,下官回去定然狠狠责罚。”
徐晏青背着手,冷冷地看了他一眼道,“这么说来,这人还真是吴大人的儿子了?”
吴平之点点头,祭出了副悲怆凄凉的表情道,“是,不怕世子笑话,下官家宅凋零,多年来内院只出了这么一个顽劣不堪的。虽为妾生,可到底只有这么一个为我吴家传宗接代的。所以他自幼便备受我家太夫人喜爱,这才养成了骄纵的性子。若是哪里冲撞了世子,还望世子不要与他多多计较,下官日后......”
“行了吴大人,”徐晏青抬手打断了他的话,面无表情道,“那是你的家事,我不便过问。可这吴公子当街以你的名义殴打平民百姓,若不是我恰巧路过此地,恐怕会血溅当场,闹出人命。若是那样的话,长安城内,天子脚下,吴大人你的‘官威‘可真是在民间出了名了。”
徐晏青虽不涉朝堂,但他很清楚。就算把吴宪扭送到了大理寺,凭借吴平之“满朝上下皆爪牙”也不会受到分毫降罪,还可能会弄巧成拙,让吴家对于王临与沈轻的怒火更盛,平白招来不必要的麻烦。倒不如此时此刻用言语敲打警告,让吴平之意识到儿子在长安城内惹的麻烦有多大,将来会酿成怎样的祸端。
若是某日传到皇上或是那位的耳朵里,他们一家便会吃不了兜着走了。
让老流氓教育小流氓,内部矛盾内部消化,才是正道。
果然,老奸巨猾的吴平之瞬间就听懂了徐晏青的弦外之音。他回头狠狠瞪了一眼“惹事精”吴宪后,朝世子真心实意道,“下官明白,多谢世子高抬贵手。世子今日教诲,下官定然谨记在心,回去后便严苛教育,断然再不会出现今日之事了。”
徐晏青也不看他,只是漠然地望着一个方向道,“吴大人明白就好。”
另外一边,车夫赶着马车,快马加鞭的一路飞驰,用最快的速度奔回了良府——沈轻不敢把人放在别的什么地方,吴家手眼通天,她只能求助于那位聪明一世的良齐。
现在对于她来说,良齐什么身份,金枣隐瞒的事是什么已经不重要了,救人要紧。
总归府里那二位没理由害她就是了。
沈轻命车夫从后门进,直接将车赶进了府里。金枣闻声而出,见是她便惊喜的叫道,“夫人,您终于回来了!”
可当她看见跟着下车的老弱病残,惊喜陡然变成了惊吓,忙不迭跑过来问道,“这......这是怎么回事?夫人,这俩人是谁?”
沈轻道, “先别管那么多,你去叫人把后院的客房收拾出来,帮他们搬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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