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点一点地将陆珩新长出来的指甲剪干净,然后磨平。
她整个人都很静,静得仿佛已死了心。
许若兰看着,忽然觉得很难过。
“娘为何那副表情,好像我生了大病似的,”凤青梧让白芷端了座椅进来给许若兰坐,“您忙了整日,快歇歇脚。”
许若兰凝了凝眉:“说什么胡话,什么生病不生病的,往后这种不吉利的话,可万不能再说了,知道吗?”
凤青梧“嗯”了声:“知道了。”
许若兰在座椅上坐下,不免感慨起来:“你这些日子忙着照顾你十三叔,自己都瘦了不少,如今他醒了,你就放宽心,好好吃,好好睡,别再折腾自己了,娘怕你受不住。”
“我没事的。”凤青梧道。
“红月,你有没有想过,干脆放弃了?”许若兰知道这话不该说,可是她曾亲眼见过陆珩的绝望,亲眼见过凤青梧的绝望,他们都过得太苦了。
凤青梧没有应声。
“你和你十三叔这一路走来,实在太难了,你们辛辛苦苦走到今日,却还没有走出一条明朗的路来,未来不知道还要经历多少挫折,娘心疼你,舍不得你再受那些苦楚。”
凤青梧心头发闷,她咬了咬牙,说:“娘,万水千山岂是那么容易就能跨越的?我们已经走到这个地步,不管前路还有多少绊脚石,我们都会继续走下去,我不会放弃的。”
她不会放弃的,一定不会。
许若兰叹了口气:“随你吧,我知道,我也拦不住你,你自己的路,还得你自己选,自己走。只是这段日子发生了这么多事情,如今你祖父祖母都走了,家里的很多事情还需要你十三叔帮着拿主意,等他醒了,你告诉我一声。”
“我想让好生休息,若无必要,就不要打扰了他了吧,他现在重伤在身,实在不宜操心,外面那些来求见十三的人,希望娘能帮我拦住。”凤青梧道。
“怕是不好拦,朝中现在的情况你又不是不清楚。”
“实在拦不住的,您也不必管,就算他能进定王府的大门,也进不了望月居的大门,”凤青梧声音轻轻的,听起来有几分无所谓的意思,“娘不必为难。”
“我知道了。”许若兰道。
凤青梧剪完了指甲,白芷端着热水进来,凤青梧用热帕子给陆珩擦手,陆珩的虎口有开裂的伤口,她擦得十分小心,生怕疼痛了他。
可擦着擦着,却有眼泪滴到陆珩的手背上。
她眼里含了泪,忽然道:“娘,您说得不错,太难了。”
许若兰望着难得露出软弱之态的女儿,也蓦然间红了眼眶,她听凤青梧含着哭腔道:“原本就要成功了,明路就在眼前,却又变得这么艰难。”
“我们想要安安稳稳地在一起,怎么就这么难?”
她嗓音嘶哑,愤然又悲绝,哽咽道:“我已经努力做到最好,却还是望不到头,我不明白,为何就这么难,是不是我杀孽太重,才把所有的惩罚都转移到了我的亲人身上。”
“为什么受到惩罚的不是我,却是我的亲人?”她眼泪一颗颗滚下,心痛得无法呼吸,“祖父祖母去世了,爹受了重伤,十三还不知道,还不知道能活多久……”
白令令对陆珩的伤势说一半,留一半,她知道他未说完的那些话是什么,她都知道,在豫州的时候,他就受了伤,虽然养了半个月,却没有好彻底,这次是伤上加伤。
他伤到了根本。
陆珩从来都强大,年纪轻轻的九阶实力,天下人都望尘莫及,他极少受伤,更是从未伤得如此重过,在她的面前,硬生生地倒下,他抗得有多辛苦,他有多痛,她都知道。
凤青梧深深地吸了几口气,努力试图地平复自己的呼吸。
却仍旧沉重地砸下一句:“怎么就这么难?”
她以前,总觉得再大的苦难摆在她的面前,她都不害怕,她有勇气跨过去,因为陆珩始终都会站在她的身边,与她一起承受风雨,可是现在,她不确定了。
她不希望陆珩再承受那些风雨,她只希望陆珩能好好活着,平平安安,无病无灾。
可如今,这平淡的希望,已经成了奢望。
她压抑了许久的情绪,在这一刻,轰然崩塌
许若兰红着眼睛离开望月居,在望月居的门口遇见过来找凤青梧的许嘉致,许若兰红肿的眼睛让许嘉致愣了愣:“姑姑,您怎么了?”
许若兰抬袖拭泪:“你十三叔又昏迷了过去,到现在还未醒来,我担心着。”
“十三叔会好的,”许嘉致不太懂如何安慰人,只生硬地说着好话,“姑姑不用太担心,十三叔毕竟是十三叔,他没那么容易真的倒下。”
陆珩是定王府的一座山,谁都不相信山会崩塌,许嘉致也不信。
许若兰哽咽地“嗯”了声,提醒道:“红月心情不好,你若是见到她,尽量挑她喜欢听的说,你十三叔受了那么重的伤,她每日神经都紧绷着,你不要给她添堵。”
“我不会的。”许嘉致应道。
他分明比凤青梧大几岁,可是在许若兰眼中,他还没有凤青梧懂事,想到自己之前干的那些混账事,好像许若兰这般想,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许嘉致苦笑。
这次,凤青梧没有再拒绝见他,许嘉致发现,凤青梧的眼睛也是红的,明显刚刚哭过了,他不好多问,问起凤青梧陆珩的情况来:“十三叔还好吗?”
“还睡着。”她坐在客厅的主位上,身上穿着白色的孝衣,烛火下,那张原本就莹白的脸此刻比雪还要白皙几分,看着可怜兮兮的。
她这些日子定然时时刻刻都坐立难安,否则也不至于是现在这副样子。
凤青梧端着茶盅给自己的手取暖,她的表情温温的,她温声道:“三表哥,你找我是因为你祖父现在正在做的事情吗?”
许嘉致没想到凤青梧开口就开门见山,而且说中他的来意,他点头道:“是,我想知道十三叔是什么意思,不知表妹方不方便告知一二。”
“他刚醒来就又睡了过去,我还未来得及问他,我也不知道他到底什么意思,”凤青梧推脱道,“你若是想知道,等他再醒来的时候,我帮你问问。”
可是现在皇位之争一日比一日闹得厉害,多等一天就会多出不少人受到牵连,许嘉致现在自己没有主意,也不愿意再等。
他问道:“那你呢?你怎么看?”
凤青梧抬眉轻轻扫了他一眼:“这是你们大燕的事情,我一个大梁人,就不参与了吧。”
拒绝回答的意思十分明显,许嘉致大约懂了她的意思,她不会明着参与谁当皇帝的争斗,这就代表许嘉致在凤青梧这里问不出东西。
他有些失望。
凤青梧揉了揉额角:“天色晚了,三表哥也忙了整日,早些回去歇息吧。”
许嘉致“嗯”了声,他站起来,拱了拱手,转身朝外走,然而,还未跨出门槛,就看到林文冉急匆匆地闯了进来,在见到许嘉致的时候,她立刻刹住脚。
林文冉眼睛红红的,她警惕地望着凤青梧,又质问嘉致:“嘉致哥哥,你真的在这里?你来找她做什么?”
许嘉致颇有些焦头烂额,她不希望林文冉当着凤青梧的面又跟他闹起来,他解释道:“遇到点麻烦,来向十三叔请教几件事。”
“十三叔人还昏迷着,你真是来找十三叔的?”
“我不知道十三叔还睡着,”许嘉致抬脚朝外走,“走吧,别打扰十三叔休息。”
许嘉致脸色很沉,林文冉忽然有点虚他,没再反驳,和跟在许嘉致身后离开。
凤青梧望着他们离开的背影,莫名地扯了扯嘴角,她有些累了,洗漱后换了身衣裳,回到软塌上躺着,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凤青梧睡得迷迷糊糊的,忽然听到耳边有声音,她猛地从软塌上坐起来,锦被顺势落到地毯上,她睁着迷蒙的眼睛,往床上看去。
这些天她一直很浅眠,即便是细微的响动声,她都能听见,立刻就能醒来。
她从软塌上下去,走到床边,然而,陆珩安静地躺在床上,他闭着眼睛,并没有醒来的迹象,凤青梧觉得奇怪,难不成刚刚是她的幻听?
她探了探陆珩的额头,他额上有细密的冷汗,凤青梧准备转身去打热水给他净脸。
然而,就在她转身的瞬间,她的手被轻轻握住。
凤青梧回头,对上陆珩已经睁开的深沉的双眸,她一喜:“醒了?”
陆珩很轻地“嗯”了声:“你怎么睡在软塌上?”
“你伤势太重了,我怕我睡着的时候不规矩,碰到了你的伤口,你别担心,软塌上也很暖和,”凤青梧抬袖帮他拭去额头上的冷汗,知道他又是被痛醒的,她笑容有些勉强,问他:“可饿了?我让人准备了燕窝粥,这就叫人端来。”
陆珩的确很饿,但是他并不想吃东西,为了不让凤青梧担心,他点了点头。
望月居守夜的得知陆珩醒了,都纷纷忙碌起来,打水的打水,热粥的热粥,送茶的送茶,屋里点上了好几盏灯,照得火光通亮,看上去暖融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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