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是在随口闲聊沈修宴都不忘抹黑别人:“薛家要是动作快点, 先占了京城, 哪还有这么多事。”
柳婉玗没体会到他的“用心良苦”, 只说:“听说也快了。”
假山上积了一层雪, 像装上了白绸一样,柳婉玗看得出神, 嘴里鼓鼓囊囊的:“真是世事难料, 当今走得还挺突然,不然同薛家还能争上一争。”
“先皇在世时肯定给他留底牌了,不过竹篮打水一场空。”
两人站着说话不腰疼,心安理得的心灾乐祸, 又快走几步,很快到了主院。
皇帝刚走,除夕宴也不敢大办。屋里进进出出的不少人,“外面挺冷的吧,修宴别愣着啊,给弟妹拿个捂手的。”大嫂忙着手里的活,抽空看了他们一眼。
看了圈没见到沈尤钦,“大哥呢?”
“他刚出去没拿伞,衣服打湿了,在后面换衣服。”
丫鬟们手脚麻利的把菜上全了,沈府里也没别的亲戚,一圆桌就坐了四个人。
柳婉玗不常喝酒,大嫂给她倒了杯果酒,让她意思意思就行。
柳婉玗觉得味道不错,就多喝了点,等沈修宴发觉的时候,她已经醉醺醺的眨巴着眼睛盯着坐上的烤乳猪。
“醉了?”
柳婉玗眯着眼转向出声的沈修宴,不知道是喝酒上的脸还是被屋里碳火热的,脸上红彤彤的一片。
大嫂放下竹筷,“喝醉了?”
“嗯,我把她送回去。”
“外面路上积雪又冷,要不今晚就歇在这吧。”
没等沈修宴回答,柳婉玗突然笑出声,她倒在沈修宴怀里笑嘻嘻的说:“你看桌上有一头猪。”
沈修宴无奈回话,“对,有只猪。”转而对大嫂说:“那我先把她送去厢房。”
“去吧。”
沈修宴把人搂起来,哄着她走,但一旦看不见桌上的烤乳猪,柳婉玗就哼哼唧唧的不愿走了。
“你放开我。”
“乖,我们回去睡觉。”
听到熟悉的声音,柳婉玗挣扎的力度弱了下来,歪着头颇为疑惑的问:“睡觉为什么不把沈修宴带着?”
桌上的人忍俊不禁。
沈修宴笑着说:“带着啊,怎么不带着。”
但很快他就笑不出来了,“骗人,沈修宴还在桌上趴着呢。”白嫩的手指明晃晃的指着桌上的烤乳猪。
刚刚是忍俊不禁,现在是破口大笑。
只是笑着的人少了一个。
他试图和一个喝醉的人讲道理:“那个不是沈修宴,那是道菜。”
“不,那就是沈修宴。”
“那个不是,我才是。”
她摇头晃脑的说:“我不想和你说话,你放开我,我要去找沈修宴。”
和她拉扯半晌,人都要扒在桌子上,沈尤钦还在一旁出馊主意,“你就让她端着猪走吧。”
沈修宴没理会看热闹的大哥,一心一意的把柳婉玗抠着桌布的手扒拉下来。
平常看不出来,发起酒疯柳婉玗手劲还挺大。挣扎间桌子不堪重负的晃了晃,柳婉玗一抬眼就看见盘子里的烤乳猪脖子那里裂了条缝,里面汁水十足的嫩肉露了点出来。
柳婉玗大惊失措:“沈修宴你的头要掉了!”
……
这年的除夕到底与往年不同,行军的部队没有停下脚步,在后半夜就已抵达京城。
城墙上的士兵看见远处涌来漆黑一片的军队,舌头都捋不直了。
警钟被敲响之前,一支箭羽破声先到,守兵应声缓缓倒下。
从暗处走出来一个娃娃脸,他手中握弓。
与死去的人一同守城的长相憨厚的士兵,呆住了,直到那箭羽指向他,“将军你……”
娃娃脸说:“你别出声,我就不杀你。”娃娃脸毫不在乎自己暴露了身份,“你不是也看不惯大梁主宰吗,你不会敲钟的,对吧?”
憨厚的士兵对上他冰冷的视线,点了点头。
娃娃脸像是笑了一下,随后退下城墙,士兵有所感似的,赶忙顺城墙看下去,下方是望不到尽头的军队,他们的军旗上是龙飞凤舞的薛字。
他后知后觉,将军是叛徒!?
不久,下面传来城门打开时令人牙酸的吱呀声,随后火光渐渐在城中燃气,兵马的奔跑声不绝于耳。
安阳公主府里静悄悄的,简单打扮的安阳带着一个丫鬟从后门悄悄出去。
两人未多说一句,抓着包袱就向没人的巷子跑,现在外面乱成一锅粥,像她们这样满城乱蹿,想浑水摸鱼出城的人并不在少数。
没想到刚走两步就被人叫住,这人声音熟悉,安阳闭着眼睛就知道是谁。
“你跟着我干什么!”
追来的男子一身锦衣,气喘吁吁的撑着墙说:“公主你我为夫妻,这种时候怎么不同我一起?”
现在在外面安阳不敢大吵大闹把人引过来,她咬牙狠狠地说:“驸马没听过大乱临头各自飞?本宫不想和你一道,你再敢着我,我要你吃不了兜着走。”
不远处的灯火离这里越来越近,安阳顾不上后边跟着的人,急匆匆的离开。
路上驸马一直缠着她,像是认定她有办法出城一样。
折腾了大半夜几人皆是上气不接下气,驸马还在啰嗦:“安阳,你看我们现在去哪?”
“我看你想去阎王殿。”安阳顺着墙坐在一个石墩上,她表情绝对很凶,但驸马像是没长眼,嘴里还在说:“我知道你是不想带我出城,但我们总归是夫妻,安阳你今日救我,我明日一定会对你好的。”
“我都说了我没办法出城,不过我现在倒是能把你送进阎王殿就看你去不去了。”
“安阳你别闹脾气了。”
安阳翻了个白眼,实在不想和这种人呆在一起,顺着墙站起来,兀自向前走。
甩不掉的驸马不远不近的跟着。
安阳恶毒的想要是现在有叛贼把他一刀砍了该多好。
可能是想得太入神,她恍惚间好像真的听到刀剑刺入皮肉的声音。
砰的一声身体砸向地面,是真的死人了,安阳僵着身体向后看。
一张秀气的脸上染了点点血迹,他伸手将下巴处的血痕擦掉,寒刀在火光下闪着森冷的光。
第64章
刀尖向下, 血顺着刀刃砸在青石板上,安阳喉咙发紧,“你怎么杀…人。”
两人之间隔了一具尸体, 裴枫无所谓的回答:“我是叛军。”
拿包袱的手指拽得更紧了,“你别跑,我不杀你。”看她完全没有放松下来的意思,裴枫只好再补充:“你救过我一次, 我就再问你几件事。”
不光因为这人杀她容易得很,更是她不想丢了身为皇室的最后脸面, 安阳呼出一口气,隔着弥蒙的白雾, 她说:“你问吧。”
“皇帝是真死?”
对他问的这个问题,安阳并不意外,“是。”
“京城里还有暗卫吗?或者是说你们还有什么底牌吗?”
安阳斟酌了一下语句, “据我所知是没有, 但宗室那里最近动作不小。”
裴枫点了点头, 也不知道是听没听进去。“这个人是你驸马?”刀剑指向地上的尸体。
即使灯光昏暗, 安阳也能看清他打扮服贴的锦衣已经被鲜血濡湿。
虽然不明白他为什么会问这个问题,安阳还是如实回答:“对。”
裴枫单挑眉梢, 因这动作让沾了点血的俊秀脸上显出邪气:“长得真磕碜。”
驸马的长相其实也算得上翩翩公子, 不然安阳当时根本不会注意到这个凤凰男。但现在小命在别人手里捏着,安阳选择明哲保身。
附近的火光越来越密集,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有人走到这哪。想到这安阳不由得有些心急,“你还有什么问题?”
“没了。”
安阳转身想走, 却又被叫住,“你从那头走,准保要碰见人。”
安阳脚步顿下,后面的男人闲闲的说:“你跟着我,我送你出去。”安阳没有答应,顿下的脚步快起来。
走了一段,后面没有响起脚步声,她稍微放下心。外面正如裴枫说的有一队兵马守着,根本过不去,怕被人发现她也不敢靠近。
转身原路返回,巷子里原来站着的男子已经走了,地上还留着驸马的尸体,安阳看都没看一眼,径直从尸体上跨过去。
她目标明确的穿过一条条街巷,就像驸马以为的那样,她的确给自己留了后路。
但安阳就是不想让他跟着出城。
再次躲过一对人马,借着灯火安阳敲响了一家民户。
门很快打开,一双手伸出来一把将她拽进去。“你怎么来这么晚?还没带人?”说话的人想点燃油灯,被安阳拉住。
“别点,我来的时候路上有脚印,别把人引过来了。”
屋里人停下手,又问了一遍:“你就没带一个丫鬟,自己跑过来了的?”
安阳抹黑给自己倒了杯热水,吞了两口,身上热乎了点,才有种活过来的感觉,“带了的,但路上出了事,丫鬟自己跑了。”
兵荒马乱中,谁顾得上其他人的死活,何况安阳现在的身份实在是个祸害。
她们也不小了,这个道理自然都懂,屋里的女子也没多说这个话题,“你驸马呢?还在公主府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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