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不亲近的, 在新帝登基的时候, 就被料理的差不多了。
柳安安若有所思。
其实, 隔了房的堂兄弟关系也不远。过几日就是中秋佳节了,提一提,让陛下的堂兄弟一起来庆祝, 好像也没有错。
上一次因为姚太傅,她都忘了正儿八经的提出事儿了,必须早点补救。
可是下雨时, 外面是湿漉漉的,身上也有些秋水的潮气,让人不怎么爽利。
柳安安趴在窗沿,想,要不过几日,天气晴好了再说吧。
好在没两天就转了晴。宫女们将殿内的被褥抱出来,在中庭搭了绳子摊开来晒,用被拍拍打着,秋日里的阳光暖暖地,能把人晒得舒服到睡着。
柳安安提前让郡青女官拍了个小宫女去勤政殿打听过,今日殿内没有朝臣,柳安安这才提上食盒,去勤政殿找人。
讨好人也要有讨好人的技巧。
她花了一个多时辰炖了人参鹿茸汤鸡,这秋日里补一补,最好不过了。
她还牢记上一次的教训,这一次提前打听了陛下的饮食,确认没有任何相冲撞的食材,才敢装入食盒来。
吃一堑长一智,再让陛下胃疼,她真的会羞愧而死。
连日来的雨水,让年迈的宫墙新添了一丝清澈,空气中少了灰尘味,多了一丝被雨水打落满地桂花的清香。
勤政殿内。
柳安安在小室摆好了小几,拿出还热得冒气的人参鹿茸鸡汤,提了裙去请褚余。
男人手撑着额头,单手翻着一本账目似的册子,脸色瞧着不怎么好。
“陛下,若是累了不妨先来喝点汤,缓一缓再看。”
秋日里的暖汤气味大。她打开食盒起,那股子香气已经四溢。从小室蔓延到褚余的鼻下。
他顺势放下册子起身。
“也好。”
入了秋,眼前的小姑娘比起夏日里的消瘦,略长了点肉。
脸颊多了一点婴儿肥,白白嫩嫩的,瞧着很好掐。
她还忙着主动给褚余盛了一盅汤,递给他。
“陛下尝尝,若是觉着好喝,我……我隔几天再给陛下做。”
她现在是怕了天天做饭,吃得褚余胃疼。
补汤隔三差五一顿还行,若是天天补,补得暴君又该传唤御医了。
褚余尝了尝。
小姑娘厨艺方面,当真没得说。
明明用的食材并无差别,却与御膳房大厨做出来的,口感上有着细腻的不同。
一盅汤他很快喝完。
秋日里暖暖的一盅汤下肚,任由谁也会舒服的多了一丝懒散。
褚余侧靠着矮椅抚手,半瞌着眼。
柳安安让宫女来收拾了小几,然后挪了挪,挪得近了那么点儿。
“说来陛下的口味,与我家中的阿兄还真像……”
柳安安话刚起了个头,褚余猛地睁开眼。
他的眼底,毫无刚刚的平静,多了一些让人畏惧的锋利。
柳安安后面一句话,愣是没说出口。
“你家阿兄?”暴君的语调,有那么一点点的不同寻常。
若是用柳安安的想法来说,大约就是前几日,绵绵细雨之前,天气的阴沉罢。
难道,苏广府这个人家里,没有阿兄吗?柳安安拼命回忆,却苦于没有怎么用过这个身份,始终想不起来。
“其实,其实也该是堂兄。”她立马改了口,“一家子生活在一起,堂兄堂弟的,关系都甚为融洽。”
“所以?”褚余的声音放轻。
柳安安舔了舔唇角,硬着头皮:“所以,所以,陛下与陛下的堂兄弟……”
“没有亲情。”
男人挑眉,一句话堵死了柳安安后面所有想说的话。
她想了半天。
“其实,也不至于……一个都没有吧?”
按照义兄说的,镇南王府与新帝之间……
哦,对了。
柳安安麻木地想到,当初义兄会让她来走这一招棋,就是因为新帝对镇南王府没有留情的意思。
是她想岔了。
“如果真说有,倒也有那么一个。”
柳安安猛地抬头。
然后想到,这个人,说的绝不是她义兄。
“是,宸王世子吗?”
柳安安凭借当初有限的资料,翻阅出了她记忆里的一角。
褚余的脸色又有些不好了。
“你倒知道他。”
柳安安也无辜。
当初义兄的幕僚专门指出,在新帝身边,如果说还有一个能说得上话的宗室,那就是宸王世子了。这位宸王世子是个可以用来保命的角色。她这么惜命的人,当然把这个宸王世子记得牢牢的。
只不过就现在的感觉,她好像不需要这张保命符了。
“今日提到堂兄,怎么,你是想你的堂兄了。需要朕派人去苏广府,替你接来吗?”
柳安安一听这话,脑袋都要摇出残影了。
“不不不不必了!我我我没有这个意思!!!”
苏广府就是她的命脉啊!
谁去探查一番,就知道她是个假冒的!
这可是欺君啊!
柳安安心下忧郁极了。
如果不能早早解决了这件事,让褚余和义兄见个面化解镇南王府的局面,她多待下去,被拆穿了,可没她的好果子。
褚余见小姑娘已经慌得嘴唇都发白了,才慢慢移开视线。
“你就这点能耐。”
兜不住的话还敢往外说。
也就他不计较。
“我只是……”柳安安灵光一闪,“淑太妃与我说,过不了多久就是中秋佳节了。到时候要准备中秋家宴,所以,所以我才想到陛下身边的亲人。”
对!这个理由十分应景!
“谁告诉你……有中秋家宴了?”
褚余却微微皱起了眉头。
柳安安傻眼了。
“难道不是吗?淑太妃说……年年都如此。”
“年年都如此的是先帝。”褚余瞥了眼,小姑娘明显不知所措。
她不知情。
“我且问你,说是家宴,我可有家人?”
柳安安被这个问题给难住了。
新帝登基的时候,谣言传得铺天盖地。
所有人都知道,他手刃了先帝,屠尽与他争夺皇位的兄弟,就连宗室里不站在他这边的,都在那一役中死了不少。
这天下姓褚的,已经只剩寥寥几个了。
柳安安想说淑太妃。但是淑太妃是小庶母,和他是无血缘关系的,仅靠着幼年的恩泽,才给了她荣耀。或许在他看来,就连淑太妃的女儿,也算不得他的家人。
若是他承认的堂弟只有宸王世子,那这个家宴,就太孤单了。
孤零零的兄弟俩,在月下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席间奏乐的,甚至都可以吹起凄凉的唢呐了。
这么一想,办了家宴也好可怜。
仿佛是告诉所有人,新帝就是孤家寡人。
柳安安后悔了,怎么就提到了这个呢。
她嘴笨,还不知道怎么安慰褚余。
“家宴,家宴其实也没有什么好的……陛下不喜欢就不办了,正好也省事。”
褚余被这句话给逗乐了。
省事。
亏她说得出口。
他却坐直了身,伸手捏住了柳安安的下颌。
“我忽略了一件事。”
“什么?”
柳安安已经习惯那个经常抓在她下巴的手,尽量忽视了。
褚余打量了她一眼。
“今年有你和孩子。”
“既然如此,这个家宴想办,就办吧。”
柳安安却猝不及防,瞠目结舌:“什么孩子?!”
褚余嘴角的那一抹弧度,让柳安安头皮发麻,“朝中不少大臣上折子请安,问皇嗣是否安好。”
“美人,朕的孩子在你肚子里,可还安好?”
柳安安绝望地捂着脸:“……”她不敢见人了!
*
中秋家宴在淑太妃的操持下有条不紊的准备。
徐女官那边准备的新衣中,枫叶色的秋裙本该是最适合,偏淑太妃来时提及,枫叶红有些太正,不适合柳安安美人的身份,让司制另做了一条桂色的淡黄衫裙,出席中秋家宴时穿。
“你私下在自己的宫殿时,穿衣不用避讳什么,只是如今既然是家宴,还有宗室朝臣在,多少的规矩还是要讲究讲究。”
淑太妃替柳安安掌眼,将家宴一应所穿戴的首饰全部选了过去,确定没有逾越的才行。
“你倒是白,穿红色当真好看。等过了家宴,让司制给你新做几条红裙来穿。”
柳安安也是上次穿枫叶红的衫裙才发现自己红裙的模样也好看,女儿家爱俏,她点头应了。
“你这身皮肤,是随了你母亲,还是随了你阿父?”
淑太妃状似不经意问。
柳安安犹豫了下。
她没有见过自己的母亲父亲,不知道自己到底随了谁。
“想必是我娘……姨娘吧。”
对上淑太妃的视线,柳安安自圆其说,“只是从小见得少,也记不清了。”
淑太妃垂着眸喃喃低语:“是了,你还有姨娘……”
“那你家中,有哪些人。以往相处又如何?”
她转而问道。
这个,只能用苏广府的人口和镇南王府时的旧事来搪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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