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别人的善意,楚辞总是很难拒绝,况且一个糖人罢了,不值当什么,她便接了过来,有些不好意思地真诚道:“谢谢。”
王达嘿嘿一笑。
也许是因为这是第一次出宫,一路的东西看的她目不暇接,嘴里咬着一截糖人,挑着帘子往外看,她的心情好了许多,天真明媚得像个不谙世事第一次走出家门的大小姐。
很快马车停在了一个偏僻的院子外面,门口的地湿漉漉的,长着一些青苔,大门紧闭,门上的叩环都染上斑斑锈迹。
王达上前就要叩门,楚辞叫住他,下了马车站在门前说:“我来。”
她素手执环,铁锈扎在手心生疼她毫无所觉,扣环撞在落漆的大门上,发出沉闷的声音,她朗声道:“韩公子,故人来访,可要相见?”
楚辞等待片刻,里面传来匆忙的脚步声,一个伶俐的小童拉开了门,看着楚辞好奇道:“我家公子避居于此,除了王姑娘就再没有人上门了,不知道您是哪位?”
说完不待楚辞回答就主动拉开门,自言道:“不过能在我们公子落魄的时候还能前来探望,你们一定是好友,姑娘进来吧,我们公子在屋里喝茶呢。”
楚辞咽下想要解释的话,跟在小童身后,踏入这一方天地。
王达不放心,要跟着一起进去,他一动身后的所有人都要跟上,小童立刻堵在门口,呲着牙说:“你们不能都进去,人太多了院子里站不下,公子看了心烦,要生气的!”
楚辞就好声好气地商量,只让王达进去,小童不情不愿地允了。
于是赵兆和秦尧一路策马而来,见到的就是一群大老爷们在人屋檐下蹲着说屁话,还有人闲的没事干爬人墙上掏燕子窝。
真是一点开国元勋的架子都没有。
秦尧一手持缰,另一手举着两根糖人,一龙一凤缠绕着,眼睛一扫,冷声道:“人呢?”
“皇后前脚刚进去,您后脚就来了。”有人解释。
赵兆不放心地问:“护卫呢,就王达一个跟进去了?”
“皇后不让,说是一个人就够了,不会有危险的。”那人又说,然后看到了秦尧手里的糖人称赞道:“这糖人好看,比王达给皇后买的小兔子漂亮多了,果然王达是个大老粗。”
秦尧看了一眼手中的糖人,翻身下马,站在门前看着紧闭的大门,直接勾手跳上院墙,在众目睽睽之下翻墙进了人家院子。
所有人脖子伸成了整齐的大白鹅,眼睁睁地看着秦尧的衣角消失在面前。
“真他娘的,”有人喃喃道:“真不愧是他娘的个土匪头子啊,青天白日的就敢翻墙闯别人家。”
他话音刚落,秦尧又出现在了墙头上,那人立刻缩脖子成了鹌鹑
秦尧没听到他的议论,英姿飒爽地站在墙上,显得一双长腿更长了,他对赵兆道:“把王达扔回军营,当做沙包给士兵们练习,不够十天不许回来。”
赵兆:“……”
所以你一个皇帝翻人院墙还十分理直气壮?你还有脸看不惯王达?
好气啊!我辛辛苦苦来这一趟是为了什么,连糖人都没人买给我一个!
秦尧狗贼!阿辞气死他!
而是事实,一个皇帝不仅能在一众属下面前光明正大翻墙,还能堂而皇之地听人墙角。毕竟他是个土匪,做出什么样的事情都不值得奇怪。
秦尧十分从容淡定。
韩穆一身白衣临窗而坐,左手揽着宽大袖角,右手执长柄竹勺,缓缓在沸水里加入一勺茶汤,手边放着造型古朴的两只茶碗,稳稳当当地立着。
芝兰玉树风度翩翩不外于此。他身上有着世家的从容,也有着沉淀下来的平静,静坐时如风曳花树星垂平野,俊秀雅致,气度超脱。
小童引着楚辞,不待他抬头就高兴道:“公子,你瞧瞧谁来看你了?”
韩穆一笑,“哦,是谁,我倒是不知,如今竟还有人肯登门。”
他放下竹勺,抬起头,露出一张俊美的脸来,眉长而清俊,眼眸温润。楚辞倚着门,低头咬唇,轻声叫了一句,“韩公子,是我。”
韩穆有一瞬间的诧异,他仔细打量一番,突然舒展眉眼道:“经年不见,你长大了。”然后他看着楚辞身后寸步不离的王达,眼中划过一丝了然。
“坐。”他伸手,邀请道:“尝尝我的手艺如何。”
韩穆撇去上层浮沫,用竹勺舀出茶汤注入碗中,请楚辞道:“第一碗,留给客人。”
煮出来的茶汤,第一碗名“隽永”,是味道最好的。
楚辞在他对面坐下,浅饮一口,称赞道:“天下无双。”
秦尧抱臂靠在窗外,隔着一层墙壁和楚辞的身影重合。他侧耳听着,眼睛平静地看着破败到易趣横生的庭院,在所有人都看不到地方啧了一声。
像是嫌弃。
这一声微不可闻,静得就像窗外落的一滴雨,王达的耳朵却突然动了动,闻到一股甜丝丝的味道,像极了楚辞吃完的那个糖人。
王达有些犹豫地看着窗外,察觉到窗外有人,还知道是陛下,然而一时拿不准陛下这是想干什么。
一道茶分三碗饮,楚辞是第一碗,韩穆是第二碗,第三碗韩穆倒出,却是放在窗棂上,像是待客留给第三人。他看着楚辞,从容道:“寻我何事?”
他虽然难以手眼通天,但也知道楚辞仍然留在宫里,常伴新帝为后,无大事不得出宫,如今既然能够来找他,必定不会是平白无故。
他坦荡,楚辞也无一丝推诿,直言道:“想请你参加科举,为天下人作一个表率。”
谁都知道这是冒天下之大不韪,在所有读书人同仇敌忾的时候,公然选择站在他们的对立面上,无异于以一己之身向他们开战。
楚辞却不利诱,连求着秦尧给出的承诺都不曾说出口,韩穆也没有犹豫,一丝退路都不求地应下。
他点头,平静道:“好。”
结实的窗棂却突然晃了晃,放在上面的茶碗突然坠地,一碗茶汤尽数洒落地上,瓷杯在地上滚了滚,撞在一人脚边,碎了。
作者有话要说: 楚辞捏着秦尧衣角仔细嗅了嗅,好奇道:“有茶香诶~”
秦尧沉默片刻,捏着楚辞鼻子道:“你闻错了。”
第42章
所有人都安静地看着窗户, 王达紧张地咽了一口口水, 咕咚一声, 在安静的室内声音极大。
他嘿嘿笑了两声, 声音又干又颤, 勉强打着圆场道:“风!一定是风!这风太大了,连碗都能给吹跑了。”
小童快人快语, 伶俐地说:“哪来的风,连个风声都没有, 怎么可能吹倒茶碗。”然后又勤快地说:“碎瓷片散得到处都是, 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扎到人, 须得赶紧捡起来。”
说着他就要去,王达拦在他面前不让, 小童恼了,口不择言道:“你拦着我做什么, 是不是做了什么亏心事, 生怕我出去看到?!”
王达紧张得一脑门汗,怕拦不住他被他发现了陛下,又怕拦住他惹楚辞生气,结结巴巴, 却一句有用的话也说不出来。
最后还是韩穆出声, 对着小童说:“现在客人还在,你这般行为是否太过无礼?”
小童呐呐不敢语,熄了声,垂手乖巧地站在一边。
既然今日的事情已经完成, 楚辞慢慢喝完一盏茶,韩穆便不久留她,说:“不早了,你该回去了,不然怕是有人已经等的不耐烦了。”
他意有所指,楚辞便对他歉意一笑,先是道谢:“多谢你愿意帮我。”然后便告辞,“今日多谢款待。”
韩穆不置可否,安坐着没有起身,只是看着她的背影,让小童送她。
楚辞走至门口,突然想到小童那时说的“王姑娘常来”,不由地侧头问他,“你说的那位王姑娘,可是王翎?”
小童点头,“正是,除了她还有谁敢来这里。”
他至今仍没有认出楚辞是何人,自然也不会知道,这位常来的王姑娘曾经和楚朝的婚约。
楚辞却也无意惊扰这一方小天地的寂静,想了想,还是没有再问。每个人有每个人的缘分,每段姻缘有每段姻缘的造化。
王翎和楚朝缘分不够深,所以空有一纸婚约却没能成亲,要是王翎和韩穆真的有缘,也算是一番良姻。
她不着边际地想着,心不在焉地上了马车,连一脸复杂看她的赵兆都没注意到,掀起帘子突然被吓了一跳!
秦尧在马车里坐着,靠着车厢,右腿搭在左腿上,脚尖触地,一手放在膝盖上微点,另一手捏着两个糖人。
目光沉静地看着楚辞,不动如山。
楚辞跨进来,坐在他身边,不乐意地皱眉软声抱怨:“你怎么一声都不吭的,吓到我了。”
秦尧放下腿,手放在身体两侧,对楚辞说:“坐过来。”
楚辞看了他一眼,又看看被他占满了空间的位置,问:“坐哪里啊?”
秦尧拍了拍自己摊平的膝盖道:“这里。”
楚辞:“……”
她迟疑片刻,摇摇头红着脸轻声说:“不了吧,我会不好意思的。”
秦尧:“……”
本来他还有很多的话和很多的办法继续逗楚辞,却被她一句坦坦荡荡的“不好意思”击得溃不成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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