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辞避开众人打量的眼神,难堪地咬着唇角。
“除此之外,你们还有什么证据?”秦尧问。
“这还不够吗?”有人忍不住说:“她品行不端,还是小陛下的妻子时都一身脏污,现在又怎么能够再做皇后?”
“陛下这般丰神俊朗气宇轩昂,自当有更加美貌高洁的女子相配才是,楚辞根本配不上陛下!”有人景仰地看着秦尧。
“况且这门婚事楚相都没有应下,没有父母之命就自己做主出嫁,这样的人怎么让天下人信服?”还有人小声嘟囔。
“……”
众人七嘴八舌地说了起来,一桩一桩一件一件地数起了楚辞的不堪过错。
秦尧手指在桌子上敲了敲,让她们安静下来,重复一遍:“还有什么其他的证据。”
底下跪着的人目光相错,相互交换了一个眼神,但是都没有再开口。
“想清楚了再回答,”秦尧极其耐心说:“要是没有别的证据,只是一条擅自以下妄论主子,就可以送你们下去见左斯。”
“现在,谁来说说,还有没有别的证据?”
犹豫再三,叶清咬着牙声音颤抖地说:“奴婢知道。”
秦尧扫一眼,认出她是常陪在明月身边的宫女,于是道:“说。”
“陛下初次成婚又无长辈在身边教导,有所不知,世家大族成婚规矩繁多严苛,宫中皇室更甚,有许多东西都要留存,有人记录。”
秦尧做倾听状,问:“哦,比如呢?”
“比如,新婚夜会在大婚的新床床放一块白色的喜帕,一对新人行周公之礼,若是新娘子还未经过人事,欢好之后便会在喜帕上有落红。”
“然而第二日奴婢为陛下整理床榻,那块喜帕尚是干干净净的,不曾沾染一滴血污。”
“这能证明什么?”秦尧问:“说明朕不曾在那张床上睡,还是证明皇后不受宠,又或者是,正如你们所说,皇后早已不是清白之身?”
“只是那么多种理由,那么多的可能,你们只看到了自己想看的。”
“我再问一遍,你们谁能保证自己的说出口的话一定是真的,或者是,你们还有什么更确凿的证据能够说服朕?”
秦尧张开手指缓缓曲握,一字一顿地说:“朕最恨满嘴谎言的小人,也从来不会心慈手软到不杀女人,所以,认真想好了再说。”
“证据呢?”
一时之间大殿里死寂一片落针可闻。无人知道为什么事情会急转直下,形势一下子变得面目全非。
秦尧不是正在寻找楚辞的错处吗,为何现在却反过来维护她?
要往她身上泼一盆脏水很容易,哪怕只是溅上了一个泥点,就可以把她整个人埋到污泥里去。要证明她的清白却很难,毕竟这里所有的人不会愿意看她干干净净。
可是现在秦尧却选择站在她身前,选择相信了一个二嫁的皇后。
明月难以置信地抬头望他,颤着声音问:“那大婚之夜……”
“我们并未行周公之礼。”秦尧坦然地说:“皇后睡在高床朕宿在软榻,夜夜如此。”然后不待她们暗自猜测阴暗猜想,便又说:“朕待阿辞如珍似宝,自然见不得她受一丁点的委屈,被别人说半点的不好。”
众人心中一惊,皆是胆战心寒。
秦尧见不得楚辞受一点的委屈,她们给楚辞的委屈和难堪还少吗;秦尧忍不了楚辞被人说半点不好,她们简直要把楚辞踩到泥里去了。
只是不知,秦尧要什么样的美人没有,为何会对一个怯懦软弱的小姑娘情有独钟?
明月不甘心被人比下去,更不甘心要因为楚辞受罚,冷声逼问:“陛下如此心善,只是不知午夜梦回,皇后殿下会不会于心难安,受之有愧?”
这便是见秦尧对楚辞多加维护,便直接越过他,来问楚辞了。
楚辞一直默不作声,安静地躲在秦尧背后,此时突然被人点住姓名来问,怔了一下,犹豫地侧身去看她,呐呐地不肯言语。
这般慌张心虚的样子,又不出声辩解,倒是好像坐实了她们口中质疑,让人心中不由地安定下来。
明月有了底气,又问:“要是皇后仍是清白之身,奴婢纵容下人背后议论主子,自是罪不容恕,可若是这些话说的都是真的,陛下要罚奴婢,奴婢虽只能领罚,但心中定是不服的。”
“因此为了皇后殿下的清白,和陛下仁厚的声名,还望殿下,”明月抬头看着楚辞,手中行礼至额,俯身拜下,“能够给奴婢们一个令人信服的交代。”
这便是不止要她开口说话,还要她拿出证据,可是当年事,在场的人早就死的死,齐苼的话她们也不可能信,哪里还能拿得出证据?
秦尧此时却也回头看楚辞,手握成拳支额,姿态闲散,不羁又风流地看着楚辞,问:“阿辞怎么说?”
楚辞慌慌张张地看着他,又看他背后虎视眈眈的众人,巴掌大的小脸惨白着,眼睛盈盈的,没有落泪,但是眼圈已是红了。
“我……我,”她搅着手指,声音里带了哽咽,委屈极了,也无助极了,结结巴巴地小声为自己争辩,“我没有。”
“没有什么?”秦尧耐心地问:“不着急,慢慢说,声音大些,让她们都听着。”
楚辞坐直了身体,抖着嗓子,努力地抬高了声音:“虽然上一次大婚的时候,左斯是在新房里,可是,可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根本不是你们所说的那样。”
底下跪着的人满脸都写满了不信,明月更是直白地说:“这话奴婢即使信,可是说出去也没人会相信,为了殿下的声名,还是要有证据才好。”
楚辞求救地看着秦尧,秦尧却视若罔闻,弯着眉眼说:“瞧见没有,阿辞,这话别人都不信呢。”
“那你会信吗?”楚辞认真地看着他。
明月生怕秦尧心软,赶紧说:“陛下公正,要是殿下果真无辜,自然会还殿下清白的。”
“可是你们都说我不干净,不清楚。”楚辞不信地看着她们,“就算是我不是这样的,可是你们说的多了,总会有人信你们不相信我的。”
“到时候即便是我是清白的,别人也不会关心了。”
明月轻蔑一笑,“要是殿下果真清白,奴婢自当领罚。”
楚辞小心地问:“真的?”
明月义正言辞:“自然,哪怕是人头落地,奴婢也想死个明白。”
秦尧看着楚辞,眼睛里带着明晃晃的看好戏的笑意,束手旁观。楚辞紧张到不停地蹭着脚,绞尽脑汁却也想不出来能够让人信服的证据。
“我……”楚辞紧张地看着秦尧,她右手握着左手的手腕,用力很大,指甲掐进了白皙莹润的皮肉里,最终却是呐呐说:“我没有证据。”
明月像是抓住了她天大的错出的似的,旗开得胜得脸上都掩不住喜色,立刻说:“陛下可听到了,皇后殿下自己都承认了,奴婢之前说的话都是真的,绝无半点虚言,否则甘愿受凌迟之罪!”
底下一堆人附和着,争抢着分功似的,赶紧说:“正是,奴婢之前也是这样说的!”“奴婢也是!”……
简直恨不得在楚辞身上一人再踩上一脚。
秦尧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们,目光有些凉,声音毫无起伏地说:“再等等。”
再等什么?
明月心下不安,连楚辞都紧张得眼睛都不敢眨地看着秦尧。
秦尧反手安抚地在楚辞头上摸了摸,眼睛看着殿门外面,不冷不热地说:“再等等。”
无声等待的每一刻都让人神情更加紧绷,好在没一会儿,殿门口突然进来三个人,正是云舒和之前浣衣的小粉衣和秋庭。
她们在众人身后跪下,给秦尧和楚辞行礼,齐声道:“奴婢参见陛下,殿下。”
其他人回头看她们,觉得眼生,毕竟宫里不受宠不招人待见的下人不知凡几,没见过也是正常的。
只是不知道她们此时突然出现在这里,是为了什么。
明月咽了口唾沫,握紧了手,呼吸略显急促地屏息等待。
秦尧侧身在楚辞耳边低声问:“认识他们吗?”
楚辞茫然,认真的看了看,然后小声说:“认识一个,是云舒。”
秦尧就回身坐好,看着跪着的人,沉稳道:“这个时候,似乎不是你们能够擅离职守的时间?”
“是。”云舒恭谦道:“奴婢知错,只是听闻有人今日要借流言对殿下不利,实在于心难安,因此特来求见陛下。”
“哦,”秦尧意味深长地挑眉,懒洋洋地看着她,“你知道什么?”
“奴婢并不知晓,”云舒俯身不卑不亢道:“但是有人知道。”
秦尧把目光移到她旁边的两人身上,小粉衣瑟瑟发抖又好奇,心中想什么都表露在脸上,倒是她旁边的宫女秋庭沉着冷静——
“那便是你知道什么了?”秦尧换了个姿势,舒适闲散,毫不意外地说。
“是。”她低着头说。
楚辞手心都沁出了汗水,在秦尧身后,目不转睛地在殿中跪着的人面上一个一个扫过。
“那便说说,你都知道什么?”秦尧手指在杯子上一弹,叮的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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