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棪的意思是她不该怀疑,对不起陛下的心。
翊安自是晓得。
但她生在皇家,这些事不得不多想,尤其事关齐棪。
她也不希望是魏琇,那是她的亲弟弟啊。
“说的是,你也没什么了不得的。玉奴连阮镛实都忍让到今天,何况你这么个无权无势的小驸马。”
“……”齐棪:“我哪小?”
翊安:“滚。”
烦死了,小命垂危,寄人篱下,还有心情在这跟她说浑话。
当夜暴雨来得急,因屋子不大,床榻在窗边,那雨就像随时要破窗而入。
齐棪跟翊安挤在一张小床上,各自穿着江州来与封浅浅的寝衣,以最快的速度睡了过去。
虽是头一回住这样简陋的地方,但可称得上是睡得最香甜的一次。
许是白日耗费了太多力气。
翌日天色未明,齐棪手下的三名侍卫,避开村里的人,各自朝三个方向去了。
齐棪蹑手蹑脚地起身,见翊安正睡得香,心疼她跟自己受苦。
他若出什么事也就算了,翊安但凡伤到一点,他都不肯原谅自己。
院子里,一派雨后清新的样子,花色更艳,空气宜人。
封浅浅向他打了招呼,说早膳快要好了。
齐棪试探地问了一句:“你认不认识颜辞镜?”
封浅浅如实道:“听说过,不认识,我没去过那样的地方,怎有机会认识。”
齐棪点头,“行,没事了。”
看来前世,颜辞镜搭上封浅浅这条线,是在他养伤期间。
且是蓄谋已久的,先派人假扮成挽骊,再让人夺取封浅浅的清白。
最后以帮她的方式出现,只为了讨自己的命。
煞费苦心。
颜辞镜的来历,齐棪来溱州之前,具与翊安说了。
他是东盛国人。
二十年前,北祁与东盛曾打过半年的仗。
当时朝中无人,南境平稳,齐棪的父亲只好亲自率兵前去。
东盛国挑衅在先,滥杀大祁子民,为威慑其君,京里下旨屠了座城。
颜辞镜因此家破人亡。
他手下之人拼死护住他,奉他为少主,入上京复仇。
这些年他们潜在京中经营,有了氿仙阁这样看上去光鲜亮丽的地方。
然而仅凭赚些银子,不足以复仇,于是他又攀上阮家,与之合作。
阮家控制下的许多朝中大臣,家中都有一位美艳的妾室,都出自氿仙阁。
阮镛实自然知道齐棪查到了这一层,所以一定不会坐以待毙,否则等待他的就是诛九族之罪。
翊安当时听罢,平静分析道:“所以,我只是他的棋子之一。细想想,我的确是在玉奴赐婚后认识的他。他投我所好,备了各类酒赠我,想是事先了解过。”
“做足了功夫。”
“他恨魏家,亦恨齐家。”翊安极为宽容地说了句:“却只是让我不能生育,倒算手段仁慈。”
齐棪见不得她心底这般善良,“不是仁慈,他还用得上你,许在你不经意间,套取了大量你以为无关紧要的话。况且,他若动了你,便等于打草惊蛇,所以按兵不动。”
翊安笑:“我是讽刺他的,你没听出来吗?记得,让他死得艰难些。”
齐棪点头。
那个人害了他们夫妻两辈子,若不赐他千刀万剐,实在对不住颜辞镜的一番苦心了。
便是现在,翊安还随身带着药丸服用。与汤药一样苦,只是好入口些。
齐棪感慨道:“年少时候,总要瞎一回,才能看得清。”
她同意:“嗯,这是我最后一次。”
他笑:“我从前就是瞎了,才对你不上心。如今我慧眼如炬,抓住你就舍不得松手。”
翊安搂他:“我夫君真会说话。”
等翊安穿着封浅浅的衣服走出房门时,表情丧得像刚死了丈夫。
“齐棪,我还能看吗?”
“怎么就不能看了?”
齐棪上下打量,很得体啊。
也就发间无半点装饰,只簪了根不大好看的木钗。
也就穿着身棕褐色不带花纹的布裙,套了双黑色的鞋。
女子还是得脸长得好看,这样寻常的衣服,被她穿出凤冠霞帔的气势。
翊安有苦说不出,封浅浅还是个人吗?
她就不信她真会穿这样颜色的衣裳。
说的好听:这套最新,最平易近人,就算被撞见,也不会起疑。
自然是不会起疑,她抗个锄头就能直接下地了。
“像村姑吧……”
齐棪正色教训道:“你这话说的不好,村姑怎么了,村姑有村姑的风情。华华,你现在就风情万种。”
“你眼又瞎了?”快传御医!
第73章 不行
齐棪见翊安恨不得把白眼翻出花来,好笑道:“吾妻美若天仙,真的!骗你做什么。”
翊安“哼”道:“最好如此,反正我不出门,丑只丑你一个。”
“我反正不嫌,你穿不穿衣裳,穿什么衣裳,在我眼里都是美艳大方温柔可人的华华。”齐棪摸摸她的头顶。
在外也有好处,翊安省去一头的华丽珠翠,撸上去顺手得多。
“别弄乱我头发。”
齐棪笑,牵住翊安的手:“走,吃早饭去。”
翊安被他夸一通,心里很受用,跳着小步跟在他身边。
“咱们不回溱州吗?”
“不回,现往溱州去,路上若有埋伏就糟了,不如留在此地更稳妥。”
“留多久?”
“最多两三日,便有人来接咱们,到时直接回京。”
“溱州你不管了?”
“你当随行的官员都是吃素的?便是我不在,也出不了乱子。”
齐棪趁着没人看,将她的手指放在唇边亲,哄道:“这两天委屈你了,回京后,咱们山珍海味吃到吐,衣裳再置办它个几十套,日日盛装摆大宴。”
“王爷要说到做到,奴家就等您带我出村,过好日子。”
翊安喜笑颜开。
戏文里,这样的对话结束后,往往都是女子被弃的下场。
她暗自庆幸,还好她不全指着齐棪过活。
齐棪没衣裳换,穿得是江州来的新衣,他们身量相仿,倒也合身。
这松蓝色的长衫素朴内敛,齐棪仪态最好,穿上极为清俊。
比自己这身既不合身、又不好看的衣裳强多了,封浅浅就是故意的!
罪魁祸首见了翊安,眼睛微亮,“殿下真是穿什么都美。”
“是封姑娘的衣裳好看。”
“殿下喜欢,便送殿下。”
“……”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江州来想是潜心研究此道,做的吃食很是精巧。
早膳除了米粥、面条,各色糕点摆了满满一桌,虽不能同上京比,味道却不差。
吃饭时,翊安才注意,齐棪那三个侍卫都不在身边,想是被他遣派出去。
齐棪唤挽骊坐下,替她盛了碗粥,学着翊安昨晚的口气:“养精蓄锐,他们不在,姐夫全指着你了。”
翊安:“……”
不行,挽骊只能保护她!
挽骊面露难色,再次言简意赅道:“好。”
吃完早饭,众人各自散了。
江州来出门去谈生意,齐棪跟女流之辈们无话可说,躲回屋里睡回笼觉。
翊安虽想跟去,转念想着这是别人家,吃人家喝人家的,不好太无礼。
于是站到封浅浅身边,客气道:“可有什么我帮得上的?”
封浅浅正在廊下忙,抬头看她一眼,笑吟吟说:“不必了,哪敢让殿下干活,王爷看到会不高兴。”
“你管他高不高兴做什么,我高兴就行。”翊安伸手,“我帮你浇花。”
封浅浅见她真心想帮,也不再推,简单交代了几句:各类花品分别浇多少的水,怎么浇。
不难。
翊安得心应手地忙起来。
期间挽骊想接手过去,被翊安撵去屋里睡觉了。
翊安专心致志地忙完,生出个天真的念头。
若她与齐棪也找个乡村住下,每日吃饭种花睡觉,多好呢。
唉,没戏。
忙完后,她搬了个藤椅,坐在院子的风口处。
昨夜下过雨,今日风还带着凉意,太阳这会又被厚云遮住,天气正舒服。
七八月的天,这极难得。
屋里反而燥热,不晓得齐棪怎么待得住的。
翊安眼一瞥,对上封浅浅欲言又止的神情,主动开口:“要问什么?”
什么人敢刺杀他们,他们何时才能走?
谁知封浅浅纳闷地说了句:“殿下与王爷成亲将近三载,为何至今不见喜事?”
寻常妇人,成亲一两年内,便能有身孕。
若没有怀上,早急得什么似的。
她语气并非奚落,翊安便没嫌她冒犯。
微敛下眸,说实话道:“一是并不想要,二来……我身子不大好。”
她这段时间服的是丹药,方子没变,苦得喝多少水都没用。
封浅浅打量她的神情,蓦然想到什么,善解人意地放柔声音,“我懂,委屈你了。”
“?”委屈的不是齐棪吗?
“女儿家碰见这种事,难以启齿,还得为男人留面子。”封浅浅盯着翊安的脸,摇头叹息,似是为她惋惜:“难怪他对女子冷淡至极,一眼都不多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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