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子方倏地一甩手松开了姜伊的脖子。
“你疯了。”孟子方背过身不看她,“疯了就不要再出去了。”
风吹过,大串的紫藤花朵零落拂过孟子方的脸颊,孟子方一眼不看摔倒在地上的姜伊大步离去,背后传来的咳嗽声剧烈,还有那哭声,似是疯癫,却又悲戚入骨。
他就不该,再娶她。
孟子方大步出了院子,步履匆匆仿佛丢盔弃甲,身旁一道影子跟上来,淡淡道:“夫人内体的剩余的寒毒还未清,这般情绪激动,可与身体无益,那一个孩子就白流了。”
孟子方的浑身凛冽,甩脱他,“那就给她去治,不然要你何用!”
“是。”
……
是夜,月朗风清。檐下的宫灯随风轻轻摇晃,院子里的下人都去睡了,只有一二值守在院门处昏昏欲睡,庭院中一片寂静。
季柔披衣起身从偏屋里出来,百无聊赖往廊下阶梯上坐下。
她近来是睡不好的,三年光阴早已习惯了身旁有人陪伴,当年赵谨克刚上战场离开的时候她就是如此,后来是赵谨克五六日一封家书两三日一句安慰才叫她慢慢好转,拿着赵谨克的信只安慰自己是天涯若比邻,只要心有灵犀,无论他在哪里都是在她身边。
可自那日与赵谨克在茶楼有了隔阂之后,之前能安慰自己一个人睡的那些话都不管用了,不是惊醒,就是彻夜难眠。
但偏偏这些她都不能同旁人说,这些日子又发生了这么些糟心事,赵谨克拖着伤病的身子尽心尽力,她想问想知道的那些事,都不好再提出来,只能看着那个坎又这么闭着眼睛绕过去了。只是她的心中却是没那么轻易又蒙蔽过去。
季柔抬头望天,悠悠叹出一口长气,然后低头将脸埋在膝间。
她也知道有些事情不说肯定是又缘由的,也知道人生难得糊涂,这回她和赵谨克之间起的那些波折都已经过去得差不多了,只要她肯含含混混这么迈过去,她与赵谨克之间还是能修好如初……
就像秋娥说的那样,他们是夫妻,这辈子都是分不开的,那些事情就松松手让他过去,至于以后会如何谁都不知道,就走一步看一步,少想一些就过得容易一些。
其实这样也挺好。
季柔这样劝慰着自己,就像她的母亲,从来都没有管过父亲,也没有管过府中的庶务,只待在那一亩三分地里过自己的日子,也不是挺好。
她也不管了。
季柔闭着眼埋在膝建行摇着头自己告诫自己,不管以后旁人说什么她都不管了。
“做什么呢?”清朗的嗓音在头顶想起,“大晚上的,你这是夜游做梦呢?”
季柔唬了一跳,猛地抬头,是赵谨克。
作者有话要说: 不仅有钮祜禄.子方,可能还要有喜塔腊.伊,他们真是吉祥的一家~~~~~
☆、第 57 章
月华如水, 赵谨克也是同季柔一样披着衣裳出来的, 笑盈盈望着愣愣的季柔,然后在她的身旁坐下。
“冷不冷?”赵谨克牵过季柔的手握了握,她那手心倒还是热的,“怎么这么晚还不睡?回头要是脸上长小疙瘩了, 又要不高兴。”
季柔缩了缩脖子低下头,也不想说实话, 只含混道:“马上……就睡了。”
“睡不着啊?”赵谨克转头问她,“心事很重?”
“才没有, ”季柔不认, “你不也没睡吗?也不好好躺着养伤。”
“我白日里睡了这么久,晚上自然睡不着。”赵谨克伸手, 自然而然揽过季柔的肩膀, “正好陪你。”
“不要。”季柔推他, “你身上的伤还没好全呢,快回去。”
“不回去。”赵谨克故意揽紧了他不让她逃, “既然你睡不着, 我给你讲个故事好不好?”
“我又不是小孩儿, 还要你讲故事哄我睡。”季柔有些不悦地看他,最讨厌他摆出一副哄小孩儿的架势了。
“那不行。”赵谨克低头看她, 几分促狭,“我今儿的兴致已经来了,这夜里的气氛也甚好,你必须得听。”
季柔瞪他, 赵谨克只是一笑,手臂揽着她的身子转过头看那无边夜色,眸底幽远:“这故事可长了,你可别半路睡过去。”
季柔的鼻尖皱了皱眉,不屑地哼了他一声,索性顺势就趴到了他的腿上,耳边就听赵谨克的嗓音悠淡,已是讲了起来:
“很久以前呐,在普州有一个孩子,他本是名门之后,可因朝堂争斗失利,整个家族都被贬谪,日子过得很艰辛,最难的时候连温饱都成问题,男丁都为重回京城而筹谋,母女眷则操持家务,为了生计给人浣衣纺布,甚至下地干活。”
嗯?
季柔倏地转头望他,眸底微震,普州?他……
赵谨克没有看季柔,只是自顾继续讲着他自己的。
“可他们家本是望族,家中女眷也都是曾金尊玉贵的千金,男孩的母亲恨透了这样的苦日子,也恨透了让家族沦落至此的政敌家,每次遇到事儿了,还是熬不下去了,就反复告诉男孩家里的仇人是谁,将这份仇恨也刻入男孩的骨血,整个家族的孩子从小骨子里就写满了恨。”
“后来终于,男孩的家族重新起复回京了,却是用大伯一家的性命换来的,当时的陛下为了弹压男孩家的政敌,故意重新抬举了男孩的家族,纳了男孩家的长姐进宫为妃,男孩他们整个家族为了复兴也为了报仇,就成为了陛下手中的刀,一步步重新有了与仇人抗衡的能力。”
“但在这中间的斗争里,因为陛下早先提携用来巩固自己皇权的一个宗室王爷愈发势大,直至到了尾大不掉难以控制的地步,而那个陛下也发现了自己命不久矣,为了朝堂稳固,为了给将来的幼帝长大争取时间,他想出了一个办法,让男孩家族的嫡子和他们仇人家的嫡女联姻,把他们两家绑在一起,也把这朝堂的水搅浑……”
赵谨克低下头来,轻轻抚过季柔怔怔望着他的眉眼,“那个男孩已经是少年了,虽然百般不愿,但父亲和他说明了大义,所以他一下都没反抗就同意了,心里却恨得要死,气得几天几夜吃不下睡不着,正好他那时和仇人家的小儿子都在太学,他就见天儿地盯着人家的小过错打小报告,终于弄得仇人家的儿子上了火,路上给那少年套了麻袋打了一顿。”
“你说,”赵谨克轻轻点了一下季柔的鼻子,“是不是都特幼稚?他还在偶遇那未婚妻的时候甩脸子,人家当时才十岁,还是个小孩子他也欺负,是不是特混?”
季柔望着他,一双眼睛亮亮的,道:“那后来呢?”
“后来,”赵谨克又转过头,“后来陛下终于驾崩了,他们就成亲了,那个少年还是气不过这桩婚事,就提早请命外放,在成亲当夜就直接动身去了青州,一去就是三年,还是他的长姐和父亲眼看京中形势变化强召他回京才肯回来。”
“为什么,明明……”季柔忍不住发问,明明不是这样的……
赵谨克没有回答,只是揽紧了季柔,“那个少年回到京城,回家就免不上要和他的妻子同住一个屋檐下,虽然那个时候少年经过历练,也知道联姻一事怪不得他的妻子,但那些从小被灌输的仇恨还在,他始终视妻子为仇人,成日不理不睬冷言冷语,眼看着妻子被家里的其他人欺负为难都不管不顾,他总觉得仇人家的人没有一个好人,都是装的。”
“可他的妻子却是真的心中纯澈,甚至逆来顺受,不管少年怎么猜忌怎么挑剔,哪怕受婆家再多刁难苛待,她都一一受下了,回去偷偷地哭偷偷地难过,可第二天又是一样贤良恭顺,终于少年看不下去了,他开始有意在妻子被亲族刁难的时候出手相帮,私底下能待她好一些就好一些……”
“可家族的仇恨还在,终于有一日两家联手扳倒了那个宗室王爷,到了该好好清算仇恨的时候了,争斗里终于还是免不了波及了妻子,全家都在防备少年的妻子会里通外敌窃取机密,也真的被泄露了机密……”
“少年开始怀疑妻子,与她争吵,冷落她,家里人更是恨不得将她吃了,把她送去了山上的寺里。更甚的是那个时候总是有妻子的继兄时不时出现要帮妻子讨回公道,帮着妻子跟婆家抗争,但少年早就看出来那个继兄对妻子别有用心,每回他一出现少年就更生气,气得恨不得杀人……”
“你说好笑不好笑,其实少年早就把心放在了妻子身上,可是他自己不知道……”赵谨克低低嗤笑,“后来妻子的母亲病重,妻子回娘家探病,偶然得知了自己的父亲给夫家准备了一场杀局,她从自己的娘家逃出来,去给婆家报信了,免了一场婆家的灭族之灾,少年也终于查清楚,当时泄密的不是妻子而是妻子从娘家陪嫁来的下人,妻子毫不知情。”
“少年终于对妻子敞开心扉,他们在一起了,可是少年的家族却仍旧不能接受这个仇人家的女儿,少年也不敢违背孝道,只能尽最大的努力帮衬妻子,但那时却起了战火,朝廷决定收复失地剿灭反贼,少年得为了国家离家出征,又只能留下妻子一个人在府中独自承受,但好在他们心意相通,妻子心中总算也有了些慰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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