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霜说不上来,她与傅凝婉并非知交,虽为姊妹,仇倒比爱多,说有多么可怜傅凝婉也不见得——何况,傅凝婉真的需要她可怜么?她要的究竟是孩子,还是不可撼动的地位呢?
只是,不管傅凝婉所求是什么,这巍巍深宫都由不得她,纵使二皇子答允立她为皇子妃,可她今后的路就一定会走得容易么?一个女人,没了孩子,又没了丈夫的爱,难道只能孤独寂寞地活下去?
凝霜强忍住牙关的战栗,某种意义上,她其实比傅凝婉幸运得多,至少在这个延续了千年的男权社会里,让她遇见一个真正爱她的人。
她望着萧易成英挺的眉宇,仿佛要把这一刻深深烙进心里。就算如今她已有了孩子,她还是希望萧易成不要那么短寿,一家人能长长久久地陪伴下去,如此,她的生命才不会寒冷。
不知是听见了她的心声,还是从眉宇间感知到她的情绪,萧易成轻轻拉起妻子的一只手,郑重道:“我会的。”
他的保证,比起二皇子就令人信服得多了。
凝霜仍埋首在他胸口,不敢抬头,免得被他瞧见自己眼角的泪痕,瓮声瓮气道:“你见到皇后了么?”
“自然没有。”萧易成无奈摇头,椒房殿门口有大批侍卫把守,外人不得擅闯,何况他这个侄子。萧易成只能送些衣食炭火进去,免得萧皇后过于受苦,也算对太子有个交代。
凝霜不置可否。
萧易成刮了刮她的鼻子,“瞧你的模样,似乎颇有进展?”
“这是宫里,少动手动脚的!”凝霜疾言厉色撇清干系,赶紧朝周遭望去。
萧易成趣道:“方才是谁主动往我怀里钻的?这会子翻脸不认账。”
凝霜无话可说了,她那不是孕期情绪失态么?很应该体谅才是。
她吸了吸鼻子,方才将之前对傅凝婉那番言语娓娓道来。
萧易成惊喜的搂着她,赞道:“还是霜霜聪明!”
凝霜不好意思地从他怀里挣开,扭头道:“我可不保证一定管用。”
傅凝婉又不是傻子,不见得因为她三言两语就改变了立场,凝霜也只是趁着她小产之后心神憔悴才因势利导,可傅凝婉会否照她的话去做,还是得看她自己的主意。
“已经很好了,”萧易成感慨道,“在咱们都束手无策的情况下,你能想出这么一条路子,无论是否成功,姑母知道了都会感激你的。”
*
许是凝霜那番话发挥了效力,又或许傅凝婉心中对步贵妃母子的仇恨压倒了一切,三五日后,她刚刚能下床走动,就跑去皇帝跟前撤回了控告,直言是自己孕中不小心误食了山楂,其实与皇后无干。
步贵妃的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先前明明说得好好的,怎么现在却矢口否认?她有心想说傅凝婉病中犯了糊涂,无奈傅凝婉的神智看起来却很正常——她望着步贵妃时,那冷冷的眸子都让人心中有些发寒。
这场在宫中绵延多时的闹剧,最终以皇后解除禁足收场,当然,背后总得有个背锅的,皇帝朱批一下,御膳房走了大批御厨——都到黄泉路去了。就算圣旨法外开恩,步贵妃也不会容他们活下去。
原本万无一失的计划却遭到破坏,步贵妃自是恨得牙根痒痒,有心想阻挠傅凝婉的封妃之路,无奈皇后一早就到皇帝跟前求了恩典,看在傅氏失了孩子心情郁卒的份上,皇帝悯其悲苦,下诏立其为皇子妃——傅凝婉依旧得到了她想要的东西。
步贵妃虽也没甚损失,可瞧见萧皇后好端端高坐在明堂上,心里难免有些不平。万幸,皇帝虽解了萧氏禁足,却也并未给萧氏更多的宠爱,依旧当她是透明人,步贵妃看在眼里,这才稍稍释怀。
凝霜倒是瞧出点关窍,当今皇帝对萧皇后必定怀着极复杂的心事,说爱不对,说恨也不像。谋害皇嗣这样的罪名,落在皇帝嘴里也只是轻飘飘一句禁足了事;可如今查证萧皇后是冤枉的,皇帝却依旧冷着她,不肯施与些许怜惜,他就像一个被遗弃过的孩子,既想要亲近自己的母亲,又害怕去见她,时时刻刻处在这种矛盾的情绪中——真是一对奇怪的夫妻啊!
傅凝婉册为皇子妃的旨意下来,凝霜也抽空回家贺了一贺,看程夫人脸上倒是喜悦更胜过悲伤:她见都没见过自己的外孙,自然犯不着为那孩子的离世难过;反倒是傅凝婉如今终于熬出头来,却让程夫人觉得大房脸上倍添光彩,说话都有底气多了。
傅凝婉养成这样一副心性,与程夫人其实脱不了关系吧?凝霜摇摇头,不再理会大房迎来送往的热闹,继续与母亲闲叙家常。
阮氏问起步贵妃送来的那两个女孩子,总觉得凝霜这样放置不太妥当,既然不打算收房,何不干脆赶出去,或送人或发卖,横竖生老病死乃人之常情,宫中女眷千千万,难道个个都去仔细调查不成?
凝霜笑着安慰母亲,“娘,我不是怕宫里来人,之所以留着她们,无非另有用处罢了。”
阮氏不解,“那两个一看就心术不正,行事也不成体统,有什么用?”
凝霜莞尔,“我自有我的办法,娘,您只管等着看好了。”
见识过傅凝婉的悲剧,更令她下决心要保护好自己的孩子——她绝不会任人宰割。
乍暖还寒之时,徐慧琴那头总算有了消息,说是张二夫人最近在偷偷收购五行草,甚至不惜以超出市面数倍的价钱——五行草亦即马齿苋,是一味极为爽口的夏日小菜,用来佐餐最好,冬末春初自然少见,纵有也只能收到干货,不及鲜食味美。
张二夫人收购这些做什么呢?她家的铺子并不做药材生意,再联想到府里的身孕,其意不言自喻。凝霜不得不佩服张氏的心机,比起红花牛膝草乌这些猛药,马齿苋的作用的确轻得多了,可若炼成药汁日复一日添在饭食里,纵她不慎滑胎,谁又能发觉其中关窍?
幸好,凝霜早有预备,此时便是她予以反击的时候了。
计议已定,是日清早,凝霜便跌跌撞撞扑进兰藻堂里,哭诉有人盗窃她的首饰。
张老太太正和萧夫人商议花朝节要不要买几百盆牡丹回来装点庭院,冷不防瞧见这出,当即皱起了眉——这个孙媳妇向来乖巧懂事,举止得体,怎么今日却这样冒冒失失的?
一旁的张二夫人虽隐隐感到不对,却也没往心里去:她压根还没动手呢,傅凝霜如何能知道?纵使发觉端倪,傅凝霜一个晚辈,也不能贸贸然去搜长辈的屋子,这是以下犯上。
好在傅凝霜似乎不是冲着她而来,只哭哭啼啼的道:“咱家里的人向来手脚干净,断不会出现鼠窃狗偷之辈,依媳妇之见,必定是外头来的人!”
老太太和萧夫人对视一眼,关切问道:“你是说……宫里赏下的那两个?”
凝霜掩面垂头,“祖母和母亲若不信,只管将春莺秋雁叫来查问。”
张二夫人蓦地坐直身子,脊柱上冷汗津津冒出,她忽然明白傅凝霜想要做什么了——好一招投石问路!
第52章 一箭三雕
不管傅凝霜今日是否冲她而来, 张二夫人觉得自己最好还是先避开, ——退一万步讲, 纵使傅凝霜真想攀扯到她身上,她也不至于被打得措手不及。
思及此处,张二夫人笑盈盈的起身, “老祖宗, 媳妇想起庄子里刚命人送来这一季的进项, 得先回去点一点, 就不陪您说话了。”
正要起身, 冷不防徐慧琴从外头进来,脆生生的道:“娘,我刚在前厅接待了吴管事, 喏, 单子就在这儿,您瞧瞧。”
张二夫人暗骂一句死丫头,平时怎不见她这般贤惠?偏赶着今儿来献殷勤!
徐慧琴这么一拦, 张二夫人的路就得堵死了,只好仍旧回到原座上,假装聚精会神看那些单据。
凝霜则与徐慧琴悄悄对了个眼色, 见徐慧琴露出一个放心的表情,凝霜心中这才落定。
萧夫人瞧在眼里,虽觉得有些奇怪,却也不曾多想。倒是老太太不露声色地看了张氏一眼,发出微不可闻的叹息。
春莺秋雁来得很快, 想是因为老太太传唤,不敢不来——在萧家度过的这些日子到底让她们有了些许长进,不复初来乍到时的那副骄横模样。
就连脸面都带了些粗糙,不比原先精致——再如花似玉的女子,成天操劳些粗活,也会失与保养、面皮发皱的。
秋雁施了礼,率领春莺跪下,方怯生生的抬头问道:“不知老太太找我们姊妹有何事?”
来之前还有些窃喜,想着莫非老太太与萧夫人不睦,二人打起擂台,想安排她俩去伺候二少爷——再不济,三少爷也行啊,其实都可以。
及至见了这兰藻堂中乌泱泱一大拨人,秋雁方觉得不妙来,纳个妾哪用得着这样声势浩大的,三代人都在,请祖宗也不必这么费事呢!倒像是抓贼。
误打误撞还叫她猜着了,可不就是抓贼?老太太冷冰冰的道:“你主子丢了几样东西,怀疑是你们偷拿了,所以过来问问。”
对着几个奴仆,她当然犯不着客气,哪怕曾经是宫里来的。
秋雁立刻叫起屈来,“奴婢冤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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