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安慰着儿子等着太医过来,贾瑶一边自责,怎么能因为不想孩子看到墨澜凊那侧妃就送他到老太后那里去呢!虽然两个人并没有见着,老太后还是在寝殿里躺着,但是坤德殿里总会有病菌之类的,小孩子抵抗力又弱。儿子没怎么生过病,也不是不会生病。
安吉儿难受还是其次,主要是因为自己一个人刚才睡觉时做了噩梦,吓醒了之后面对着黑暗就有些害怕委屈。这会儿到了贾瑶身边,他觉得有人哄着自己保护自己,心里就感觉安全多了。抓着贾瑶胸前的衣服迷迷糊糊的又想睡觉。“父王呢?”他的的声音软软糯糯,带着孩童特有的那种甜美的奶香味儿,和一点撒娇似的对父亲的需求。
“父王在忙,”贾瑶语气里没有丝毫停顿的回答他,“父王要忙许许多多的事呢!才好让许多像安吉儿这样的小朋友能吃饱穿暖。”她为儿子崇拜的父亲维持着高大的形象。
“可是安吉儿生病了。”小娃娃又委屈了,他在自己母亲的怀里疑惑不安的蹭了蹭,“我要父王抱抱。”
“父王在这里。”就在贾瑶又准备想起别的理由搪塞儿子的时候,原本应该洞房花烛,红被暖床的人不知为何出现在了这里。声音穿过了冬日的风雪,好像比暖炉中劈啪作响的火炭更加温暖。
贾瑶不由得看过去。他许是听到主殿的动静,才匆匆的过来了。外头披着个大氅,里面还是穿着单衣。一看就是急忙之下,连带子都来不及系上。
墨澜凊也没怎么经历过儿子生病的事,顶多是有两次长牙积食的事儿,小孩儿闹过不舒服。这会儿在灯光下看到儿子红扑扑的小脸,顿时就心疼得不得了。
他过去想要从太子妃手里就过儿子。却被贾瑶下意识的避开了。
贾瑶的眼神越过他看向他身后站着的人。乌拉云容。她也跟过来了。站在他们过去每夜一起睡着的房间里。也是站在他们从此以后的生活里。理所当然得占有着一个位置,理所当然得她有权力跟过来,因为墨澜凊此时不应该站在这里。今夜是他们的新婚夜!
是啊……目光了然的落在墨澜凊未系好的大氅里透出来的杏色寝衣上。他们原本应该正在……
他的手也许已经抚摸过那个女人的身体,他的唇也许已经在乌拉云容的身上烙下一个又一个的吻。或许往后的日子里她还要迫不得已跟他做一切太子与太子妃之间该做的事。但是此时此刻她怎么能让他碰儿子?
真脏……
墨澜凊看着贾瑶把目光头像自己身后非要跟来的乌拉云容,又看向自己因为着急没穿好的衣衫,然后神情里慢慢带上嫌恶。她搂着小孩的姿态充满保护欲,仿佛他也不能多碰一碰似的。
他稍一作想就明白了贾瑶的意味。也许是由于迟钝,也许是下意识的不愿面对,在掀起乌拉云容盖头的那一刻,他才真正想到贾瑶介意的是什么。
不对……他看着那张精心修饰过得姣好的容貌,心里的感觉却异样又排斥。这个女孩子一样有良好的家世和外貌,她看着自己的眼神诚挚又热烈。
他不讨厌她。可是他不想让她插入自己的生活。虽然这样的例子在他的认知中绝无仅有,但是他这些年就是有这样一种感觉。他想要的家里,有贾瑶,有儿子安吉儿,就已经足够了。
也许这个女孩子是无辜的。他这样想很伤害人家,但是——她很多余。
“云容,你先回去吧。”他侧过头吩咐道,声音还算温柔。
乌拉氏是个乖巧的性子,听到他吩咐,虽然心里不甘心,却也老老实实地行礼出去了。她跟来只是为了墨澜凊在看过皇长孙之后,再跟她回去过他们的洞房花烛夜。很显然她失败了。
墨澜凊这才回转过来面对着贾瑶。他轻轻地笑了笑,同时再一次对宝贝儿子伸出手,“我没碰她。”
贾瑶愣住了。不过安吉儿小朋友看到自己父王又高兴了。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也没听懂自己父王说的“没碰她”是什么意思,他只知道这会儿他最信赖的人都在他身边了,他安全了。
轻轻拍着儿子的小身子,墨澜凊接过贾瑶递来的被子把小孩儿裹了起来。
说话儿的功夫值守太医就来了。
这位太医长着几撇小胡子,看着还挺令人信服的。给尊贵的皇长孙殿下诊了一回脉,这位太医直起身,“据微臣所见。皇太孙殿下可能是夜里发梦受惊了,这在幼童中是常见的。再一个……”他的声音犹豫起来,“许是这殿里布置,或是什么,冲撞了也不一定。”说完他就一下子跪了下去,“微臣惶恐。”
那“冲撞”之言在贾瑶一个不信鬼神的人来看纯粹是无稽之谈。然而听在墨澜凊耳里,想到刚进门的乌拉云容,他的眼神就变得若有所思起来。他一个成年男人自然也不信这些的。可若是拿这事好好做做文章,倒也能叫疼爱安吉儿想疼爱眼珠子的父皇和皇祖母……
太医给小孩子开完药之后。墨澜凊差人提着灯把这位老人家送了回去。
。
这会儿已经折腾到凌晨了。墨澜凊当然不可能再返回到乌拉氏的屋子里。他就歇在贾瑶身边,中间是已经喝了药睡得香甜的傻儿子。
两个人又同时失眠了。不过这回却并不像昨晚那样,离的很近,彼此之间却是一道深长的鸿沟。两人中间虽然隔着胖乎乎的安吉儿,但彼此却觉得不再遥远。伸过手就能碰触到对方,感觉到对方体温的存在。
听了一会儿安吉儿香甜的小小鼾声,贾瑶转过头看着同样睁着眼睛的墨澜凊。不自觉的弯起嘴角笑了笑。过去那些年里甜蜜的意味好像又回到了她的神情里,让墨澜凊即便在黑夜也能看得清楚。
纵然墨澜凊这样的做法,给她带来的压力是无比大的。明天,不,今天开始她就要做好准备面对来自多方的敌意和压力。
但是这是她自找的。她宁愿背负所有的压力,因为她知道并不是她孤身一人在战斗。
只要他还愿意坚持,这小小的寝殿里只有三个人。她就愿意以一个弱女子的身份跟整个时代的规则背道而驰。
她赢了。
最后,她和儿子都在墨澜凊的怀里睡着了。
窗外的风雪仍然在肆虐,敲打着朱瓦红檐重重宫墙,却不再会透过火炉里燃着的暖意,侵透女人和孩子甜美的梦境。
第七十三章 乌拉云容
第七十三章乌拉云容
下人差别鲜明的态度,不同的地位,不同的处境,会让一个原本单纯高傲的女孩子慢慢的心灵扭曲。有时候可怕的不是从来没有被人看重过,而是曾经是千人捧着万人哄着,一直地位无比尊贵的人,突然之间生活中出现了一个对比。在那人面前自己是逊色的,被冷落的,也是被轻蔑的。
大概没有哪个人能一下子接受这样的转变。更别提乌拉家唯一的嫡小姐,自小就被娇惯宠爱着长大的宠爱着的乌拉云容。她几乎是无法理解为什么在她之前无比期待的新婚之夜上,她倾慕的太子表哥会因为一个小孩子生个病就离开了他们的婚房。
不就是一个孩子?谁知道是不是因为太子妃想争宠故意叫那个小孩生病的。她在家里就听说皇太孙是个身体好的,怎么偏就赶上她的新婚之夜病倒了?就算她是个单纯的未经世事的,也隐隐感觉到阴谋的味道。
她未嫁时就听自己的母亲讲过,贾家二房的老爷就有两个姨娘,而且和大房没有分家,这其中关系复杂,而太子妃未嫁时在贾府生活多年,耳濡目染,其中心机手段必然不少。她想起母亲说这话时,温柔的抚着她的头担忧的看着她,“云容啊,你这么个单纯性子,可要懂得防人才好。”
她现在总算明白母亲当初的担忧所为何事了。这位太子妃果然为了她的地位什么事都做得出来,连自己孩子生病的事情都要拿来利用,就为了让自己不痛快。生活在这宫中,她果然不能太单纯,要不然以太子妃的心计手段,估计太子就要被太子妃笼络去,没自己什么事情了。
那小孩子也够讨厌的。她不甘心的想。这样子坏了人家的最重要的事情,也不怕折了自己的福气寿数。果然是什么娘教养什么孩子。
不过她还是大方地决定不和那么个小毛孩子计较了。一个小孩子,能不能长大还两说,在他恶毒的母妃教导下也不知道会长成什么样,她何必把他放在心上。
想到这里时她眼神中透出恶毒的光。那是她过去的人生中从没出现,或者说从没机会出现过的一种情绪。
在被娇宠的那些时光里,她在父母长辈面前温柔乖巧,对恭恭敬敬的下人温柔和煦,对未来的夫君仰慕爱恋。所以她从来没想过,或者说她的骄傲从来没有容许她想过,她会在方方面面都输给另个女人。而她与这个女人的差异总是要她时时刻刻的面对。时时刻刻清楚的认识到太子对自己两人态度的差异,下人对两人不同。
乌拉云容日益觉得这种境况让她无法忍受。太子甚至到现在为止都没有跟自己行过房!她的目光一日一日退下当初那种清澈单纯和骄傲,曾经对贾瑶似有若无的怜悯和蔑视开始逐渐演变成厌恶和仇视。现在发生的一切在渐渐颠覆她曾经那种认知。在过去的时候,就算自己家世,容貌都没有胜过贾瑶,她也是自傲的。并且天真的觉得男人会被自己骄傲优秀的心灵所折服。当这种坚信的东西没有得到实现后,现实和理想的差距让她感觉到无比的煎熬。她甚至觉得自己无法坚持她当初引以为傲的单纯善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