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锋一转,面露不解,“可娘在爹面前,却并非是以弱为美,爹在娘面前,也并非是以强为贵,女儿很是怀疑女戒的合理性,提现在爹娘身上,完全就是相反的啊。”
陆秉坤被问住。
陆燕尔挑起眉梢,继续优哉游哉地说道:“所以,爹让女儿抄写女戒是不对的,每对夫妻都有适合他们自己的相处之道,并非全像女戒说的那般,妇人对夫又敬又顺方能长久,就比如小姑,对小姑父太顺从了,使得小姑父对小姑没有半分夫妻之情,只当她好欺负,可以肆意用言语侮辱。而玉兰堂姐……唉,不说也罢!”
王玉兰每次在父母那儿受了气,就非得把气劲儿转到她这儿来,性子受父母关系的影响,坏的很。
比小姑,比小姑父都要坏。
陆秉坤沉声道:“不想抄女戒,还弄这些个歪理出来,这是千年来的道理,岂容你胡扯?”
陆燕尔眨眨眼:“在夫妇之道上,那爹和娘怎么没有遵循女戒行事呢?”
看似家里是陆秉坤做主,可实际上除了县衙的公务,基本都是听郑氏的,即使是错的也是郑氏有理,哪儿像女戒说的那样,妻以夫为纲。
“这……”
郑氏早就被绕晕了,狠狠地瞪了一眼陆秉坤,方才有外人在,自然是给足陆秉坤当家主人的面子,可只有自家人便不整那些虚的,语带责备:
“本来是来问女儿的意见,你倒好,正事不说,就只记挂着抄女戒的事,天天抄,能抄出一朵花儿,还是能靠着本女戒就能养活自己?”
陆秉坤面子上挂不住:“你行你上。”
原本是想铺垫好,再缓缓进入到嫁人这个话题上来,哪知却被女儿给带偏了。
陆燕尔撑着下巴,眉眼弯弯的笑,其实一辈子呆家里当个老姑娘挺好的,可奈何爹娘不愿意留啊。
嫁给楼君炎,嫁给未来的首辅,这个心情,挺纠结的,倒不是纠结他十年后会娶亲的事。
而是,纠结自己真能做好他的夫人吗?
她是该敬他呢,顺他呢,还是以柔绕刚将他练成绕指柔?
陆燕尔抖了抖,完全想象不到成为他的妻子会是怎样的一副场景,那可是未来的首辅大人,精通阳谋阴谋,人心算计,在他成为首辅的路上,鬼蜮伎俩自是不在话下,他自始至终唯有对百姓对大晋这个国家怀有一片赤诚,没有阴私之心。
郑氏措辞了一番,满怀期待地望着陆燕尔,声音要多柔有多柔:“我儿啊,你对楼家来说亲一事如何看?”
晚晴已将情况大致都告知了陆燕尔,郑氏便没有细说,只是询问她的意思。
“我愿意!”
陆秉坤看着她。
郑氏也看着她。
都没意料到她会应的如此爽快。
陆燕尔垂下眼眸,低低的说道:“女儿的意思是,女儿的婚事全凭爹娘做主!”
第12章 她很好婚期已定,动了凡心
吴媒婆应道:“那是自然,若再提前,就太过仓促。”
说着,吴媒婆猛地一拍脑袋,赶紧掏出庚帖,递给郑氏:“知县夫人,真是对不住,瞧我这记性,差点忘了楼公子的生辰庚帖,你们也去与令嫒合下八字。不过,楼家早合过了,是大富大贵,上吉命格!”
陆燕尔的生辰时刻,安和县百姓皆知,楼家有心打探,自然很容易便会知晓,郑氏也不意外,只是看了楼公子的庚帖后,脸色登时大变。
“老爷,这可如何使得?”
陆秉坤凑过来一瞧,当即脸色也沉了下来:“这楼公子竟比小女大整整十岁,不多不少,正巧大十岁。”
吴媒婆扬起帕子,一挥:“这你就不懂了吧,男大女,才会心疼人哪。”
郑氏狠狠地瞪了一眼陆秉坤,哪是年龄的问题:“楼公子生辰几乎与小女一样,除了不是同一年,皆是阴年阴月阴日阴时出生。”
两人皆是这般不好、阴气太重的生辰八字,郑氏不会算命卜挂,却也看出这八字不合,一阴一阳方能互补,男女两阴岂不是违背了五行相生相克之道。
闻言,陆秉坤面色凝重,严肃地看向吴媒婆,再三确认道:“你确定楼家合过八字了?”
吴媒婆也觉得这样的八字婚配确实不符合常理,但楼家坚称两人的八字非常契合,是百年难遇的天赐良缘,那陆家小姐就是自家儿子的命定之人。
何况,眼见这门亲事即将成定局,楼家承诺的白花花银子即将落入口袋,岂有最后关头功亏一篑的道理,当即卖力地说和道:
“我岂敢欺瞒你们自毁招牌,楼家确实合过八字,只不过不是普通的算命先生所合,而是大晋有名的世外高人道衍真人所合,这个道衍可不是一般人,早年间可承受皇恩做过一段时间的国师,听说本事可大了。”
听闻道衍的名号时,郑氏和陆秉坤俱是一愣。
这不就是当年那个算命道士吗?
见两人神情有所松动,吴媒婆趁热打铁道:“那楼家岂是一般的人家,江州首富,万贯家产,又只有这么一个独子,将来必是要承袭家业的,楼家会找个克他们儿子的姑娘回家么?”
陆秉坤夫妇想想是这个理,女儿只是个小县令之女,可楼家却不一样,断没有找个祸害儿子的姑娘回去,心头大石俱是一松。
瞧着自己婚事一波三折,终是尘埃落定,陆燕尔便回房继续写女戒去了。
楼君炎!
竟也是阴年阴历阴月阴时出生之人,这莫不就是他官场不顺的原因?
陆燕尔本是不太信奉这些鬼诞神佛论的,可重生一事,颠覆了她全部的认知。只是,自古婚配讲究八字合,楼家却非要反其道而行,且看两个阴时生辰的人凑在一起,未来会如何呢?
吴媒婆得了些赏银后,便乐呵呵地回江州复命去了。
不过五天,江州那边便快马加鞭来了人,告知婚期定在五月十五,刚好还有一个月时间。
陆燕尔即将成婚的事在安和县引起了轩然大波,反倒是江州楼家那边将消息封死了,只有小道消息宣扬首富之子即将成婚,却不知要娶的是哪家姑娘。
向来号称对江州大小事无所不知的知州公子程楚河,终于坐不住了,寻了个由头将楼君炎约到如意阁,等楼君炎姗姗来迟后,才发现顾辞也在。
楼君炎不咸不淡地扫了一眼程楚河,眼神犀利无温,吓得程楚河赶紧低头,喝茶压惊。
顾辞伸手,面上带笑:“君炎兄,请坐。”
“谢过世子。”
楼君炎做了个揖,撩袍坐在顾辞下首的位置,顾辞端起桌边的白玉盏,悠悠地品着新出的碧螺春。
一个优雅品茶。
一个不动如山。
皆是无言,气氛甚是微妙。
程楚河看看楼君炎,又看看顾辞,暗自懊恼,作甚要将这两个祖宗凑在一起?
程楚河本是楼君炎的表弟,亲的那种,可相比这个亲表哥,他跟顾辞的关系更要好,主要他自小不怕父母,偏生就怕这个阴晴不定的表哥,回回都被整治的很惨。
这回楼君炎成亲,姨母连自家老娘都瞒得死死的,无奈,他被勾的心痒痒,只好硬着头皮来向这位可怕的表哥打探消息。
可又怕他,只好拉着顾辞来壮胆。
但他忘了,这两个主儿都是心高气傲的人,虽同拜在韩老学士门下,且学业不分上下,同是天资聪颖,深受恩师爱戴,甚至有种既生瑜何生亮的感觉,难免两人都会被拿来比较。
楼君炎有本事却屡考不上进士,而顾辞早已是进士,本该进翰林院,可他却自愿放弃进入翰林院的机会,只因他想状元及第,名动大晋,便继续留在江州钻研学业,三年后再战。
而被江州百姓比较的后果就是,两人互看不对眼,谁也看不上谁。
程楚河不得不抬头,迎着楼君炎散发的冷冽气压,收起自己的嬉皮笑脸,大而无畏地端起茶杯,直接切入正题:“楼……表哥,表弟恭喜你即将喜得佳人。”
“嗯。”楼君炎不咸不淡地应了声。
顾辞放下杯盏,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程楚河。
程楚河内心哀嚎,却只得硬起头皮看向楼君炎,不怕死地继续道:“听闻那姑娘是楼家远房亲戚的嫡女,是岭南齐家的齐大小姐,还是江南杨阁老的孙女杨四小姐,要不然就是北地琅琊王氏的王二小姐……”
程楚河板着指头数着提前做好的功课,适龄可与楼君炎婚配的姑娘数了个遍,可楼君炎面色无波无澜,闭口不言。
只好又回递了个眼神给顾辞,他可是撬不开这位表哥的嘴。
顾辞拧眉,眼前浮现那日纵马过街匆匆一瞥,纤弱的小姑娘被楼君炎拥在怀里,裙踞飞扬,单那抹窈窕的背影就已美的似真似幻。
当程楚河邀请他时,他竟然鬼使神差地应了。
怎样的姑娘能让绝情禁欲的楼君炎动了凡心?
“君炎兄,如此藏着掖着,可是怕未来的尊夫人被我们拐跑了。”顾辞脸上带着温润的笑意,哪怕是这般半激半玩笑的侃话,却听不出半分亵渎之意。
楼君炎若有似无地看了一眼顾辞,扬唇:“她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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