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玉致蹙眉:“若是这样看来,赵大人和那李公子是八竿子都打不着的,怎么突然就凑到一处去了。”
“说的就是如此,赵翼的年纪足够当李公子的爹了。为师叫京里的人暗中查访,发现赵翼得了清福县尊之职,是有人暗中相助。虽说潞州偏僻,但县尊好歹也是个实缺,若是朝中无人,不会这么快就顶了缺的。”
“为师以为,会不会当初赵翼得了官位,背后有李公子的手笔,他想打西边生意的主意,往这边安插些人手也不无可能。”
“毕竟抚州铁通一块,早几年叶成将军就将抚州上下的人换了个遍,旁人根本插不进去手,所以李公子才从潞州入手。”何绰说道。
“倒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林玉致道。
陆召继续说道:“还有,赵大人前段日子忽然开始调查清福县人口,尤以二十五年前涌入的一批流民为主,陈姓人家又重点查访。我觉得锦颜被绑,八成与此事有关。”
“二十五年前!果然是冲这件事来的!”
“玉致知道缘由?”
林玉致将手册交给何绰。何绰与陆召看过之后,俱是震惊无比。
“既是为这事儿而来,又赶在这种时候,必是冲荣太后去的。”
“师父,速速传信京城小窄巷,盯紧李奇峰。这个李元的身份,绝对不简单。”
萧元珅死,荣家想要篡夺皇权,亲皇派必会从中阻挠。那么这个李元,要么就是亲皇一派的人,要么就是……林玉致脑子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
“师父,我想进京。”
何绰大惊:“你疯了!”
林玉致抿唇不语。
何绰叹道:“为师知道陈老大夫对你恩重如山,锦颜锦生对你来说很重要。可眼下南楚将乱,江北局势不稳。这种时候,你该好好坐镇江北,岂能到京城去冒险!难道要咱们这么多年的精心部署全都付之一炬么!”
“唉,不是为师不近人情,是玉致你承受的东西太多了。为师心疼你啊。”
“是啊玉致,锦颜将手册交给你,那些人找不到手册,暂时也不会拿他们姐弟如何。若是你实在不放心,四哥代你走一趟京城。”
林玉致也知她去京城非明智之举,只得作罢。但又确实放心不下,不单是锦颜,还有即将进京的傅辞和萧元瑛。
如今看来,京城的局势要比想象中的更为复杂。
“四哥,还是劳烦你进京一趟吧。清欢和世子很快就到了,我们在京城力量薄弱,恐他们会四处受掣肘。还有,那手册就交给清欢吧,叫他见机行事便是。”
陆召说道:“玉致放心,老爷曾在京为官数年,京城我倒十分熟悉。”
听她说起傅辞,何绰眉头终于舒展了几分。
“想不到那孩子福气大,造化大,非但活的好好的,这么些年竟在东边组建了不小的势力。为师原还忧心玉致以后的事,如今傅公子好好的回来了,真是老天眷顾啊。”
林玉致难得的红了脸,想到那人,心中难掩欣喜。只是内心深处时常跳出一个高大孤寂的身影,又叫她略略有几分酸涩。
“玉致啊,皇帝驾崩,北秦势必趁虚而入,关于江北粮饷之事,还要尽早打算。否则时日一长,必生哗变。”
林玉致闻言,当即正了身子。
“我此次回来,也是想与师父商量这事儿。荣太后调回于弘文,显然是放弃了江北。虽说眼下困难了些,但若能趁此机会收拢江北众将,驱逐北秦则事半功倍。也能为日后扶持阿瑾上位,打下不可撼动的根基。”
“说的正是。为师早就派人清点了咱们在各地的粮铺,去年收成好,虽逢战事,粮价浮动大,但也拿下一大批粮食,从江南一带也收购了不少。”
“若是仅供应灵州至西南一带,还能勉强坚持到今年秋日。但若顾及整个江北,却是差的太远。”
林玉致眉头微蹙:“灵州城还有屯粮,供应附近洪关,泾阳以及甘宁道一线,最多可坚持到九月。西北庆,甘,肃三州有睿王府支持,不用咱们操心。”
“抚州和朔阳的粮草先前一直都是西戎供应,但如今察汗王子有二心,未必会再替咱们尽心。且西南一带还有几大州府,再算上东部雍,济,彭三州,师父瞧瞧,咱们的粮草能供应到几时?”
“十月,不能再多。清欢在东夷势力不弱,他那边可否腾出些来?”
林玉致摇头:“他手底下还有五万军,再加上一个徽州和东关,未必能匀出多少来。如今江南江北局势都不平稳,今年新粮下来,各家必定不会出手太多。到时还要劳烦师父盯紧新粮,江北的粮食,一粒都不能流出去。江南那边,不吝价钱,能抢多少是多少。”
何绰点点头:“玉致放心。粮草是大问题,各地将领那边玉致还要多费心,切莫因此而生了不满之心。”
“玉致明白。”
“好了,锦颜的事儿交给老四,你就无需过多费神了。难得回来一趟,早些回家去,阿瑾想你想的紧,好好陪他一日,趁早回灵州去吧。”
“是,师父。”
林玉致回到家中,家里已经起火做饭了。从远处看着院子里飘出来的袅袅炊烟,颇有几分静谧之意。然而这静谧之下,却是步步危机。
不明身份的李元横在林玉致心间,总觉得不踏实。虽然有师父照应,但防不胜防,难免会有疏漏。
“阿兄!”
正琢磨间,林玉瑾从院子里跑出来,一下子冲到林玉致怀里,小脑袋埋在她胸前,语气带着隐隐的哭腔。
再怎么装沉稳,毕竟还是个孩子。死士来袭那夜,定是将他吓的不轻。
林玉致爱怜的轻抚他的小脑袋:“阿兄在呢。”
转过年,林玉瑾长高了一些,跟着崔师父习武,整个人也结实了不少。
他将小脑袋在林玉致掌心蹭了蹭,委屈巴巴的问道:“阿兄这趟回来,还走么?”
林玉致叹了口气:“当然是要走的。”
林玉瑾听言,嘴角立马耷拉下去,眼眶红了红,眼泪吧嗒吧嗒掉下来。
“阿兄,阿瑾想和你一起走,我们不要再分开了好不好。锦颜姐和锦生都不在了,阿瑾好怕哪天就再也见不到阿兄了。”
林玉致心口猛的一窒。
“阿瑾……”
他们姐弟俩没少吃苦,阿瑾又十分懂事,极少在她面前哭。如今出了这事儿,他心里必然害怕,娇儿和爹他们,心里肯定也踏实不了。
“唉。”她揉了揉他的脑袋,柔声道:“待阿兄回灵州去安排安排,禀明师父,将你们接去灵州吧。”
林玉瑾破涕为笑:“真的吗阿兄。”转而又有些愁苦:“会不会叫阿兄难做,若是阿兄为难,阿瑾还是留在家里吧。”
林玉致笑着点点他的额头:“小操心鬼。”
林玉瑾嘿嘿一笑,牵着她的手,拽着她往家去:“快回家吧,二姐做了好吃的。”
说起林玉娇,她忽地想起阿瑾信中说的那事儿,忙扯住他问了一句。
林玉瑾神秘兮兮一笑,趴在林玉致耳朵旁说了三个字。
林玉致微微一诧:“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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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饭时,林玉娇发觉她阿兄的目光总是落在她身上,叫她无端有些不自在。
林玉瑾也在悄悄观察,就他了解,他阿兄一向对读书人很有好感,程先生又是这般风雅人物,比起傅先生来可丝毫不差,阿兄一定会很满意的。若是他阿兄跟了傅先生,他二姐跟了程先生,啧啧啧。
他偷偷笑眯起眼睛,越想越觉得这事儿美得很。
林老爹憨厚,没那么多心眼儿,只道这大儿子好不容易回家一趟,一门心思盯着他多吃些饭菜。
想到马上就要生产的锦颜,心里又实在难受的紧。若是锦颜锦生也在,那才是真正热闹呢。
他知道大郎心里必定也不好受,倒也没在饭桌上说起,只想叫大郎好生吃顿饭。
程钰头一次见林玉致,但从家里那对姐弟口中可没少听这位林大郎的事迹,今日见到本人,竟觉十分惊艳。目光总是不由自主的落到她身上,偶尔还会与林玉致来个对视。
只是她看过来的目光带着几分审视,让程钰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一顿饭,众人心思各异。
饭后,林玉致将林玉瑾拎进屋里头,低声问他:“你可看出娇儿对程先生有啥心思没?”
林玉瑾抓耳挠腮:“应该有的吧。”
林玉致一嘬嘴:“阿瑾,这事儿你可跟你二姐提了?”
林玉瑾赶忙摇头:“八字儿都没一撇呢,我哪敢提,二姐不得撕了我。”
“这就对了,先别露出马脚来,这事儿还得再看看。”
“阿兄觉得程先生不好么?”
“也不是不好,就是觉得这两人气场不对。”林玉致摆摆手:“哎,感情那事儿,都讲究个你情我愿,反正娇儿还小,倒也不急,等到了灵州咱们再细看。”
林玉瑾听她这么说,又高兴起来:“真的能去灵州么?那程先生会跟咱们一起去么?”
若说一开始林玉致还有些犹豫,眼下倒觉得灵州是非去不可了。突然出现的李元,他们到现在还不知道他的底细深浅,他派来的死士能从家里将锦颜锦生掳走,势力绝对不小。那么一旦他发现了阿瑾,后果不堪设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