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太后欺人太甚,叫我母后死后仍不得安宁,竟使如此下作手段,意欲掘开我母后坟茔,如此阴狠心肠,令人发指!”
如果不是这些人还有用,陆召肯定将他们千刀万剐了丢到山里去喂野狗。
林玉瑾深吸了口气,低低的笑了起来:“老妖婆还有什么阴损下作招数,尽可使来,本殿下接着。咱们新仇旧恨,一并算来。”
跪在地上的黑衣人也是过惯了刀口舔血的日子,死在他们刀下的亡魂不计其数,早已将身家性命抛诸脑后。可林玉瑾那如恶鬼索命的声音,却叫这些专索人性命的夜里无常也抖了几抖。
身后被掘开的坟茔黑洞洞的,浩大雨势落在地上激起阵阵烟雾,在黑漆漆的洞口上飘荡。影影绰绰间,好像随时都会有什么东西从里面窜出来,扯着他们的脚踝,将他们拉入无边的黑暗之中。
这么些年,这处坟茔敏国公一直派人在暗处照看着,再加之自林玉瑾渡江后,敏国公一直关注着京中动向。那老太婆是个疯子,谁知道会做出什么来,坟茔之地便加强了防范。也幸好他早有准备,否则被那老太婆掘了坟盗了尸首,后果不堪设想。
“赵大人,母后的尸首应暂时转移,这处坟茔再留人看守,以防那老太婆打林傅两家人尸骸的主意。”
尸骸太多,非一时能处理好。此时时间紧迫,只能暂且如此。
陆召道:“镖局的人昨日进京了,调他们来守吧。”
“那就有劳陆四哥了。”
“天快亮了,将这处恢复好,我们先回去。”
城门大开后,一辆低调的马车入了城。来人持敏国公府令牌,守门军士并未查看车里情况,痛快放行。
回到敏国公府,赵婉儿匆忙迎了上来,道:“殿下,祖父,房间已收拾好,请带皇后娘娘过去吧。”
赵婉儿年十一岁,是敏国公长子,时任翰林院学士的赵时之女。容貌清丽,举止有度。林玉瑾入京后便一直住在敏国公府的偏院,与这位赵小姐有过几面之缘。
赵婉儿知他们夜里行动,也早早依照敏国公吩咐,布置灵堂,暂将林皇后尸骸存放在此处。灵堂上除林皇后牌位外,还有林晏夫妻,傅则夫妻之灵位。后排是林氏族人之灵位。
林玉瑾沐浴过后,换上孝服,跪在灵位前,替枉死先辈守灵。
“殿下,林将军已到通州了。”
林玉瑾冷肃的面容在得知此消息后,方才展颜一笑。
陆召又道:“沿途遇到行刺,好在没出什么危险。”
林玉瑾小脸一沉:“贼心不死。”
林玉致如此招摇的将身份表明,自然叫各方势力胆寒。刺杀者也不外乎直接或间接参与六年前旧案的人员。
当然,也有那蠢货自以为高明,却活生生将把柄送到了林玉致手上。
林玉致掂着手里的腰牌,笑容阴冷:“蔡家女,还是那么蠢。”
这一波刺客是蔡雍之女蔡柔派来的,都是蔡家养的死士。蔡雍不可能把精锐死士交给蔡柔,是以这波刺客的业务能力就差了那么一点儿。也是这差的一点儿,叫林玉致给活捉了。
傅辞冷笑一声:“不长记性。”
林玉致偏头看他一眼,啧了一声:“我忽然想起来了,当日在凉州城那个一路追杀你的斗笠男,也是这蔡小姐派来的吧。哎呀呀,你还被蔡雍榜下捉婿,险些成了这蔡家小姐的夫君呢。”
傅辞少见的有几分愠怒,他说:“休要再提此事,令人作呕。”
林玉致走到他身边去,用手指戳了戳他气鼓鼓的脸颊,好笑道:“何必生气,不值得。不过,事后蔡柔那些丑事被抖落出来,是傅公子干的吧。”
傅辞哼了一声:“不过是一报还一报罢了。蔡柔一心想嫁荣景辰,在京城时便屡次在暗中使诈,坏你名声。林家逢难,她更是蹦的欢。如此不过小惩大诫罢了。是她自己不检点,豢养男宠,我不过陈述事实罢了。她若清如白莲,我自不会诬她清白。”
“行行行,我们傅公子最好啦。蔡柔蠢笨,给我们送上现成的人证,这不是正中下怀。蔡雍知道,肯定要气死了。”
“是他们活该。”
“好啦,怀骋那边应该都准备好了,我们别耽搁了,这就启程吧。明日日落前,应该就能入京畿之地了。”
东安城是京畿边城,李怀骋大军驻守在东安成外二十里的小安山。林玉致与傅辞则带着几名亲军低调入了城。沿途换过两次马车,经由锦县入京。
与此同时,一骑快马绝尘而过,目光明确的朝京城而去,最终消失于宫门之前。
皇宫昭和殿。
“少爷,都安排好了。”
“嗯。”荣景辰坐在昭和大殿那把象征南楚权利最高峰的龙椅下首,他侧了侧头,身影在硕大的昭和殿里显得异常孤寂和冷清。
“姑母也派人过去了吧。”
“是,太后派去的人属下已悉数缉拿。”
答话的人便是那策马疾驰的男子,依荣景辰吩咐,到锦县锦山皇陵安排楚和帝遗骸之事。
荣景辰轻轻叹息一声:“事已至此,为何还不肯放手呢。”
“放手!哀家纵横后宫几十年,得先皇专宠,秉承的便是绝不认输,绝不放手!”
荣太后猛的推开昭和殿的门,尖锐的声音在空荡的大殿里回转着,在寂寂深夜越发显得暴戾起来。
“辰儿,你究竟在想什么。那把龙椅是你的,你为何不坐!这天下也是你的,你为何不要!就因为林家那个女人么?”
荣太后一步一步朝着龙椅宝座走去,在荣景辰侧首停下,她居高临下的看着他,自以为她已经足够了解这个人,到头来却发现,她从未看透过。
“你到底想要什么?”
“真相。”荣景辰抬眸直视荣太后,她憔悴的面容在大殿昏黄的光线下显得狰狞可怖。“只想要真相大白于天下,安枉死者之魂,安幸存者之心。”
“那我们呢!你知不知道,你要的真相会将整个荣家拖入万劫不复之地!”
荣景辰苦笑道:“那姑母又知不知道,当年的冤案,又使多少家族日暮途穷。他们何其无辜!只为姑母一人之贪欲,阖族被屠,死后还要受尽冤屈。”
荣太后阴阴的笑了起来:“他们无辜?呵呵呵,我初入宫时,那些世家女儿用尽手段来迫害我。若不是我机关算尽,笼络了皇上,我早就成了白骨一堆!”
“我不甘心啊,凭什么她们生来就是尊贵,不就是靠着祖辈的荫蔽么。好啊,我没有强大的家族可以依靠,那就亲手建立一个家族。让我的子子孙孙也能享尽荣华,享尽世间尊荣!”
“我做到了,我成了太后,荣家成了万人之上的大家族,附庸者无数。我荣家子弟出门去,哪个敢不敬着。你如今却来说我狠毒,荣景辰,你有没有心!”
荣景辰望着她,却是如何也想不起来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记忆中那个温柔小意的姑母变成了如今这幅执拗痴狂模样。
“姑母,醒醒吧,不要再错下去了。”
“不要叫我姑母,我不是你姑母。”荣太后声嘶力竭,大殿针落可闻。
许久之后,荣太后缓缓蹲下身子,殷殷的看着荣景辰,柔声道:“我不是你姑母。”
荣景辰有些看不懂她眼中忽然浮现的慈爱和殷切。
“辰儿,你不是喜欢林令仪么。姑母答应你,只要你好好的当皇帝,姑母就让你们成亲,好不好。辰儿,只要有了权利,这世上就没有什么东西是不能得到的,你明白么?”
荣景辰有些怜悯的看着眼前这个近乎疯狂的女人,说道:“不,我想要的是权势给不了的,谁都给不了。”
“你一定要和我作对么?你一定要眼睁睁看着荣家毁于一旦么?”
荣景辰闭上眼,不去看她眼中的渴求。
“姑母,天道轮回。”
荣太后瘫坐在地。
荣景辰站起身,朝侍卫吩咐:“看好她,我不希望明天出现任何差池。”
“是,少爷。”
第94章
咚~咚~咚~
大理寺衙门的登闻鼓再一次被敲响了。
这一次,大理寺卿孙渺一改往日的惫懒作风。他一脸肃容,整洁的官服缎面上绣孔雀迎风飞舞。他信步走向公堂书案,端正的坐好,头顶是书写‘明镜高悬’四个大字的匾额。
他一拍惊堂木,喝道:“何人击鼓,带上堂来!”
吴墨石被知情百姓拱卫着步入公堂,他朝孙渺拱了拱手,道:“草民江州吴氏长子吴墨石,今日前来,是为六年前吴家获罪一事。草民状告江州李家、崔家联手蔡雍合谋构陷,证据确凿,还请大人过目!”
江南那边的谣言虽已传入京畿,百姓们也早有耳闻。但今日吴墨石公然入公堂,还是引得一片哗然。丝毫不逊于林玉瑾入京那次。
“听说吴家人在押送京城路上遭遇悍匪,阖家被杀,没想到吴大少爷居然还活着。”
“你不知道么,江南那边都传遍了,当日派去刺杀吴家人的是李崔两家,买凶杀人的证据都呈堂了。想必当中另有缘由,才叫吴大少爷免遭劫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