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云裳在他对面坐着,两只手撑在桌子上捧着脸颊,脖子伸长凑向他,几乎要跟他脸贴脸。
叶裕衣被她的靠近吓得微微睁大了眼睛,冷酷阴沉的气质烟消云散,显得有点傻乎乎的。
左云裳的目光在他脸上放肆的扫来扫去,挑了挑眉梢,“殿下收到这个很高兴吗?是害羞了吗?”
叶裕衣试图摆出冷酷的神色反驳她,“你在说什么?”
只是这质问实在是有些底气不足。
“喜欢的话就坦白说喜欢嘛,高兴的话也要告诉我。坦诚的说一句‘我很喜欢你送我的东西’不是难事。”
左云裳笑容变得更加灿烂,如夏日午后最明亮的烈阳,澄澈的双眸倒映出他的面容,“我是真的很喜欢你送我那些东西。收到你的礼物我很高兴,所以把这个送给你。我现在身边都是你送给我的东西,总不好再把你送我的物件再送给你。只有这个虽然也是你送的,但至少是我努力取出来的,算是借花献佛。”
少年面无表情的看着她,似乎仍是她记忆中所熟悉的那副高高在上冷酷不近人情的模样。
只是,左云裳从他眼中找到了一点藏不住的光芒,目光下移,她的目光落在他曾被她所称赞过‘不点而朱’的嘴唇上。
他的唇角抿得很紧,上一世她知道他做出这种表情时是在生气,这一世却发现他这样的表情不一定代表他在生气,至少表明他在紧张。
左云裳低头笑了一声。
重新来一次,她发现很多事情都与她前世所认为的不同。
太子未必讨厌她,贵妃也未必能事事如意。
他沉默了一会儿,垂眸看着手心中的蓝宝石花,“我很高兴。”
比得到这朵宝石花更让他高兴的是她对他所说的话。
左小姐很会惹人生气,她也太懂去哄他人开心。
左云裳笑得眉眼弯弯,“这就好。”
这一日左小姐走得没什么留恋,解开了那个匣子之后,她一扫之前离去时的万般不舍,离去的脚步轻快极了。
叶裕衣看着她迅速离开的背影,心道果真他对她的吸引力远不如那个木匣子,不,别说木匣子,只怕连那个小木马都不及。
武安见人都走没影了,叶裕衣仍望着左小姐离去的方向发呆,不禁有些为自家主子酸楚。
“殿下,过几日您当真要这么就让左小姐离开?”
叶裕衣的神色一沉,眸中飞快地滑过一些晦暗不明的东西。
武安不甘道:“殿下,朝中群臣您都握在了掌中,宫中后妃您也处理的游刃有余。这么多年小的跟着您从没见您为什么犹豫过,天下之物也从没有您想要却得不到。您那么多的谋略手段,若拿出一二在左小姐身上,怎么可能留不住她?”
叶裕衣冷冷的看了他一眼,斥道:“你胆子越来越大了。没分寸的东西,下去!”
武安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趴在地上退了出去。
他侍候太子多年自然看得出太子何时是当真动了气,可他一样也能看得出太子对那位左小姐分明眼中仍有情意。
直到他立在殿门外,仍想不通,明明太子对那位左小姐有情意,却仍要送她离开。
叶裕衣抚摸着坚硬又脆弱的蓝宝石花瓣,苦笑了一声,“一诺千金,怎能食言而肥。”
殿中传来一声低不可闻的叹息声,“况且,情这种东西又怎么是可以用手段得到的。”
燕潭每逢夏日,湖面上便会开出各色的莲花,小湖的四周更是生满了各色的奇花异草与树木。
只是这地方到底偏僻,湖水又深,自修成后一年都少不得出几条人命。加之四周草木旺盛幽静得令人害怕,孤身一人前来总有些让人胆战心惊,以至于景色虽好,却鲜有人至。
一人□□着上身从湖中游上来,月光照亮了他的上半身,起伏的肌肉线条还裹着一层水光,一道陈旧的暗褐色伤口从左肩的肩胛处一直划到右胸下。
看到这具身体甚至会让感觉到凶悍,那绝不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所能有的,
他一走上岸就像是将一条死鱼甩上案板一样将怀中的东西扔在了一旁。
那个‘东西’被摔在地上,一翻身就趴在地上吐了起来。
她的衣裙湿透了贴在身上,长发凌乱的披在胸前身后,沾着水珠的面颊白皙得几乎透明,面容之艳,仿佛自水中生出的妖鬼。
徐琛捡起一件自己散落的官服砸在了她的身上,替她挡住了旁人窥视的目光。
他瞪了一眼几个几乎眼珠子都要粘在左云裳身上的士兵,一脚踹过去,“看你妈啊看,没看过女人是不是?再看眼珠子给你挖出来,给老子滚出去等着!”
第49章
灵玉蹲在左云裳身边, 心疼的拿着帕子替她擦拭脸上的水迹。
“左小姐, 你有没有什么地方不舒服?”
左云裳吐了几口水这才感觉好了一些,她摇了摇头, 安抚性的对着灵玉笑了一下。
“我没事。”
只是小姑娘面容白的吓人, 一双手也冷冰冰的,连嘴唇都没了颜色。
灵玉摸了摸左云裳的头顶,决定等会一定要让太医来看看才行, 少不得再喝上几贴驱寒药。
徐琛收回目光,往身上穿着盔甲,“大半夜的往燕潭跑,这种事情也只有左小姐能做的出来。左小姐投湖自尽还挺会挑时候,怎么是怕白日里旁人会搅了自尽的雅兴吗?”
男人高挑得出奇, 身体魁梧却难得没有一点赘肉, 光是站在那里就让几个小宫女忍不住偷偷摸摸的频频偷看,看得口干舌燥, 面上发热。
宫中行走的多是连男人都算不上的太监, 她们何曾见过这样粗野魁梧的男人。
左云裳拧了拧自己湿透了的长发,她坐起身抖开徐琛砸给她的衣袍披在肩头,仰头看了一眼徐琛, “我来燕潭又不是故意来投水,刚才我上湖是有坐船的。”【公/众/号:xnttaa】
徐琛面无表情的看着她,他生得凶恶,这般看人时似乎眼中都有杀气。
哪怕是军中的士兵多半都畏惧他,鲜有敢与他对视的人。
只是眼前的人不但敢跟他对视, 而且对他一点畏惧都看不出来。
左云裳忍气吞声,认真的为自己辩解道:“湖上的莲花生得好,我伸手想摘一朵,结果不小心掉下了小舟。这一次你救了我的性命,谢谢你。你有什么愿望吗?”
她又不是专门跑来燕潭投湖的,让徐琛说的她好像专门来这里就是为了寻死。
谁知道泛舟采花了那么多次,这一次会遇上一朵极为坚韧的花,硬生生让她把自己拔得掉进了湖里。
她又拧了拧自己往下滴水的袖子,心中怨念,要不是这一身衣服吸了水压在身上,她自己都能游上岸,费不着丢这么大个人。
这老男人怎么比太子还凶啊,真讨厌。
“我对你为什么会掉下去一点想知道的兴趣都没有。希望你下一次想投湖换个地方,不要在东宫闹。否则你的尸首还得我来收。我可不想下水去捞一具泡肿了的尸体,”徐琛无动于衷的看了她一眼,顿了顿,“我有什么愿望?难道我说了,左小姐都能替我实现吗?”
左云裳摇了摇头,诧异的看了他一眼,“这当然是不可能的。我又不是什么仙人,怎么可能所有的愿望都能视线。”
“那你问什么?”
她一面用力拧着自己湿乎乎的袖子,一面用看傻子的眼光看了一眼他,理所当然的回答道:“因为我想问啊。”
徐琛瞥了她一眼,“看来左小姐是没什么问题,我会将今日的情况禀报给太子。”
左小姐这牙尖嘴利的样子跟在路上的时候相比真是一点都没有变。
左云裳打了个喷嚏,她揉了揉鼻子,站起身裹紧了徐琛的衣服,“这就不用了吧。我现在又没有什么事,今天的事情只有在这里的人知道就行了。”
况且这又不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情,让太子知道的话肯定又会被教育的。
想到上一世她闯祸之后太子动辄冷着脸来训人的样子,左云裳只觉有些头疼。
男人的衣袍披在她身上显得宽大的过分,平日里没感觉此时一看,这分明是个孩子,小小的一点,还不及他的肩膀高。
徐琛错开眼,口气稍稍缓和了一些,“此事瞒不住太子。”
左云裳想着上一世自己被太子训导地场景头皮发麻,不禁有些害怕,“这里也就几个人又没有太多人看见。只要在场的人都不说就没有什么瞒不住的。”
她期盼的望着他,让夜风一吹肩头不自觉地发起抖来,连带声音都有些虚弱,“求你了,你都救了我一次,帮人帮到底。我以后一定会回报你的!拜托,拜托,拜托。”
她说完又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
小姑娘声音清甜细软,还有点颤音。鼻尖微红,一双眼湿漉漉的。
徐琛已经穿戴好了盔甲,他忽地笑了,“太子有那么可怕吗?”
把人从家中抓出来,压着来京城那一路上,这姑娘可没开口求过他一句。
左云裳见徐琛迟迟没有答应自己有些心急,她开口刚想说点什么时就听到背后传来一个声音,“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