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中的左云裳自然对这一切浑然不知,她给叶裕衣喂完水又从怀梦手中接过了一方湿布一点点擦拭着叶裕衣的面颊。
她第一次这么仔细地看他的眉眼面容,太子生的像皇后多些,纵使不是天家贵子,凭着这张俊美的脸蛋应该也能轻而易举的得到不少姑娘的芳心。
她看着他浑然天成的朱唇有些羡慕,鬼使神差的用指尖蹭了蹭他的唇瓣,“一个男人为什么会不点而朱。”
怀梦与武安站在一旁只当没看见,左云裳擦完面便将薄布还给了怀梦。
两人退去,合上门后,殿中便又只剩下二人独处。
左小姐安安生生的已经坐了半响,这对她来说尤为难得。
但要她继续守着叶裕衣一天却实在是太强人所难了。
昨日她睡了一场好觉,连日的疲乏全解了去。
这会儿日头正高,她精力尤为旺盛。
左右殿中无人,左小姐便起身自顾自的找起了乐子,她对于那些价值连城的珍宝倒不是十分感兴趣。
只对太子桌上那几只粗细不一毛笔与丹砂与金粉尤为感兴趣。
她用笔一只只的在绢纸上试,一个人伏在案上写的很认真。
那几只笔都是太子多年收藏的天下珍品,素日挂在笔架上却从未用过。
若让怀梦与武安见了只怕要吓得不轻。
床上躺着人在心底叹了一口气,罢了,不过是几张纸几只毛笔,随她去吧。
至少她没有在他脸上动笔,也没有拿他的头发解闷。
左小姐算着怀梦与武安该来叫她去吃午膳了,这才停下笔。
她将笔墨和丹砂金粉都放回了原处,倒是将那几张写过的纸拿在手中在殿内转了两圈,似乎盘算着要藏个好地方。
最后左小姐站定在叶裕衣的床边,他心中有了一种不妙的预感。
下一秒那人便俯下身将那几张纸塞在了他的床褥下,左小姐对自己挑的地方十分满意,“这下肯定没人知道也没人能找到了!”
待怀梦将人请去吃午饭,叶裕衣方才得以从榻上爬起来松松筋骨。
“今日贵妃对左小姐说了些什么,做了些什么,你们都跟我说清楚。”
听了左云裳地这一番应对,他的脸色方才稍稍缓和了一些。
武安笑着称赞道:“左小姐天资聪慧,临危不惧。这还是第一次有人敢这样与宁贵妃说话呢。”
叶裕衣瞥了他一眼,心说那你是不知道她对我是如何态度。
别说一个宁贵妃,便是对着太子她也是自认要做大哥的。
他这只小凤凰生来只怕就不知道畏惧这两个字该怎么写。
他眸光微冷,“此事她没有受到伤害全因她聪慧,并非宁氏不可恶。”
武安跟随太子多年,一见他的眼神便知道太子只怕是已经在心上给宁贵妃记了一笔。
他连忙应是,“贵妃此举实在是没有把您看在眼里。殿下,我们无论如何也该给她一点教训。如若不然,只怕日后宁贵妃对待左小姐要更加肆无忌惮了。”
叶裕衣冷淡道:“素闻锦阳侯云放擅诗文,辞藻绮丽,尤擅写美人与宫怨。明日春宴,贵妃与父皇俱在,命司廷令云放为贵妃作诗一首。”
每逢宴饮,文人写诗作画以应和上意,是君臣相和的美事。
此事要做成并不算难。
云放是当朝人人敬仰的大诗人,三年前偶然遇见一位渔女,赋诗一首称颂了对方的美貌。
渔女便成了举世皆知的美人,连京中的素以美貌出名的几位贵女都被压了风头,后来这渔女竟以卑贱之身嫁入了国公府,如今成了正儿八经的国公夫人一时风光无限。
若云放说一女子美,那么这个女子即便容色并非绝世,也会被世人所推崇,求娶者如过江之鲫。反之若这位诗人说了一个女子丑,那么这个女子此生都不可能再出嫁了。
云放若为贵妃赋诗一首,不日贵妃的美丽便会传遍全国为世人所称颂。
武安俯身一礼领了这道旨意,却不解其意。
他不明白为什么明明是贵妃欺辱了左小姐,太子还要让云放为贵妃作诗一首扬名。
只能在心中暗叹,这大概就是上意难测。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熬夜熬得有点遭不住
今天两更合一全在这里,我是真的一滴不剩了
我准备尝试调整一下以后早点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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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橙红的夕阳为宫殿镀上一层温暖的华光, 厚厚的云朵堆积在天幕上, 随意深浅变化。天幕的尽头连接着朱红宫墙,隐隐有丝竹与歌声传来, 似有似无的琴声悠远动人。
左云裳撑着下巴侧耳听着远处传来的歌声, “今日的宫宴很热闹呢。”
怀梦看她听得专注,不解道:“左小姐既然喜欢,为什么今日却不去呢?”
以左小姐如今的境遇想要在宫宴上有一个座位简直轻而易举。
“我喜欢热闹没错, 但如今太子病成了这样。我是真不忍心抛下他。这都三日了,他怎么还没醒?”左云裳回过头看向正在擦拭桌子的武安,“东宫中那么多内侍与宫女,怎么你们两个倒要亲自做这些杂事?平日这些事情也是你们两个亲自做的吗?”
武安擦了擦额上的汗水,“太子殿下平素不喜欢旁人近身, 殿中的陈设摆件也不喜旁人随意移动, 况且殿中又有不少珍贵的宝物。我们二人本就是内侍,做这些是分内之事, 没有什么亲自不亲自的。”
话虽这样说, 但他们两个人要打扫这么大的一个寝殿也不并不容易。
“说来这寝殿是只有你们二人能进了,”左云裳又侧头去看了一眼趴在地上擦地的怀梦,她犹豫了一下, 试探着问道:“你们这两日打扫的时候有见着什么吗?”
武安看出左云裳有些忐忑的样子,他失笑道:“左小姐可是想说昨日动了架上的笔墨?”
左云裳的呼吸一滞,她睁圆了眼望着武安,像只受惊的鹿。
果真是让他们给找见了……
她都藏到太子的床褥下了,怎么这些人竟还要日日翻看太子的床褥吗?
想起她在纸上随便乱写乱画的那些东西, 武安怀梦看了,怕不是这东宫中的内侍与宫女们都看了。
饶是她左大小姐这样一贯不在意面皮的人,此时也有些面上发烫。
“你们瞧见了?”
怀梦抬头笑道:“左小姐不必惊慌,笔本来就是用的,那几只笔我们已经清洗过了。看左小姐似乎格外喜欢那只狼毫,我们改日挑两支给您送去赏玩。”
榻上那位正主都没有计较这些小事,他们自然不会去多事。
左云裳点了点头,心说看来他们并没有看见。
她起身走到太子的床边,仔细看了看昨天自己藏东西的那一处,百思不得其解。
这纸不会凭空消失,总不能是她记忆出了差错吧?
灵玉自殿外走来,向里看了一眼,武安一见灵玉便知道这是来叫左云裳用膳了。
“左小姐,时间不早了,您去用膳吧。”
左云裳心事重重的多看了两眼太子,榻上的人与前几日没什么区别,看起来没有更糟也没有变好。
她脚步沉重的迈步离去。
这一餐左云裳吃的心不在焉,连灵玉都看出了左小姐似乎有了什么沉重的心事。
天色渐晚,草木与宫墙都隐在夜色中,宫中已经亮起了星星点点的灯火。
灵玉提醒道:“左小姐,这并不是回雍云宫的路呀?”
左云裳脚下未停,急急地往前走去,“我有些不太放心殿下,想回去看一眼。”
灵玉跟着左云裳地脚步劝她,“殿下若醒来了,怀梦武安一定会来告知左小姐。左小姐已经守了一天了,这般劳累不如我们早些回去安寝吧。”
她话语恳切,表情温柔,实在处处都是为左小姐着想,一听就很有说服力。
那往前大步疾走的姑娘却头都未回一下,只侧头淡淡的看了她一眼。
灵玉心下一凛,怕是哪里出了纰漏让这位左小姐瞧出蹊跷来了。
她想拦人却实在想不出什么好的借口来,一路上只能心急如焚的跟在左云裳身边。
守在殿外的内侍与宫女大多不知殿中内情,见着左云裳去而复返并未阻拦,只有两个小黄门跟灵玉对了个眼神拔腿便绕路往殿中跑去。
谁料左云裳一入寝殿便提着裙角放足狂奔一路直冲。
左小姐的腿脚实在是麻利,一众原本跟在她身后的宫女被她骤然之间甩开,竟没一个能跟得上的。
一时殿中人仰马翻,吵闹不休。
高高低低的“左小姐!”此起彼伏。
她在紧闭的房门外站定,急急的喘了两口气,喉头因着疾跑而隐隐发酸,胸口处鼓噪不休,那颗心仿佛要从喉咙中跳出来,她喉头滚动,用尽全力推开了那扇门。
‘砰——’
一声瓷器跌碎的脆响。
四目相对,那双漆黑的眸子与在沙漠分开后被她回头抓到还坐在原地时一模一样,面色冷淡,眼底却藏着一点谎话被揭穿的慌乱与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