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想说,也找不到可以倾诉的对象。
这个世界对她而言太过陌生,不管人或事,包括小翠,还有五皇子。
小翠效忠的是小王孙,五皇子的表弟也是小王孙,而她并不是。
找不到出路,又没有退路......
不能露陷,要扮演好小王孙的角色......
沈芜内心始终绷着一根弦,有时她自己都弄不清自己是谁了。
这种无形的压力最令人抑郁。
以前她不能理解演员为什么很多有抑郁症或者现实孤僻,现在她懂了,因为人前她要演戏扮别人,压力有多大,没有人能明白,唯有自己在幕后默默消化。
沈芜仰面,深吸一口气。
这个世界让她感到最舒服的东西就是空气,很清新无污染,猛地大吸一口,也不怕被呛到。
然而,走着走着,她听到附近有人的声音。
“西山是皇家围场,没有太子旨意,我们不可私下狩猎,三爷,您还是悠着点,别又做错事了。”
“爷他娘的错哪了,不就是喝高了调戏一个贱婢,爷就是杀了她又能如何,值得这般大惊小怪!”
“调戏贱婢是小,关键是您在太子殿下面前失仪了,有些话大皇子和五皇子能说,您却是说不得的。”
“狗屁,等爷当上了郡王,看他们还敢不敢小瞧爷。”
“三爷,您前头还有两个兄长,这种话可不能随便讲啊!”
“滚开,别扰我兴致,就是射杀了一只猎物,又能如何,难道还砍了我不成!”
这嚣张的王八气焰,莫说太子瞧不上,沈芜听了也想打。
不过想是一回事,沈芜悄悄弯下了腰,利用周围植物做遮挡,踩着小碎步尽可能远离男人。
她轻轻拨开挡住视线的阔叶,这随便一瞥就瞥到了不远处半阴斜坡地上的两只梅花鹿,一大一小,应该是母子。
沈芜又转头看向背对她往坡地靠近的男人,正在慢慢拉弓举箭。
沈芜从不觉得自己是个特别有爱心的人,可出于母性本能,又想到她那啰啰嗦嗦整天嫌她这不好那不好但很爱她的妈妈,沈芜觉得自己必须做点什么,不然她会后悔。
沈芜蹲下身子,缩成小小一团,捡起脚边的石子使出全身力气往斜坡方向扔了过去。
咚的一下,母鹿受到惊吓,立起警觉起来,带着小鹿快速跑开。
沈芜也麻溜往更密的林子里跑,只听到身后气急败坏的大吼:“该死的东西,就是你一直在我耳边聒噪,才把猎物吓跑了,你给我去死!”
“不是奴才,刚才有东西飞过去,三爷您没看到?”
“你是想说你眼睛比爷尖,厉害了是吧,滚!”
恶作剧似的发泄,沈芜心情好了不少。
她拼命的跑,跑到一处空旷的地带,她双手并拢在嘴边,却不敢太大声喊:“山川啊,大地啊,若有神明,请化作一缕清风,将我带回日思夜想的故乡吧!”
“想被刮走,你得呼唤沙尘暴。”
熟悉的男子声音,沈芜猛地回头,就见戎王子从树丛里走了出来。
“你怎么在这?你跟踪我?”
戎王子避而不答,只道:“你不该插手,他坏了规矩,自有太子惩罚他。”
“所以呢?那两只鹿就该死了?”
沈芜语调冷静得自己都觉得好冷。
“人都有不少枉死,何况动物,它们若死了,那也是自己倒霉出现在那里!”
戎王子很平静,平静到让沈芜觉得可怕,仿佛他谈论的不是生死,而是今天吃饭了没。
“你的意思是,你强你就能滥杀无辜了,我弱我就该死了,这片山林本就是它们的家,你们非要闯进来将它们射杀,只为无聊的恶趣味,可有想过你杀死的可能是身怀有孕的母亲,又或者窝里有嗷嗷待哺的小兽正等着它的母亲。”
沈芜的愤,不仅有对弱者的悲悯,更多是感同身受,联想到自身遭遇。
莫名其妙来到这个世界,很多事都身不由己,不想来西山却硬是被眼前这个臭男人强拉过来,到了这里更是如履薄冰,每说一句话都要在脑子里过上好几遍。
特别是对着太子,明知性别有可能被识破,却偏要故作不解打马虎眼,他一个眼神看过来,她都要纠结好半天。
她是乐观坚强,但不代表她没心没肺。
人前要笑要体面,还要保持警惕,担惊受怕也不能表现太过,她没有神经衰弱就已经是大心脏了。
戎衡显然没料到沈芜突然变得这么情绪化,眼圈红红的样子,像是和母兽走失的幼兽,脆弱无助又惹人怜爱。
更见鬼的是---
他居然觉得她说的话好好听好有道理,他都不忍心反驳。
“我从不猎杀有孕的母兽。”
想来想去,戎衡吐出这么一句,自己的心情连自己都难理解。
“那些日子浅的腹部还没隆起的母兽,你分辨得出来?”
沈芜不是挑刺,而是真的好奇。
戎衡默了默,道:“老练的猎人,凭感觉就能分辨。”
眼前小人儿给他的感觉,就像一只失恃失怙无以为依的小母兽。
换沈芜说不出话了,她抹了抹眼角的水汽,调整情绪:“对不起,昨晚做了个可怕的噩梦,还没缓过来,说话有点冲,戎表哥多担待。”
第10章 我的妹(修)
总有那么一些时刻,两个人面对面的交谈会显得尴尬,特别是对方冷场的能力强大到令人发指,沈芜在和高大少年郎的对视中忽然什么都不想说了,因为半天得不到回应,两人傻站着像两根木头桩子。
就这么大眼对小眼,沈芜看到戎衡迈开了脚步向她靠拢,气势汹汹的样子是那么熟悉,将她从小院里拖出来也是这么个拽得让人想咬的架势。
“戎表哥,我好像也是一国王孙,你这样动不动就抓人会不会不太合适。”
沈芜嘴唇翕动,眼睛也没闲着,睁圆了黑溜溜的眼珠子四下打量,发现能钻的缝隙随时准备撤。
可这腿才刚撒开,来不及完成优雅又迅猛的转身就被人高马大的少年揪住了后领,提小鸡似的一点都不温柔体贴。
“戎王子,都是男人请自重,你这样很不好看。”
沈芜怒起来也是有格调的,奶凶奶凶,小奶狗似的眼珠子瞪圆抗议野蛮人种粗暴的行为。
“带你去看瀑布。”
看瀑布?
他怎么知道?
沈芜愣了一下,随即恼道:“你跟踪我多久了?是不是从靶场一路过来的?”
“我只是恰好跟你顺路。”
“顺个鬼路,你当我白痴啊!”
沈芜怒发雌威,跳脚挥爪子袭击男人的脸,却因个头问题,勉强挠到他紧绷的下颚。
戎衡松开她的衣领,改捉她两只不老实的小手,细皮嫩肉就是不太听话。
“我自己可以去,不用你带,谁知道你安的什么心,放开我!”
沈芜双手被制住,抬脚就往男人脆弱部位攻击,戎衡空出一只手打开她踢过来的细腿,沈芜借机想要挣脱,戎衡反应更快再次将她制服,不痛不痒像待孩子般轻斥她。
“别闹,伤到了有你痛的!”
“我的内侍要寻来了,你快松开,这样拉拉扯扯有辱斯文。”
握她手的大掌又厚又暖,就是有点糙,指上的薄茧轻轻刮蹭她手背,痒痒的让她轻颤。
“我带着你去,更快!”
戎衡决定了的事就不可能轻易改变。
赏景本来是件开心的事,可被人硬拖着过去就没那么愉快了,沈芜的兴致顿时消减了一半,以至于到了瀑布下游,看着波澜壮阔的美景,沈芜依然有些闷闷不乐。
山是好山,水是好水,可这仿佛仙境的景致里,跟她同框的人不是那么对。
“对不起,我粗鲁了。”
水声太大,沈芜差点没听清,更是有些惊讶。
大猪蹄子居然跟她道歉了,她没听错吧。
“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带你回乌孙国,保你一生平安。”
又是一句吓死人不偿命,沈芜瞠目结舌半天说不出话。
这位草原小王子指不定就是个隐性弟控。
“我们好像还没那么熟,表哥你想多了,就算要回,我也是回金陵国。”
在瀑布下聊天就是费劲,挨这么近还得提气扯嗓子。
“你还回得去吗?”
戎衡一用正常音量,沈芜就听不大清了。
戎衡忽然扣住沈芜腰身将她拉近自己,低头擦过她耳畔,似不经意般喊了一声:“我的沈表妹。”
沈芜就像被雷劈中了愣在当场,浑身僵硬心脏一瞬间停跳。
这是什么神转折?
马甲就这么掉了?
要不要这么惊悚!
“表哥你这过了两天还没酒醒啊,胡言乱语也要有个限度,你再这样轻浮狂语,我们以后还是不要来往了。”
沈芜稳住心跳不乱,拽开戎衡硬邦邦的胳膊,做出很生气的样子,放完话转身就走。
“你母亲是不是叫茗玉,左眼角有颗泪痣,右手背上还有一块早年被烫伤的疤痕!”
沈芜脚步顿住。
书里小王孙那个想不开要作死还拖家带口的亲娘可不就叫什么玉,左眼角也确实有颗痣,至于手背上---
沈芜脑海里闪过一个模糊的画面。
是一只白皙的手,早年做过粗活,算不上细腻,但手型很好看,纤长匀称,更打眼的是手背上那消不掉的淡红色疤痕。
这是小王孙留给她的记忆。
沈芜回转身木着脸走近戎衡:“你和我母亲什么关系?你知道多少?”
“你想隐瞒的我都知道,你不知道的我也知道。”
这话换做小王孙可能就懵里懵懂傻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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