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迎风咳血还能篡位成功吗 [金推] (匹萨娘子)


  “辉嫔是何身份?”秦秾华问。
  “娘娘就是永乐公主呀——”结绿想也不想道:“是绥灵帝——”
  绥灵帝乃前朝厉帝的年号,她脱口而出后立即意识不妥,忙改口为:“……厉帝唯一的嫡公主。紫庭尚在时,厉帝提倡勤俭,每三年庆一次万寿节,却在小公主满月时、周岁时,三岁时,不但大办宫宴,还按万寿节的规矩,大赦天下,让百姓在家中为小公主诵经祈福。结绿曾听父亲说过一桩趣事,一日厉帝上朝,早朝开到一半,小公主抓着拨浪鼓跑进了金銮殿,闹着要父皇陪捉蝴蝶——那些大臣们面面相觑,只有厉帝开怀大笑,抱起小公主便罢朝了。”
  “小公主再大一些后,便鲜少离开后宫了。不过,厉帝还是一样宠女儿,他自己提倡以俭养国,但我听父亲说,厉帝私底下到处收罗宝贝送给小公主,寻常公主十五及笄,赐封号,小公主十二岁便拥有封号了。厉帝赐封号‘永乐’,爱女之心溢于言。只可惜我位卑言微,父亲从未带我入宫,我也只能从旁人口中听闻永乐公主事迹……”
  “所以,你并未见过紫庭中的永乐公主——”秦秾华一针见血地指出了问题:“对么?”
  结绿一愣:“公主的意思是……”
  秦秾华转而问道:“辉嫔是如何解释十皇子生母手中那封密信的?”
  “娘娘说,十皇子手中的密信是伪造的……”
  “郳音曾说,我是废太子和狐胡永乐公主之女,十皇子手中的密信却又声称,废太子和狐胡永乐公主诞下的是一名男婴。也就是说——现在有两个人声称自己是狐胡末代公主永乐。”
  秦秾华若有所思,缓缓道:
  “……这两个‘永乐’,一个在废太子府中,一个在摘星宫中。废太子府中的‘永乐’已经化土,摘星宫中的‘永乐’不但活着,如今还握有永乐公主的凤印。”
  结绿的表情已经懵了,榻上的秦曜渊虽说没什么精神,脸上表情却表示他已经和她想到了一处。
  秦秾华道:“辉嫔手中的凤印,恐怕来自十皇子的生母。”
  “……因为她敢扣下密信。”他接话道。
  “没错。”秦秾华赞赏地看他一眼,道:“十皇子生母扣下密信的动机,无非是以防有人卸磨杀驴。她扣下密信,要用什么去和辉嫔交差?要用什么东西来证明她的身份,她携带的婴孩身份?”
  “凤印!”结绿回过神来,瞬间背脊生寒:“她一定是扣下了密信,用永乐公主的凤印来作信物!”
  “如果辉嫔是手握凤印的冒牌货,那么辉嫔本来是什么人?永乐为何会向她求救?辉嫔又是和谁生下了一个孩子?”
  在场之人,没有人能够回答她的问题。
  答案如何,恐怕只有辉嫔才知晓了。
  她有一种感觉,她这个生母,比以往的所有对手都要棘手。
  上一世的大朔末路,恐怕也不只是陆雍和及秦曜安两个人上蹿下跳的结果。
  “公主……都怪结绿,要不是公主一言点破迷津,结绿险些就要既无脸面对公主,也无脸面对祖宗先人了。”
  结绿一脸羞愧,又想给秦秾华磕头请罪,秦秾华先一步把她拦住。
  以辉嫔为对手,结绿中计是必然的事。
  “这事不怪你。”她道:“你去打盆水来,让渊儿擦身。”
  “结绿这就去——”
  结绿急于表现,连忙行礼退了出去。
  秦秾华按下满腹心事,掏出袖中绣帕,先给少年擦了擦脸上的虚汗,柔声道:“渊儿,你现在感觉如何了?”
  “……死不了。”他懒洋洋地瞥着她。
  “阿姊说过多少次,不要轻易说死——”秦秾华沉下脸:“你蹬蹬两腿死得轻松,阿姊怎么办?”
  “不会死的。”他覆上她的左手,道:“我说话算话……只要阿姊还在,我就死不了。”
  “只要你在……”她的绣帕在少年眼角停了下来,她看着那双坦荡无畏的黑紫色眼眸,说:“阿姊也死不了。”
  少年目光灼热,目不转睛地看着她,握着她的那只手紧了又紧。
  正当他要开口的时候,结绿端着一盆水走了进来。
  秦秾华接过她拧好的巾子,故意对少年道:“来罢,你自己擦。”
  “……我受伤了。”他慢吞吞地说。
  “你昏迷前难道不是自己擦的?”秦秾华把巾子往他面前递了递:“亲力亲为是个好习惯,继续保持。”
  秦曜渊往结绿方向看了一眼,冷冷目光立时让后者醒悟过来——不但飞快退出舆车,还贴心地关好了车门。
  结绿前脚刚走,后脚,少年就起身靠了过来。
  他撑在坐榻上起身后,虚掩的衣襟露出一片紧实的胸膛,那条大蛇般的黑痂就横在他的心脏上方,周遭那些小指长度的刺伤,如同蛇王身旁徘徊的小蛇。
  秦秾华还没开口说话,他先扣住她的五指。
  少年嗓音带着一丝病中的暗哑,低声道:“……阿姊忍心让我自己擦吗?”
  他像一座巍峨小山,还未贴近,影子就先落了她一身。
  低头是他袒露的精壮胸膛,抬头是他直勾勾的凝视,那双乌黑透紫眼眸里如浪翻涌的情感,打得她心尖一跳,视线无处凭依。
  秦秾华忽然将巾子按上他的脸。
  “忍心。”
  巾子落了下来,被他接住,他瞥了她一眼,一副意料之中的模样。
  “多动动,对你有好处。”秦秾华道。
  他叹了口气,褪下上衣。
  拿巾子刚往身上擦了第一把,他又叹了口气。
  秦秾华被这没饵的钩子钓上,不由问道:“……哪里不舒服?”
  他幽幽道:“阿姊不疼我,哪里都不舒服。”
  秦秾华:“……”
  她拿过少年手里的巾子,往他身上没伤的地方打了一下。
  秦秾华用力不大,少年却受痛似的闷哼一声。
  “怎么了?我打到伤口了?”她忙放下巾子,慌张问道。
  “……阿姊还真是疼我。”他道。
  秦秾华松了口气:“谁叫你胡言乱语?”
  她拿着巾子往他肩上擦去,越擦,越是心情沉重。
  少年上身,几乎没有一块好肉。
  两条手臂,布满割伤,成伤已久的地方已经掉迦,新的皮肤呈淡粉,最容易受伤的背部,反而完好无损,所有伤口,都在双臂和前胸。
  秦秾华手中的巾子渐渐鲜血斑驳。
  前胸是刺伤的重灾区,一条条连长度方向都如出一辙的刀口,遍布胸膛和小腹。
  秦秾华一开始还小心避开黑色痂皮,视线模糊后,她手里的巾子几次不小心擦过黑痂。黑痂一动不动,任她逐渐失去平静的巾子在其上擦过。
  除了心上那道刀疤,所有伤口,都是为她留下的。
  都是他拿着匕首,自己一刀一刀留下的。
  他在为她流血的时候,她在做什么呢?
  她在闲聊?她在安睡?她在为铲除异己,培植党羽而费心劳神?
  她在翻遍书箱,寻找伏罗和毘汐奴的来源?
  还是让他带着一身伤痕骑马,故意在秦曜常面前冷落他,无视他——只为让秦曜常放松警惕?
  她的呼吸越发急促,尽管她竭力伪装平常——她仍能感受到,他正在凝视她狼狈的泪眼。
  “阿姊……”他终于开口。
  一滴热泪落到横亘胸口的刀伤上,秦秾华最先想起的是——他会因泪水中的盐分疼痛。
  她急忙去擦,可是那些在眼眶里晃动的泪水,却因她的动作接二连三掉落下来。
  “阿姊……”他又说。
  秦秾华视若未闻,只想弥补自己的过错。
  但她越努力,沾染泪水的伤口越多。
  “秦秾华——”他重声道。
  她终于停了下来。
  不是因为他握住了她拿巾子的手,而是因为强忍不住的眼泪彻底冲破理智封锁,她下意识闭上眼,不愿在他眼中看到失去自持的自己。
  大雨般的泪水流过脸颊,一滴接一滴的热泪,从下巴落入她蜷缩的左手手心。
  她从不知道,她会有这么多眼泪。
  她宁愿这些伤留在自己身上,至少,她不会因此泪流不止。
  少年拉过她的手腕,让她陷入一个温暖怀抱。
  “阿姊……”
  他轻轻抱着她。
  一只能够轻而易举折断别人脖子的大手,在她头顶小心翼翼地抚过。
  “早知道,我就跟她走了。”他说:“至少……这时就不必叫你阿姊。”
  “……胡说八道。不管你是谁,都要叫我阿姊。”
  “我曾想过——”他说:“若是当年摘星宫大火,你没有出现,我从地道离开玉京之后,今日又会是什么样。”
  他低声道:“不管做了什么,不管变成什么模样,我相信,我一定还会回到玉京……回到有你的地方。”
  沾满泪水的双手环上少年后背。
  眼泪不知疲倦地流着。
  “我也相信……”她说。
  上一世,她用玉石俱焚的方法,自己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没了她,没了陆雍和,光凭一个秦曜安,能在元王率领的百万狼兵下支撑几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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