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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见观音多妩媚 (阮阮阮烟罗)


  夫君相唤,萧观音拧搅着手中衣角,犹豫片刻,迎声抬头看去,见她的丈夫宇文泓,手指着某张图旁的一行小字,眸光璨璨地望着她道:“观音,就是你的名字哎!”

  ☆、春册

  萧观音随宇文泓手下所指,望见那绘功精细的女上之图,及旁边所写的四个小字,原已羞红的双颊,更是烫灼不已,几如火云般烧了起来,偏生她那夫君,丝毫不解她羞窘,还追着她问道:“这个怎么样呢?恰有你的名字,你喜不喜欢?”
  平生十六七年,生活清简,极少与外人接触的萧观音,在家中受父母疼爱,与兄嫂相处和睦,同弟弟妹妹,也关系极好,心绪常年澄平无波,不动凡气,兼又常随母亲礼佛,抄阅经书,感悟佛理,内修心性,故而年纪轻轻,即养成了十分沉静平和的性子,平日心澜几无起伏,有生以来,还从未有一刻,如此时这般羞窘过,面皮薄红得如能滴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能一味地低下头去,几要埋进那绵软的锦衾之中,以避开这不知该如何形容的洞房花烛之夜。
  但,眸光极力避开,双耳依然清明,夫君宇文泓的声音,仍在她耳边碎叨,在将那张图旁的四个小字,如小孩识字念书般,一个个地朗声念出来后,又语含疑惑道:“……‘莲’?……好奇怪啊,这画上又没有莲花,为什么说是坐在莲花上呢?……嗯……得改一改……这画上面是你,那下面就该是我啦……‘泓’……改成我的‘泓’字才对!”
  他似折服于自己的机智,把修改后的四个字,重重念了一遍,看向她问:“你重不重啊?可不能把我压坏啊!”
  萧观音咬唇不语,又见他站起身,伸手过来,口中道:“让我看看你有多重”,似是想将她抱起掂量掂量,窘软的身子,立隐隐僵了起来。
  但,伸过来的手,同时也僵在了半空,宇文泓犹豫地望着她道:“沉璧说,你稍微碰碰就会碎了……”
  迟疑许久,他的手都没有伸来抱触,转首又看向那册摊在锦被上的“小人书”,见每张图上面的小人,都“碰触”得十分厉害,脸色越发为难,兴致似也跟着消了大半,恹恹半晌,蹲下身去,扫看那册上一眼看不到头的小人图,嘟囔着道:“怎么这么多啊,要一个个地都来一遍,才能“生宝宝吗?”
  说着伸出一根手指,“一” 、“二”、“三”地数了起来,微皱的眉头,随着数字越来越大,而越皱越深,在数到末端,发现图上竟有七七四十九种时,眉头立时紧锁如峰,看看密密麻麻的小人图,又看看身前的“易碎之人”,最终摆摆手,知难而退道:“不生了,不生了,麻麻烦烦!!”
  似是很怕麻烦之事的宇文泓,将“小人书”随手抛到地上,倒头便睡,“不生了!睡觉睡觉!”
  萧观音与他腕间所系的红线,其实并不十分短,但因宇文泓倒头就睡的动作,二人之间距离忽然变大,又是猛地一牵扯,萧观音再次猝不及防地跟着他朝前扑去,正扑倒在他仰躺的身体上。
  滟红的烛光,摇映在鸳鸯合欢的榻帐上,迷离的光影流漾中,四目相望,呼吸交融,宇文泓望着扑在他身上的温软美人,眨了眨眼问道:“你是要坐吗?”
  萧观音大窘,连忙起身,背坐到一边,身后,宇文泓打了个长长的呵欠道:“不坐我就睡了,好困好困。”
  真就手扯了锦被,阖眼睡去了,没一会儿便呼吸匀停,似已好梦沉酣。
  已是深夜了,青庐外喧嚣的夜宴声,早已平息,安静地似万物都已陷入沉睡,青庐之内,亦沉寂无比,只听得烛火偶尔发出的“吡剥”之声,萧观音垂首背身许久,面上的红烫,慢慢地消退干净,自知婚事起隐忍的沉郁,却在这万籁俱寂的春月夜里,一分分地在心头浮起。
  这就是她的洞房花烛夜了,她缓慢回身,望向榻上沉睡的男子,在心中轻轻地想到。
  其实虽已至适婚之龄,却未想过自己会有夫家,会有洞房花烛之夜,明明按理来说,男女之情,为天地人伦大道,少女适龄,当有怀春爱慕之心,可许因她自识字起,便随母礼佛、阅看经书、参研佛理的缘故,虽长于深闺,却似近空门,迄今仍未生出过半点类似的心思,甚至心底隐有感觉,或此一生,都不会有所谓的男女之情。
  诗书上的情爱之诗,她阅看过许多,却难生同感,玉郎表哥是极好的男子,但阿兄在拿他同她开婚嫁玩笑时,她也依然心平无波,在听闻几位堂表姐妹,陆续都定下婚事后,她曾向母亲说过无意婚嫁之事,母亲那时慈爱地凝望她许久,最终轻抚着她的鬓发道:“都随你。”
  得了母亲这一声后,她以为此生都将清静一人,却不知权势压顶、家人的安危下,有些事,将随不了她,现下,她清楚地明白了,坐在这红纱帐中,明白什么叫身不由己,而她身前,不谙世事的天真之人,犹自浸沉在香甜的睡梦之中,不知人间之事,有多少无可奈何。
  这就是她的丈夫了,书上所说,当执手一生、白头偕老的夫君。
  轻曳流红的烛光中,萧观音凝望身前之人许久,慢慢地低下身去,看向他的脸庞。
  自却扇之后,她还未认真看过他,此时近前看去,才看清他那遮隐面容的半面红疹,似因饮食不当而来,这样的面疹,是不能随意抓挠的,萧观音见睡梦中的宇文泓,似因面上瘙痒难耐,皱了皱眉,下意识抬手抓面,在犹豫片刻后,轻握住他的手腕,将他那只不安分的手,从他的脸上拉了下去。
  但,没一会儿,另一只手,又不安分地抬起,挠向脸庞,萧观音再次轻捉住手腕拉下,先前那只,不久后,却又抬起,如是反复数次,萧观音静默片刻,将系在腕上的红线解了下来,把那两只不安分的手,绑在一处后,将红线另一端系在榻柱上,叫它们无法再够靠到脸庞,随意抓挠。
  帐外几上的茶,已经凉了,萧观音取倒了些洇湿帕子,同宇文泓擦了擦脸,助他消些痒意,看他微皱的眉头渐渐平复,起身下榻,自倒了半盏凉茶,在这漫漫长夜,无声地慢饮着,连同满腹心绪,暗自沉浮。
  沉郁的心绪,同帐外越发幽沉的夜色,浓稠难解时,眸光无意扫及大红案桌的萧观音,忽地想起那堆贺礼中的鎏金团花纹银盒,正是迦叶所赠,放下手中茶盏,起身上前拿起打开。
  银盒之内,装着一只小小的油纸包,萧观音疑惑须臾,打开看去,见包内装的竟是花种,微微一愣之后,好看的唇际,在这散弥花香的幽夜之中,无声弯起。
作者有话要说:  为防误会,说下女主不让男主挠脸不代表什么,她的性格,走在路上,看见乞丐生病,看见小狗生疮也会好好照顾的,后面男主追妻火葬场追得要死要活了,女主才会慢慢开始动心的~

  ☆、新婚

  今夜,对萧家人来说,自然是难眠之夜,府内各处灯火通明,几近一夜未熄,在天将转晓时,才有一处安静灭却,转为提灯在前,在将明的天色中,一路无声地随主仆轻步,破开轻淡的暗色,浮至萧家大门之前,即将离开这座幽静无声的府邸。
  “迦叶!”
  寂色中突然响起的轻唤声,令这一团明亮光晕在门前顿住,也让提灯的奴仆多寿顿步转首,惊讶地朝来人行礼道:“大公子。”
  一夜未睡的萧罗什,边负手走上前来,边看向多寿身前的少年,和颜温声道:“难得回家一趟,在家住上几日再走吧。”
  少年萧迦叶却摇了摇头,“寺里的功课,不能落下的。”
  萧罗什静看他须臾,又劝道:“那在家用过早膳后,再回寺里也不迟,何必这么早走?!”
  萧迦叶道:“现下回去,正好能赶上寺里的早课和素斋,回寺用早膳也是一样的,我吃惯了寺里的素斋,一日不用,还要想呢。”
  萧罗什望着灯光中少年眉眼温和清淡,似对己身处境,没有半点怨意,不由在心底,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都是借口罢了,真正迫得他要如此早走的因由,他们心里都清楚,只是不好明说,从前,彼此以为不是亲兄弟的时候,兄弟间倒能亲密无间、无话不谈,后来知晓真是血脉相牵的一家人了,却不得不疏远了许多,有些话,隔着一层,难以说出口来,萧罗什回想自知迦叶身世以来种种,于心中默然慨叹片刻,又对身前的少年道:“你打小身体就不大好,得好好调补才行,不要总跟着寺里和尚吃那些没油水的素食,无事时就离寺走走,多下馆子,好好吃些山珍海味补补,别误了长身体的时候。”
  萧罗什虽因母亲礼佛之故,如家中弟妹一般,得了个佛家之名,但对佛事,实无半分热衷,更不会把那些清规戒律放在眼里,他向身为俗家弟子、带发修行的弟弟迦叶,推荐了好几处厨艺精湛的京中名馆,又从袖中取出一袋沉甸甸的金银锞子,递与萧迦叶道:“拿去使吧,用没了就让多寿回府找我再拿。”
  萧迦叶连忙推辞道:“父亲每月都给我许多,我都使不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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