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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见观音多妩媚 (阮阮阮烟罗)


  萧观音人回寝房时,见窗下无人,宇文泓已上榻安睡,她看了会儿那只勉强能看出个鹅形的小木雕,走至榻边坐了,低下身去,探看宇文泓的面庞。
  数日下来,他面上红疹已淡了不少,想来坚持不抓挠,再过几日,应就好了,萧观音如是想着,宇文泓的疹病,也正如她所料,等到新妇回门那日,基本消退下去了。
  但,红疹消下去了,底下左一道右一道的新旧细伤痕,却都显露了出来,据沉璧说,这些细伤痕,有一半,是因为宇文泓曾不慎跌入荆棘丛中得来,原本好好涂药,假以时日,这些细伤能消干净,但宇文泓总不肯好好治,每天抓来挠去的同时,又总这里磕磕,那里绊绊,旧伤添新伤,遂一张脸,一年到头,都看不到无伤的时候。
  临出门前,萧观音原想劝他涂些药,但宇文泓一见药膏,就一溜烟地跑出门去了,沉璧在旁苦笑着道:“公子不喜欢脸上黏糊糊的感觉,成亲之前,面上出疹,还是王爷硬逼着公子涂药,才抹了些上去了,没有王爷的命令,公子断不肯涂的。”
  既不喜欢涂,那就罢了,细痕与红疹不同,并不会令人瘙痒难忍、身体不适,长在脸上与不在脸上,也没有多大区别,宇文泓既不在乎,心中无痕,那便无痕。
  萧观音也不强求,携侍离开王府,登上马车,准备回家,原本这在计划之中,但等承安扬鞭,车轮辘辘驶上了都城大街,宇文泓却又生了新的心思,说他与人约好了要相见,白日得去赴约。
  原本回门,是在娘家用完午膳即返,萧观音听他这样说,便问可否晚膳在萧家用,并留宿一夜,宇文泓点头,她也就依了他,随他先去见那位相约的友人。
  但,夫人依了,承安却是一头雾水,不知公子约了什么友人,车马要往哪里去,他木木愣愣地问公子,换来了公子抬手一记爆栗,“傻乎乎的”,公子这样说他,从他手中拿过了驱马的缰绳,亲自驾车,载着夫人直出了京城,往城郊村落去。
  等到车马驶入了一处靠山临水的村庄,停在了一户茅檐低矮的农户前,承安望见那农户院中有座石磨,忽地想起,这是公子曾经砸过鸡蛋、转过石磨的那户人家。
  而那户人家的家主常春,听见门外动静出来,望见来人,登时吓得腿肚子直颤。
  去年冬天,家中莫名其妙进来一人,摔烂了一篮鸡蛋,还没钱赔,他家境清贫,那篮鸡蛋本是攒了给孩子补身体的,一下子全摔没了,自然不能吃这哑巴亏,看那人身体健壮,好像挺有力气,便让他帮做些农活抵债,不然不许走脱。
  结果那人在院中转石磨磨豆子到天黑时,忽然来了一队士兵执火包围了这里,那阵仗,他现在想起来都胆颤,当时知道那人竟是宇文二公子的他,更是吓得魂飞魄散,连连磕头赔罪,道小人有眼不识泰山,好在领行的世子殿下,正如传言性情宽仁,没有怪罪他和他的家人,只是宇文二公子临走之前,在烈烈火光中,对他笑露一口白牙道:“我还会回来的!”
  ……回来……报复吗?
  从去冬不安到今春的常春,见宇文二公子真回来了,内心恐惧如潮水将他淹没,让他本人惊愣地连行礼忘了,他这厢吓得再次魂飞离体、呆若木鸡,而从屋中走出来的小女儿阿秀,年幼不知事,见宇文二公子回来了,还很高兴,“傻哥哥回来了!”
  笑呼着跑近前欢迎的女童阿秀,见漂亮的大马车上,又下来一人,瞧着美丽极了,痴痴地仰首问道:“你是谁啊?”
  “我是萧观音。”
  “观音?”阿秀歪头问道,“是观世音娘娘的‘观音’吗?”
  萧观音含笑点了点头,而阿秀纯真清澈的双眸,一下子更明亮了,高兴地回身朝爹爹嚷道:“爹爹,爹爹,傻哥哥带观音娘娘来我们家了!”
  阿娘说过,观音娘娘是救苦救难的,观音娘娘来了,是不是哥哥的病,很快就会好了,高兴极了的阿秀,欢快地拍起手来,绕着“观音娘娘”,唱起了阿娘教她的佛歌:
  “观世音,南无佛,
  与佛有因,与佛有缘,
  佛法僧缘,常乐我净。
  朝念观世音,暮念观世音,
  念念从心起,念念不离心。”
作者有话要说:  这歌蛮重要的,是后期的二狗之歌233,下章二狗夫妇农家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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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落水

  小女儿高兴地又唱又跳的,农人常春可一点也笑不出来,他惊怔半晌,看小女儿还想去拉二公子身边贵女的手,终于醒过来神来,忙上前将她拉到身边,按着她一同磕头下拜,战战兢兢、语无伦次道:“……小……小人,拜见二公子……不……不……拜见长乐公…… ”
  相对于父亲的紧张惊惧,女童阿秀,可就轻松欢愉多了,她望着身前玉洁冰清的“神仙姐姐”,欢欢喜喜地倒头就拜,“阿秀拜见观音娘娘~”
  “哪里敢受此拜”,萧观音上前将女童扶起道,“只是名字相同罢了。”
  年幼的阿秀迷糊了,怔怔望着“神仙姐姐”问:“……不是观音娘娘,那是谁啊?”
  萧观音回说:“我是安善坊萧家的女儿”,望了眼身边的宇文泓,又道,“也是长乐公的妻子。”
  长乐公本人,自下了马车,就冷冰冰地板着一张脸,盯看得本就惊慌不已的农人常春,更是心魂欲裂,实在承受不了头顶宛如铡刀将落的冷视目光,再次朝地磕首,颤着嗓音道:“……一……一切都是小人的过错……您要罚就罚小人,小人的家人是无辜的,都是小人一人之错……”
  萧观音不知这户人家,就是当初宇文泓砸鸡蛋、转石磨的那家,遂也听不明白农人口中的“过错”是什么,也就没有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就单纯善心泛滥,而是静看事态发展,静听事情因由,再做判断,再做选择。
  她看向冷着一张脸的宇文泓,见他负手俯视着农人,冷冰冰的嗓音里,气鼓鼓的,“你是错了!!”
  “是是是,是小人之错”,农人常春忙不迭认错磕头,却又听长乐公忿忿不悦道:“说好了要给我饭吃,怎么过了这么久,都没有请我吃饭?!”
  常春磕头的动作顿住,懵怔地想了片刻,才想起长乐公口中所指何事。
  那时,他让长乐公做工抵债,看长乐公也挺卖力,对他砸烂鸡蛋一事的火气也消了不少,想他这么忙碌一下午,也颇耗气力,定然腹饥,遂让他磨完豆子后,与他家人一起吃完晚饭再走,但,晚饭还没吃上,豆子还没磨完,世子殿下就领兵找来,将长乐公带走了,他所说的那顿晚饭,长乐公自然没吃上。
  ……就……就为这个?
  常春懵懵怔怔抬头,见长乐公面上的冷怒之色,已淡了不少,改掺成感慨自己机智聪明的洋洋自得,“我记性好,还没忘记这件事呢,你不主动守诺给我饭吃,那我就自己来讨了!”
  原以为要丢性命,结果只是一顿饭而已,将差点吓裂的心,安然放回腹中的常春,连连向长乐公道歉,并让小女儿阿秀,赶快去村头溪边,将正浣洗衣裳的妻子李氏喊回来,速速生火做饭,给长乐公夫妇享用。
  李氏虽是乡野农妇,常年受风吹日晒,肤色微黑,但眉眼间仍流露出几分柔美,隐约可见年轻时应有一两分姿色,做起事来,手脚也颇麻利,随女儿阿秀回来,听丈夫说了此间事后,立决定“消财免灾”,将家里仅有的腌肉腌鱼等,全都拿了出来,准备毫无保留地做顿“大餐”,送走长乐公这尊大佛,往后再不与雍王府牵扯半分。
  然,家中清贫,尽管“毫无保留”,依然极为粗简,担心长乐公会心生不满、难以善罢甘休的李氏,将目光投向了家中的母鸡,常春一看即知她在想什么,走至一旁,低声劝道:“这鸡不能杀,得留着下蛋给孩子吃呢。”
  李氏拿眼瞪他,“当初你听我的,放长乐公走不就没事了,非要拘他下来做什么农活”,说罢也怨自己,“也怪我那天发烧难受,和你说了一句就睡下了,没盯着你把人放走……”
  虽然妻子是他当初在山中捡救来的,平日也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但常春总莫名觉得她见识高于自己,听她这样说,连连归罪自身,而后仍是道:“这鸡不能杀,阿和如今身子虚得很,就靠鸡蛋补身的,没了鸡蛋补养,那病好得更慢了……”
  虽然阿和也是他从山中捡救回来,是妻子与从前丈夫的孩子,但常春对其视如己出,关心备至,盼着他早日强身病愈,李氏听他这样说,也不免有几分犹豫,而那厢沉壁翻看了会这家人准备的食材,又看这对夫妻盯着一只鸡叨叨咕咕,心中了然,走过来道:“不必忙这些荤食,主子平日什么山珍海味没吃过,不在乎一两顿鸡鸭猪肉,且就准备些乡野时新菜式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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