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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见观音多妩媚 (阮阮阮烟罗)


  但,包裹得再严密,还是因在夜色中疾踏的车马,因越发崎岖的路程,而颠簸摇晃地磕碰上了车壁,紧张地一回首时,阿措见萧观音将那瓷坛抱拿起来、抱在怀中,夜色淡灯中,他与她看了一眼,再回过头去,用力扬鞭,催使马儿驶得再快一些,再快一些!
  临近目的地的山脚时,他将车具焚毁,令马驮物,带着萧观音进入深山隐匿踪迹,她跟着他,并不多说什么,不问什么,他知她是在等,等他自己主动说出来,就像之前一样,这样的等待里,有着对他的信任,即使因他之故,她被困南国近两年,可她依然对那个伴她多年、同样也骗她多年的阿措,抱有信任,这样的信任,令他惭愧难当。
  他负她两次,一次在雍王府时,她身陷危险至极的谋杀冤案中,生死悬于一线,急需救助,他却因骤然得知母亲依然活着的消息,放弃了拼上一切去救援;又一次在崇宁县,他本意为救她,但却为那个人所知晓,又一次敌不过母亲在那人手中的事实,他将萧观音秘密劫回了南雍,令她与家人分别近两年,近两年的时间,他令她不得自由、不得欢颜……
  如今,母亲已去,再没什么可牵绊他,他不愿母亲葬留在那人身边,母亲一生清傲,皆为那人所毁,他惟愿母亲永生永世,再不与那人相见,银杏清秀沉韧,为母亲生前所喜,将母亲葬在山中银杏树下的阿措,于心中与母亲默言,在此无人相扰,也并不孤单,很快,她的孩子,就将来陪着她,再不与她分开。
  萧观音先前已有猜测到那坛中之人,应是阿措的母亲,在他之前告诉她他的身世后,她心知,这世间,应再无一人,能令阿措展露出这般思伤之情,在葬好生母后,他携她向银杏树后的小屋走去,此处,为深山中一别有洞天之地,一段平整开阔地势上,后山前水,中筑一座小屋,看着已在此深山中,寂立多年。
  是夜,阿措向她坦诚了一切,告诉她他的生父——南国之主独孤景,究竟想利用她做什么,十座城池,这是独孤景为她贴上的价码,向一疯帝索要,在传说中,他的疯病,一日重过一日之时。
  “……你觉得,若真按那个人的计划,宇文泓他,会愿以十城相割吗?”
  夜谈结束、阿措离开前,问了她这样一句话,萧观音未回答,她心乱得很,唯一清楚的是,以目前局势,以她身单力薄,难以越过边界,回到北境,却不想,她难以跨越天堑,翌日,他便来到了她的身边。
作者有话要说:  二狗上线,下章解释
霸道总裁:过来!!
苦逼二狗:过来……你不过来,我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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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相见

  翌日天明时, 阿措在外轻叩她的房门,捧来了洁净的清水, 要奉与她梳洗, 就像从前身为哑侍女, 陪着她在青莲居或长乐苑时。
  萧观音原有婉拒, 但阿措坚持,道“有始有终”“只当是最后一次罢”, 她难辞其意,只得坐在了镜台前,看阿措拿起木梳, 捧着她微乱的长发,慢慢梳着。
  虽已数年未曾如此, 但梳挽长发的手势, 并不生疏,阿措为她挽就了清简的发髻,在放下手中木梳时, 在后轻轻地对她道:“对不起……”
  他是在为昨夜所说的那些事, 向她致歉,萧观音透镜望着身后清瘦的年轻男子, 于照窗而入的晨光中, 微一恍惚,仿似又见到了当年与她朝夕相伴的侍女阿措,碧裙双鬟,眉眼低垂, 安安静静地站在她的身后,为她挽梳发髻,她总在她的身后,无论她在做什么,无论时光如何流转,她一回身,总能看到她,那样清静宁远的日子里,她与那个阿措,彼此不离。
  ……如果,与宇文泓的婚事,没有陡然砸至萧家,如果,阿措没有被他生父的人找到,是否她与阿措,会一直那般,直至此世尽头,她也会一直过着心底所想的清静安宁的生活,不会尝到情如刀割的苦涩滋味,也不会有那一次次流不尽的泪水……
  ……那样的生活,不正是她一直所向往的……那样无情无爱、不知悲喜,真的是她所向往的吗?……她真的,宁愿从未认识宇文泓吗?
  ……总是这样,每次想起宇文泓,总是心乱,从前心乱,是因自己也不明白的心意,后来明白那份心意的同时,却又知晓他曾对她做下了什么,于是种种小鹿乱撞,蹄带尖刀,刀刀见血,她那时想,宁不如不明白、不知道,可后来,随着时光缓逝,这份宁可不知、不识,又像是渐渐有些变了……
  ……算来,自那年神都城雪夜分开,她与他,已有近五年未见了……
  ……近五年的日日夜夜,叠加起来,算是漫长,其实,她与他做夫妻不过一年多,其后所谓的做友人,也没有多久,她与他不见的时光,远远超过了相见时,按理说,那样短暂的相识相交,应只是她人生中的蜻蜓点水而已,她该将宇文泓,仅当做她人生中一过客,将与他的那段所谓情缘,当做修行路上的一道劫难,过了也就过了,可为何总是念念不忘,竟像是为那短短的两三年,将自己的一生,都掷进去了……
  心神渐又混乱时,阿措的声音,在身后轻轻响起,“我能……再求你一件事吗?”
  原是想请她与他一起种些花,秋日播种,来年春夏,将有花开,这也是她与阿措从前在一起时,常做之事,没想到阿措竟携花种来此的萧观音,应他所请,与他一起在此地开挖花圃、撒下花种时,心中不禁去想,阿措他,是想在此地长住吗?抑或,一世都隐居在这深山中,陪着他已经离世的母亲……
  在向他问出此想时,阿措没有回答,只是问她日后,有何打算。
  萧观音道:“自是想归家的,父亲母亲他们,定是一直都很想我……”
  阿措静静地望着她道:“如今北殷的皇帝陛下,也很想你,传说中他为你相思成疾,已经是个疯子了。”
  他问:“你想回到他身边吗?”
  没有追等她的回答,阿措已经接着言语,边弯下|身,撒种埋土,边继续道:“如今,他是一个皇帝,也是一个疯子,能为权势,隐忍装痴多年,可见在他心中,‘权势’二字极重极重,这样的重权之人,情爱对他们来说,在大权尽掌时,可做点缀,但真要涉及到身家性命,真到要将情爱和权势,放在天平两端衡量,只择其一的地步,被断然舍弃的,往往都是情爱,就如我那生父一般……
  ……还有,宇文泓他,已是疯人一个,也许他与别不同,对你的爱意,超过权势,但这种超过,反有可能为你带来更大的风险,他如今行止癫狂,难以控制,难以预料,若你回到他的身边,或会受到伤害,即使他本心不想如此,但疯人之举,也许他自己也无法加以控制,也许为了让你不再离开,他会牢牢将你锁在身边,做出许多你无法接受之事,他有着远超于常人的坚执,因这份坚执,他才能隐忍多年,登上至高之位,而他对你的坚执,可能比对帝位权势的向往,更加深浓,这样的坚执,是一柄利剑,他从前神智清醒时,剑有鞘,伤不到你,可现在他已疯了,剑无鞘,极易伤人,也许他越是想靠近你,就越会伤到你,也许回到他的身边,并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说话间,有马蹄声忽在山间响起,萧观音起先以为是有追兵突至,但见阿措神色并不惊惶,仍是慢将花种,一粒粒地放入小坑中道:“但也许,以上一切,是我多虑,也许正如你一直待他特别,他真是一个特别之人,只对你特别”,好像只是想将他心中所虑,单纯地讲与她听而已,说完之后,阿措依然没有追问她心中所想,也没有追看那马蹄声响方向,只是站直身体,看向眼前尚是一片黄土荒芜的空地,好似已看到来年春日山花烂漫之景,唇际浮起笑意,淡淡笑着道:“往后年年春日,都可见此地花开,真是极好。”
  马蹄达达,一声声,像踩在心跳的鼓点上,越来越近了,萧观音闻声看去的一瞬间,手中握着的一小捧花种,簌簌地全从指间滑落了下去,她疑心自己产生幻觉,疑心自己是在梦中,若非如此,那穿林沐光、打马而来的年轻男子,怎会是她梦中之人?!!
  一声勒马长嘶,“哒哒”的马蹄声,停在她身前不远处,那驰马而来之人,迫切地翻身下马,急切要踏步近前的一瞬间,已伸出的脚步,又忽地顿住,他僵站在那里,僵离她仅有十数步之遥,似是不敢近前,好像他一近前,这梦,就要再次碎了。
  再不能碎了,全然凭一口气振作起来、凭一口气千里迢迢地南征、凭一口气甘冒奇险至此的皇帝,全然是凭这一口气,吊着自己的一条命,若这口气散了,他也要跟着气散命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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