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父亲母亲出殡,一切回归正轨,你们便来随我做事。”
二人点头答是,萧银瓶抹着眼泪抬起身,看向一旁的萧妙磬。
萧钰也看向她。
萧妙磬已经收回了百珑,所有人都是一袭素白,唯有她身上喷溅了不少鲜血,染得红红白白,触目惊心。
“音音。”萧钰唤了声。
萧妙磬轻声说:“我没受伤,这都是别人的血。”
“我知道。”萧钰自是早就看出萧妙磬未受伤,没有渗血之处,否则他便先唤医女给萧妙磬包扎,其他事都要往后排。
但饶是如此,见她这样,萧钰还是心里揪得慌。
方才来时的场面他已远远看见了,御奉官针对萧氏的侮辱,本与她关系不大,但她却第一个反抗对方。
正是她的反抗,唤醒了萧家人本性里的刚烈和不屈。
若萧钰没记错,萧妙磬是没杀过人的,甚至不曾这么面对面的重伤敌人。他想,刚被对方鲜血喷到时,她心里定是害怕的,但她还是那般坚定的一往无前。
心里酸酸的不是滋味,萧钰道:“快去更衣。”
萧妙磬应了。
萧银瓶看着萧妙磬的背影,心情复杂的瘪瘪嘴。她忽然觉得,父亲和大哥对萧妙磬的偏宠不是没道理的。自己什么有价值的事都做不出来,还总是惹是生非,可萧妙磬不仅平日做事让人难以挑出错处,心性还如此好。
萧钰亦收回目光,向众人道:“超度已顺利做完,大家可以安心。”
所有人都长舒一口气,看向彼此的目光里有着欣慰的泪意。
不论以往私下里有多少龃龉,从今日起,他们同气连枝。
萧钰安抚罢家人,看向洛阳送来的金银赏赐,眼神沉下去。
章诏……
回到明玉殿时,瞧见乳娘们在哄萧织。
萧织躺在摇篮里,穿着粉色的棉衣,裹着红色碎花的襁褓,正在迷迷糊糊的咕哝。
瞧见小小的萧织,萧钰心底便有了一抹柔软。
他先去更衣,换了软和素锦料子的素服,净过手,才来将萧织抱出摇篮。
他抱得很小心,生怕惊动了她。
萧织倒有所觉,掀开眼皮看了萧钰一眼,就又闭上眼咕哝。
萧钰抱着萧织坐在了湖蓝色毛毯子上,轻轻摇着,嘴角的笑容缓缓增大。
乳娘在萧钰耳边蚊声叙述:“已经给三小姐喂过奶了,三小姐身子很健康,虽未足月,仔细养着便无须担心。”
萧钰含笑轻声回:“你们多费些心思,定要精心养护,让小织平安长大。”
“这是婢子们该做的,义不容辞。”
乳娘说完像是瞅到了谁,目光闪了下。萧钰发现,顺着乳娘视线回头看去,诧异瞧见是萧妙磬从后门走进来。
“音音?”她怎么在这里?
见萧妙磬已换了干净的衣服,萧钰了然,她是来他的明玉殿更衣了,明玉殿离宫门最近。
萧妙磬走到萧钰身侧坐下,同他一起看萧织。她笑道:“小织看着更粉嫩了。”
“是比前些日子气色好些。”
萧妙磬又左右瞧了瞧,指着萧织鼻子说:“你看小织的鼻梁,生的像你呢。”
萧钰嘴角笑意更大,萧妙磬见他带孩子比刚开始的时候熟练许多,就像亲爹一般,不由说:“长兄如父,这话真没错,我看钰哥哥往后哄自己的孩子也是这般。”
萧钰莫可奈何的笑笑,旁侧乳娘眼睛眯成两条线,说:“可不是?婢子们总瞧着主公同亭主哄三小姐,那画面倒真像带自己的孩子。”
乳娘是这些日子心有所感便随口一说,说完立马意识到不对劲儿,连忙自责的“哎哟”一声,告退去殿外候着。
萧妙磬也觉得这话听着哪里不对,怎么臊臊的。对上萧钰的目光,见他眼神有闪躲之意,萧妙磬不由耳朵发烫。
长兄如父,长姐如母,倒也没错……吧。
只是这般在心里暗示自己,却又察觉到心里有种难以言说的酥痒之意在作祟。
这种酥痒感觉有些软,有些暖,带着一点手足无措,和一点慌张……萧妙磬看着一旁继续哄萧织的萧钰,她这些乱乱的感觉,都是因萧钰而起的。
看他哄萧织时专注疼爱的模样,再想到刚才,他如神祗下凡般庇护起全家人,霸气的赶走章诏的走狗们,萧妙磬心中更觉温暖和柔软。
钰哥哥真的完全走出阴霾,为所有人撑起天阙。
当他看到冷淡的萧令致、任性的萧银瓶、顽劣的萧麒萧麟全都拾起勇敢和家族尊严,一致对外之时,定是感动的吧。
“真好……”
萧妙磬不由自主喃喃。
萧钰侧头看她,“音音说什么好?”
萧妙磬对上他深邃的眸子,脑海中回荡着刚才发生的一切,她忽然就有种冲动,想要拥抱他,想要和他一起分享这种欣慰和感动。
而她也这么做了。
她从萧钰身后贴上他,双手搭在他肩膀上,脑袋贴在他肩头,露出两只眼睛正好能越过他肩头看到他怀里的萧织。
“我说,我觉得大家真好,‘多难兴邦’这句话是有道理的。大到邦国,小到家族……大家没有在挫折中倒下,而是拧成了一股绳,多好啊。”
萧钰身体僵住,萧妙磬说的话每个字他都听进耳中,却脑中一片混沌。只觉得背后温软无比,引发一股滚烫的细流,流到他四肢百骸。这份滚烫让他的心跳得快了起来、重了起来,让他有一丝坐立不安的感觉。
低婉美好的声音在耳畔飘,裹着红唇中吐出的香风,搔刮他的耳朵。
双耳烫了起来,萧钰僵硬抱着萧织,听着自己紧绷的嗓音:“音音……”
“一家人团结在一起,江东一定能比往日更繁荣的,钰哥哥。”
萧钰感觉着心里塌陷般的柔软,他侧头,看到萧妙磬纤长微卷的睫毛轻轻翕动,睫毛上还带着点湿气。
有种不受控制的脱缰感猛地攫住萧钰的心,心好似在被萧妙磬拖拽着,不断往她身上下陷,不知要陷到何种境地去。
见她红唇笑意如静美的山茶,萧钰不知怎的,鬼使神差的就冒出一道念头。
这双唇的触感很温很暖吧……
他被这道念头激得心下一颤,忙半阖眼眸,于心底暗示了自己几句,这才慢慢放松下来。
怀里萧织睡醒了,一双乌溜溜的眼睛朝萧钰和萧妙磬来回转,竟发出几声笑声。
二人被这笑声吸引,齐齐看向萧织。萧织在襁褓里蠕动两下,伸展四肢,两只小胳膊朝萧钰伸来。
萧钰轻轻握住她小手,笑着叫她:“小织。”
萧妙磬趴在他肩头,看着这一幕,任温馨与欣慰的感觉萦绕心间。
但有些事不得不说,不能逃避,萧妙磬开口了。
“钰哥哥,章诏此番没讨得便宜,你觉得他之后会如何?”
萧钰静静想了想,“最坏的可能性就是挥师南下,欲灭我江东。”
萧妙磬心下一凛,陷入沉思。
第40章 凤嗣
化雪的日子比下雪的日子要冷, 春天要来了, 冬季遗留的森寒倒灌般的钻进行人衣服里。
建业上下缟素白幡, 全城大丧。不单主公与夫人离世,那些战死将士的家中同样丧事连连,走到哪里都仿佛能听到墙里墙外的戚戚幽咽, 走在路上的行人也裹得严严实实,没什么生机。
袁婕悄然出宫, 在建业街道上走过。
因是大丧, 她也换上素服。一身雪白显得她格外俏丽, 只是眼角用胭脂画的夹竹桃依旧万分靡丽,显得与衣衫不搭。
当走到幽僻无人之处, 一个穿着黄衣的男人从暗处冒出。
男人手里持着一根雀翎。
他拦在袁婕面前,说了句:“鹓雏发于南海,而飞于北海。”
袁婕回了句:“非梧桐不止,非练实不食, 非醴泉不饮。”
男人面露笑意, 双手持雀翎竖于身前, 躬身行了个礼, “彤鹤大人。”
袁婕翘了下嘴角,眼睛里却毫无笑意, 皮笑肉不笑的。
她往旁边一堵残垣上一靠, 百无聊赖的玩着十指上藕荷色蔻丹,问道:“怎么你亲自来了?”
“上次派了你部一人来建业向大人你传话,哪知有去无回, 想必是被萧钰的暗哨发现给杀了,所以凤主要我来。”男人说着话锋一转,“哦,现在该叫‘越王’了。我刚刚过来时还瞧见天子御奉官一行吓得宛如过街老鼠,着急忙慌要渡江回洛阳。”
袁婕没搭腔,问道:“凤主派你来联络我,想来是有重要的事吧。”
“彤鹤大人说的是。”
“什么事,说吧。”
“是。”男人笑道,“凤主听说彤鹤大人在徐州战场上,帮助越军撤退,表示非常满意。凤主要彤鹤大人继续盯着越王与朝熹亭主,千万别让他们陨落了去。”
“知道了。”袁婕懒洋洋直起身子,一撩头发,“放心,别的不说,我还等着越王兑现承诺,把袁繇交到我手里呢,可不能让他和亭主在这之前就折了。”
男人微笑:“凤主说了,不干涉彤鹤大人报私仇,不过切记要以我们的大事为重。”
袁婕心不在焉答了个“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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