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理说,她是即将要出嫁的人了,不再方便与别的男子私下相见,正要回绝之际,听得那小厮祈求道:“梅二姑娘,你便是可怜咱们候爷,去见他一面罢!”
“他有何可怜的?”梅二姐淡着脸,反问了句。
那小厮倒也忠心,当即红了眼眶,说道:“姑娘有所不知,自那日候爷带兵攻城,平息内乱之后,便高烧不退,一直在做噩梦,醒来就开始说胡话,说的哪些谁也听不懂。这些日子,才下榻走动,有了些力气,又听闻姑娘要出嫁了,便去书房写了一封书信,差小的送来。”
梅二姐心头一紧,不由多问了句:“你家候爷向来身子骨强健 ,如何会这般缠绵病榻?”
小厮摇了摇头:“不知呀,请了太医来府中看了许久,太医只说瞧不出别的毛病,就是哀思成疾。”
梅二姐暗自叹了口气:“如此,我去了也不太顶用。”
小厮:“姑娘千万莫要这般说,候爷便是一直盼着能见您这一面,许是见了这一面,了了这个心愿,病便全好了。”
梅二姐瞧小厮说得真情实感,不像是在说谎话,便犹豫了。
“姑娘,我家候爷真的只是想见见你,没有别的心思。”小厮连连做揖,言语哀求。
梅二姐扶起小厮,无奈叹了声:“去见见也好,有些事情,便就此做个彻底的了断。”
说罢,梅二姐乘着马车,随这小厮去了候府。
此时萧宠还在书房,烛光摇曳拖拽着他的身影倒映在窗纸上,还未走近便听到他激烈的咳嗽声,撕心裂肺的。
看来真的病得不轻,他向来身子骨健壮,又是习武之人,梅二姐面对他这模样,还有些不适应。
看到小厮将梅二姐带到书房,微怔了片刻,随即苍白笑了笑:“我没想到,你还会愿意来见我一面。”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梅二姐总觉得他看自己的神情有些奇怪。
思绪不宁的坐到了一旁,直到府里的女使送来茶点,萧宠摆了摆手道:“你们都去外边守着,没有我的允许不要进来。”
“是。”
待女使与小厮出去之后,萧宠握拳轻抵着唇边又连连咳了好久,咳罢一张脸都充了血,他披散着头发,消瘦了许多,却依旧俊美绝伦。
梅二姐嚅了嚅唇,不由问了句:“你怎么会把自己弄成这样?”
萧宠摇了摇头,苦笑了声:“许是报应?”
梅二姐顿时涌上一阵酸涩:“你此次立了大功,是功臣,又是天下百姓的救星,何来的报应?”
萧宠长叹了口气,道:“我说的报应,是曾负了一个人,过往晃如大梦,醒来的时候,一切都很陌生,本以为可以挽回些什么,却听闻了你要成亲的事情。”
梅二姐听得一头雾水:“我们……我们之间何来辜负?”
萧宠冲她笑笑,半似认真半似开玩笑:“许是上辈子呢?”
梅二姐手一抖,茶杯掉落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萧宠大惊,不顾一切的上前握过她的手查看:“可有烫着?”
梅二姐吓得慌乱的收回了手:“候爷……请自重。”
萧宠眼满无奈与悲伤,一瞬不瞬看着她许久,问道:“这辈子,你是真心爱他的吧?”
梅二姐拧着秀长的眉:“是,我真心爱他,他是值得我托付终身的人。”
萧宠:“那我呢?”
梅二姐猛的抬头看向他:“我与候爷,注定无缘无分,候爷定会找到一个真心相爱的女子,渡过此生。”
萧宠认真的看着她,想从她的表情和眼神里,看出些什么,便他最终放弃了。
“那天夜里,我梦到了一些关于你和我的过往,不,那或许不是梦,是曾经真实发生过的事情。”
梅二姐咽下喉间的苦涩:“你……”
萧宠:“翩翩,你还是那个你吗?我是说……”
“不是。”梅二姐眼中明媚,冲他笑了笑:“候爷,过往如烟,又何必再追纠呢?”
萧宠:“我很后悔。”
梅二姐:“后悔什么?”
萧宠嚅了嚅唇,喉结滚动了下:“我不知你会用这样的方式与我道别,我听闻你出府后,买了一壶酒,乘了一叶扁舟顺流直下。”
梅二姐心脏一阵阵发紧,眼眶绯红。
“候爷为何又去追寻这些呢?从你将我赶出府后,你与我便一别两宽,各生欢喜了。”
“你果然……”
萧宠激动得无以复加,双手用力扣过她的双肩:“我们还能重来一次吗?”
梅二姐面情淡漠,冷静的推开了他的双手。
“那日,我买了一壶酒,乘着扁舟顺流直下,那晚下大雨之前,被人救起,那人陪伴了我最后的时光,很快乐。前世我虽然一颗心不能全部交予他,但是他让我知道,原来被人真正爱着是这样美好。”
“候爷,过往的你与我都太过固执,伤人伤己。所谓的爱情,不应该全是苦涩与沉痛,若只剩下苦涩,那样的爱是错误的,不要也罢。那一夜我们的船遇到了海浪沉入海底,弥留之际,我向那人许了一个诺言,若有来生,我必定全心全意只爱他一人。”
哀莫大于心死,萧宠踉跄了两步,苦涩一笑:“好,好……这怪不得你,我是性情多疑,自做自受,刚愎自用,分不清楚是非黑白。我知道如今,说再多你也不会再回到我的身边,你今日能来见我一面,我便已知足了。”
看样子,他是知道真相了,才会如此想要急迫的挽回,甚至悲伤。
梅二姐福了福身:“候爷,天不早了,既然我已与你见这最后一面,话都说清楚了,以后望您珍重。”
萧宠眼里含着泪光:“以后,偶遇还能说说话吗?”
梅二姐笑了笑,绝决道:“最好是相见不相识。”
说罢,她没再多看他一眼,转身大步离开了候府。
好一个,相见不相识。
萧宠顿觉喉头一阵腥甜,吐出一大口淤血,身子摇摇欲坠。小厮见状,大惊失色:“快,快去宫中叫太医过来!候爷又不好了!!”
****
很快到了梅二姐出嫁那日,几个兄弟姐妹都在庄子里闹洞房。
宾客趁机拼命的灌奚风渡的酒,奚爷酒量实属一般,但人家贼精明着,酒没怎么喝,倒是水喝了一肚子。
又假佯酩酊大醉,差点就耍起了酒疯,柳家公子赶紧差了几个兄弟,将他送入了洞房。
看着床榻上已经醉得说糊话的奚爷,梅二姐径自揭开了红盖头,脱下了他繁琐的外袍。
“明明酒量不好,还喝这么多,也不知道悠着点儿。”梅二姐一边责备一边心疼着。
第102章
梅二姐转身正准备洗帕子给他擦擦脸,奚风渡悄悄睁开了一只眼, 伸手拦腰将梅二姐带到了自己的怀里。
梅二姐惊呼了声, 讶然:“你装的?”
奚风渡:“诚如娘子所言,为夫酒量不好, 所以只得把样子装得像了。”
梅二姐轻捶了下他的胸口:“那我让茉茉去准备热水,给你沐浴?”
“别急, 有东西要给你看。”奚风渡捏了捏她的脸颊,起身将她拉到了窗边。
此时窗外灰蒙蒙的一片, 连星星都没有。
“有什么好看的?”
“千万不要眨眼睛, 很快就来了。”说毕, 突然灰暗的夜空绽放出绮丽的烟花,百花齐放的旷世美景, 让皇城街上的人都驻足了步子。
许多正准备入睡的人们纷纷开窗来瞧。
梅二姐小脸激动得红了,果真舍不得眨一下眼睛, 不由感叹了声:“好美啊!”
上一世的这一天, 她嫁入候府, 也是那一个晚上, 这样的盛世烟火,她看了大半宿一直未停歇。
也是那一晚, 满夜空的烟花,给了她在候府最美的回忆。当时谁又曾想,那十年尽是不如意呢?
“奚郎……”梅二姐眼中盈满了泪水,仰脸看向他,喉咙涩哑得发疼, 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奚风渡轻抚着她的小脸,轻轻拭去她脸上的泪水,温存问了句:“怎么哭了?”
梅二姐抽了几口气,哽咽道:“因为,因为烟花太美了,我只看到过两次。”
“嗯?”奚风渡想了想,满脸自信:“两次?还有谁能比我更大手笔?我怎么没什么印象?”
梅二姐又忍不住笑了笑,没有回答,上一世和这一世,都是他。
奚风渡自己解释着:“或许是很多年前了,以前我经常在外奔跑,一去就是两年不回来。”
“许是吧。”梅二姐含糊应了声,之后只是默默倚在他的胸口,与他共赏今夜的烟花,美得让人惊叹。
****
“候爷?您该歇息了?”
萧宠拢了拢身上的薄披风,自那日之后,身子大有好转,心情也豁达了许多。
他看着那满空的烟花,苍白笑了笑:“原来这两世的烟火,是你为她而燃,也罢,也罢……”
看她过得很幸福,又有一个人比他更爱她,突然获得了些安慰。
身边的小厮疑惑,也不知他们家候爷自言自语些什么,自大病一场后,整个人恹恹的,变了许多。
直到萧宠觉得脖子有些酸疼,跟着眼睛也涩疼了起来,他低下头捏了捏脖子,沉声道:“回去歇息了,看久了,也没什么好看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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