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风渡沉痛地闭上眼深吸了口气,才恨恨道:“我不会让她知道这一切。我答应过她,做个好人,那便在她眼前永远都是个好人。十年大梦已醒,我连自己都骗了。善心与怜悯是这个世间最软弱可欺的东西!”
季明埋着头不再说话,等到那些人回来,他们回了梅家老宅。
黑漆漆又潮湿的后院柴房,此时正关押着那常家的母子俩人。
季明提着灯推开柴房的门,守在了外边,奚风渡负手走了进去,母子俩被悬在了屋梁上,因绳索捆绑得太久,双臂血液不通,已经泛紫了并且麻痹失去了知觉。
奚风渡上前拿下堵住他们嘴的布条,常妈妈哭道:“大爷,您不是说,找到那个坏心的老婆子,就放了咱们吗?咱们也是被骗的!都是那个坏老婆子,骗了我们的钱,还骗了我儿的感情!我们不知情的呀!!”
奚风渡好心情的拿宽袖扫了处灰,坐了下来,微笑道:“是找到了,就在昨儿晚上。”
常妈妈笑着连连点头:“老身真没骗您,一个都没骗您的吧?那……那啥时候松,松绑?”
“你们就不关心关心那贱奴如何了?”奚风渡一脸戏谑问了句。
常妈妈扯着嘴角笑了笑:“想必被爷收拾得很惨!那老太婆坏得很,是得好好收拾!”
奚风渡轻叹:“我把她杀了,又叫人在荒地挖了个坑把她埋了起来。”
听罢,常妈妈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常家二郎吓得尿了裤子,逼仄的柴房顿时一阵儿尿骚味弥散开来。
奚风渡眉头不由得蹙起,慢条斯理的起身,在一堆布满灰尘与蜘蛛网的木柴里挑了许久,终于捡了一根比较扎实的,拿手里掂了掂。
“季明,进来。”奚风渡唤了声。
季明提着灯走了进来:“大爷?”
奚风渡:“把他们的嘴都重新堵严实了,若等下叫得太惨烈,只会引来周边的村民,虽说不是什么大麻烦,但悄悄解决了要好。”
季明脸上的肌肉抽搐了下,眼观鼻鼻观心,迟疑了好一会儿。
奚风渡睨了他一眼:“你若听不明白,便出去叫别人来做;你若一直都听不明白我说的话,那便永远都别再回来,我不要一个废物。”
季明默声上前照着吩咐,将这两人的嘴给堵严实了,这母子俩瞪大着惊恐的双眼,只期盼他能有最后一点仁慈之心。
奚风渡紧了紧手里的棍子,朝常二郎还健好的一只腿狠狠挥了上去!
——唔!!
只听得骨头一阵脆响,常二郎疼得浑身直痉挛,冷汗瞬间渗透了衣裳。
“现在好了,连这条腿都断了。”说着,奚风渡又走到了常妈妈跟前。
常妈妈惊恐的摇着头,泪水淌了满脸,渗进了皮肤褶子里,别提有多惨烈。
“现在知道怕了?”奚风渡拿着手里染了血的棍子缓缓在她跟前踱着步子,叹了声:“倘若你今日遇着的是个比你弱小之辈,便由着你欺压反抗不得。可你今日遇见的是我,才显得你们柔弱可怜。何为对错?世人最终也只会认为我错了,可我想让这些拿人性道德谴责我的人,通通都闭上嘴,免得扰我清静。”
常妈妈无力的看着眼前的青年,泪水如涌泉,悔恨不己。
奚风渡看了她一眼,又道:“你如今悔恨,却不是真的悔恨,只是悔恨惹了不该惹的人,所以该做的,我还是得做。”
话音刚落,奚风渡打折了常妈妈的左腿,随后又用力挥下棍子,打折她的右腿,棍子在他手里与骨头断裂的脆声断成了两截。
每挥一下棍子,季明就下意识缩起了脖子浑身一阵冰凉,手心里都是汗。
“季明,把他们手上的绳子都解了,放他们下来。”
季明暗暗舒了口气,上前解开了绳子,母子俩如一滩烂泥倒在了地上。
这是要放他们走了?季明心里想着,却又听到奚风渡如是开了口。
“现在我给你们一个求生的机会,只要你们能爬出这个院子,我便既往不咎,放你们离开,如何?”
母子俩点头如捣蒜,奚风渡笑道:“那便开始爬吧。”
这母子俩像是从阎罗王手里得到了赦免,拼尽了一切全力和身体里所有的力气,往前爬去,身后拖出几道鲜红的血印子。
季明看着心里发怵,别开了脸去。
奚风渡看了一会儿,觉得无趣,便径自提了灯,往外走去。
季明抬头,赶紧跟上。
才刚走到前厅院门前,季明便闻到了一阵浓烈的煤油气味,直到走出老宅院子,季明才注意到,刚才这一会儿功夫,宅子周围便堆了好些易燃的木柴。
“大爷?”
奚风渡淡漠着脸,将手里的灯笼往前掷去,灯笼很快烧了起来,延着火舌顿时将整个宅院都围绕吞噬。
季明隐隐听到里边传来绝望凄戾的惨叫声和哭喊声,但是奚风渡却无动于衷,径自跃上了马,此时从不远处策马跑来一个黑衣下属,抱拳说了些什么。
奚风渡的情绪明显有了变化,回头对季明说道:“季明,你带这些人去接援审问姓荀的人伢子,这边翩翩有了下落,我得去找她!”
季明:“好,大爷……那,那你小心。”
奚风渡低喝了声,头也没回的策马离开了。
第71章
马儿奔跑了足足一个时辰,在镇外十里坡的破庙前停了下来。
奚风渡跃下马, 呆滞的看着眼前的小破庙, 有点不相信,所以迟迟未走进去察看。
“爷, 梅二姑娘便在里面,我们怕她离开, 便一直让人守在这里。”
“你确定……”奚风渡声色嘶哑,顿了顿道:“你们都在外守着, 没我的传唤, 不要进来。”
“是。”
他缓缓推开破败摇摇欲坠的门, 缓步走了进去,布满蜘蛛网的土地公像, 潮湿堆积的稻草,腌臜至极。
突然神像后传来一阵动静, 奚风渡心脏紧缩了下, 更是放缓了脚步, 仿佛怕吓着她一般, 直到那人的身影逐渐清晰映入自己的瞳孔。
浑身脏污得不成样子,原本一头柔顺的青丝结成块壮枯燥的遮了大半张脸, 发丝后隐约透着的眼神,满是恐惧与防备之意。
三月中旬的天还凉得很,却只着了一件单薄的中衫,冻得皮肤泛起了紫色,蜷缩成一团。
奚风渡不敢相像这些时日她是如何过来的, 听信了那些人孩子死了的谎言,将她最后一道心理防线彻底击溃。
他就那样站在她眼前,眼眶绯红,不敢上前,不敢轻易拥抱过她,心如刀绞,几度哽咽出声。
他往前缓缓挪一步,她便如受惊的小兽往后缩着身子,双眼早已没有了往昔的神智与清澈,吓得瘦弱的身抖得厉害。
他得带她回家,所以即使现在她再怎么害怕,也不能放任她这样下去。
奚风渡缓缓在她面前蹲下身,眸光满是温存,想伸手摸摸她的脸,谁知她仿如被逼到绝境,发了狠的咬住了他的手臂不肯松开。
鲜红的血瞬间渗透了衣裳,她真的下足了狠劲儿,完全认不出他来了。
想到此,奚风渡心中无限悲凉感伤,伸出另一只手不顾一切的将她拥入温热的怀抱,轻柔的安抚着她的后背,低呐:“乖,不怕,阿渡带你回家。”
或许是这温暖的怀抱,又或许是‘家’这个词刺激了她,让她渐渐放松了警惕,松开了染了血的手。
“渡……阿渡……”她痴念着这个名字,一下子温顺了很多。
奚风渡脱下裘衣,将她整个瘦弱的身子严实裹住,一点儿也没嫌她身上脏污,吻了吻她的头顶,声色沙哑:“爹娘在世时,他们就这么唤我。”
她实在消瘦得厉害,骨瘦嶙峋,也不知这些时日也怎么熬过来的,或许能活下来,已经算是老天开眼,她命不该绝。
没一会儿,她便在他怀里昏沉睡了过去,奚风渡也顾不得还在流血的手,将她身子裹好抱横抱起,离开了这处废墟。
为了使梅翩翩能得到更好的环境和照顾,奚风渡带着她行了一个多时辰,去了镇外最近的绿水城投了客栈。
当即便叫人烧了热水,又请了两个婢子伺候清洗,谁知洗到一半,那两婢子哭哭啼啼,满身都是水渍好不狼狈的跑了出来。
“大爷,奴婢们实在没法子伺候了,那姑娘疯得厉害,我们一靠近她就又抓又咬,还朝我们泼水。”
奚风渡听罢,烦闷的谴退了这两婢子,怕是她们不温柔,把梅翩翩给吓到了。
进了室内,地上都是水,很是湿滑。
浴桶里已经没有了人,找了一会儿,奚风渡在桌案底下发现蜷缩着的人儿,一头青丝湿嗒嗒的黏乎在身上,苍白的皮肤曝露在外,没有一丝血色。
“翩翩,过来。”
之前好不容易得来的信任在这一刻又功亏一篑,奚风渡越发气恼,即气自己又气那俩婢子,梅翩翩抬眼只是看着他,没有要过去的意思。
奚风渡看她这样,心口疼得如刀绞,在任何人任何事面前,他都能冷静分析要害利处,可唯独面对她时,所有的坚韧都变得不堪一击。
他颤声哽咽道:“都怪我,没能早点找到你,让你受了这么多委屈与伤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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