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及此,殷梨亭不免有些忧心无忌会不会近墨者黑,教他这名副其实的魔教表妹给带坏了。可如今无忌的病症却只有他们蝴蝶谷能医,带回无忌让他不医是不可能的,也只能盼她不要带坏了无忌……因想到了这一层,殷梨亭脸上愈发不怎么好看了,恨不得马上找个落脚点写信回去请示宋远桥要怎么才能避免给无忌医病的那几个魔教中人对他产生过多影响。
因多了这些考虑,殷梨亭更不愿与殷离有什么牵扯,也就只是道:“眼见为实,耳听为虚,如今殷姑娘是知道殷某怎么样了。武当派与自己人自然好,与魔教却是道不同不相为谋。”那语气之冷淡,意指之明白,就是傻子也听得出来,显然是不愿意多交谈的,也几乎绝了殷离继续攀谈的后着——只要她还稍微要点面子的话。
殷离听了就有些懊恼,她本就是随便找个由头和自己喜欢的书中角色搭搭话,类似路人粉丝和喜欢的明星搭话那种。
如今听殷梨亭说话这么不客气,才明白原来连她最喜欢的武当派门户之见也这么严重,一口一个魔教的。心里未免有些失望,脸上就带出些黯然来。抿了抿唇,殷离就折返回去牵她那只娇气的驴子了。
这时茶寮中原有的一个客人已牵了他的马扬鞭开跑,马蹄扬起的尘土差点儿就甩到正在解驴绳的殷离身上。真是人倒霉了喝凉水都塞牙缝,殷离就有些气不顺,便气呼呼对阿迪王道:“你看看人家,只吃两把草就跑那么快了,再看看你,我每天喂你六根胡萝卜当营养加餐,你还跑不动,俗话说不想当马的驴不是好驴,你说你有没有上进心?”
阿迪王甩了甩尾巴,无辜地与她对视片刻,扭过了头。
殷离瞪它片刻,见它一副烂泥糊不上墙的蠢样,只好气呼呼地……又从包里拿出了三根新鲜胡萝卜,吊在棍上,翻身上了驴。
宋青书毕竟还是十三四的少年,他的一本正经本就是装相居多,哪里真的像个大人那样那么定性?听了殷离的话也忍不住莞尔。可一想到这是个行事乖僻的魔教小妖女,又把那扯到一半的笑容生生抿了回去。他回头看了看那三个仍在哀嚎的汉子和那为难的茶铺小二,忍不住道:“莫非殷姑娘要一直这么折磨他们?这三人这样躺在铺中j□j,店家生意都不好做了。”
殷离有些意外地看了宋青书一眼,拜电视剧所赐,在她印象中这个宋青书一出场的形象就好不到哪里去,此时见他连几个坏事做尽的仆从也要关心,看他目光中颇有些真诚和担忧,大感电视不可尽信。可宋青书毕竟是因为周芷若杀了自个七叔的人,殷离对他自来就没什么好印象,只看在宋青书这张脸长得还算讨女孩子欢心的份上,解释道:“药效四个时辰便过,我不喜他们一直追着我跑,阻他们一些时候罢了。”
“原来如此。”宋青书若有所悟,点点头道。
那地上抽搐的大汉对殷离恨极,骂道:“我想起来了!原来你就是……是那蝴蝶谷中医仙收的‘九死一生’的庸医徒弟殷离,栽在你这妖女手上算我们兄弟倒霉!”
“谁取的这么难听外号,我医术哪有那么差……”殷离小声嘟囔了一句,她是头一回听到自己外号,心中困惑,也有些着恼。即便她医术远不如自个师父,可也没到九死一生的程度,治病时有胡青牛在旁指点,九生一死那都是稀罕事好吗!但碍于宋青书已为他们求情,也不好再拿他们怎么样,忍了忍道:“既然宋少侠担心你们扰了店家生意,我就看在宋少侠的面上饶了你们瘙痒抽搐之苦,让你们睡到后日罢!”说着伸手一晃,又是三枚丸子射出,三枚都正中三人口中。不一会,这三人全都昏了过去。
宋青书见殷离说得坦然,那三人也全无异状,只是昏睡过去,料她这回应不是信口胡诌,也就信了。旁边殷梨亭见他们两个竟然能聊得挺好,再看殷离明眸皓齿,即使穿着男装,也可看出她姿容俊俏,小小年纪就已生了一副美人胚子的模样,生怕宋青书初出江湖不知江湖险恶,内心深处更多的是想着被殷素素毁了一生的张翠山的前车之鉴,担忧宋青书和他五哥一样沾染了魔教的妖女就再也甩不脱,但他总不能把自己的担忧明明白白地告诉也许还什么都不懂的师侄,只好内力一催,就低呼一声“走!”宋青书再顾不得殷离,忙跟他一块使起了梯云纵,掠远了。
殷离哪知殷梨亭心中所想,默默看着两道青色身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远,有些羡慕武当轻功的同时,又有些失落。其实她真的很喜欢武当派和武当山上的诸位侠士啊。
可惜人家好像一点也不喜欢她。?
☆、第11章 鸳鸯
话说殷离骑着阿迪王紧赶慢赶,终于在一个月后赶到了川东白帝城。白帝城位于奉节瞿塘峡口,周边江水环绕,殷离下得渡口时,她那只驴子早已双腿酸软,频频发颤了,显见是晕船晕得厉害。殷离给它喂了晕船药,看起来都没什么效用。现下终于踏上了实地,也不上驴,只牵着它慢慢地走。
放眼望去,但见远山叠嶂,水清江阔,空气中带来淡淡的青草气味。再沿着栈道往前走了一段,便到了码头中心,人流淙淙,好似江水一样起伏延绵,有卸货搬运的力夫、往来谈笑的商贾、探亲拥泣的亲眷……形形色-色,快要把殷离眼也看花了。自她穿越来到此地,从家中逃出后三年都隐居在蝴蝶谷,平日里就没感受到多少人烟。这次出来也是尽挑最近的路走,即便途径城镇也是清晨就离开,晚间才抵达,见到的人也不算多。而且这些年光景十分不好,路上多有荒民,城镇内也并不十分繁荣,她已很久没看到这样一副欣欣向荣的场景了。心中欢喜,便一边摸驴头上那搓毛,一边走得愈发慢了些。
待走到一个店家门口,正想叫锅本地火锅来吃,却看对面客栈传来骂声:“去去去,你都佘了快十天了,我们老板看你是武当山的道人才没有一棍子把你打发出去,等你把钱还了再来住吧!”
殷离听得武当二字本能地转头,却看到上个月还跟只等着开屏的孔雀一样的宋青书宋少侠发型也没那么飘逸了,衣服仪容也没那么仪表堂堂了,正一脸颓丧尴尬地请那小二再宽限两天,方知原来那小二说的赊欠客栈钱指的就是宋青书。四下里一看又不见殷梨亭,心中奇怪,就牵着驴子走上前去。扬声喊道:“青书哥哥,可找到你啦,真对不住,说好半月前还你的,结果路上给耽搁了。”说着,从怀里摸出一张银票,递到他手上。
骤然听殷离这么亲密的称呼,宋青书脸上顿时红了。他是心知与魔教牵扯越少越好的,但眼下这情景也不得不接受殷离这一把雪中送炭。当下也不忸怩,接过银票递给那赶他的店小二:“这下够偿还住宿费了吧?”
小二瞄了一眼银票的面值立刻狗腿地堆满了笑容:“够了,够了,您住多少天都够了!”
宋青书看看他,“再住五天吧。”
“好嘞,马上给您找补!”店小二飞快奔进去了,生怕宋青书反悔不再住似的。
宋青书这才返身来,抱拳道:“多谢殷姑娘了。这笔钱待我回了中原便还。”
殷离无所谓地笑笑,“没什么。”又问,“怎么不见殷六侠?”
宋青书脸上顿时一黯,“我六叔失踪了……我已在这找了他十几天。”他看了看大街,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殷离会意,正想说找个地方好好谈谈,忽然听到宋青书肚子叫了起来。她立刻就悟了,见宋青书一脸尴尬,也没笑话他。又想也不知道他饿了多久了,吃火锅怕要伤胃,还是要吃点寻常饭菜才好,便一脸镇定地等小二送来了找补,就问:“附近可有炒菜的酒楼?”
“这……”小二有些为难,“客官您大概知道,咱们这出名的就是火锅,这一带是商旅往来要地,来的人多是要尝尝这火锅的,所以……是没有了。客官您如果非要吃那普通菜食的酒楼,要去山那边的一条街了,远得很……”
殷离点点头,又问,“那可有鸳鸯火锅?”
小二一听就来劲了,“那自然是有的,咱们客栈就有!”
“恩,来一锅鸳鸯火锅,再来两碗饭。”殷离吩咐完,回头想招呼宋青书进去吃饭,却见他脸已红成了苹果样了。殷离愣了愣,也醒悟过来,忙解释道,“你别误会,鸳鸯火锅是指一半辣一半不辣的火锅,我看你……好像饿着了,吃辣的对肠胃不好,就自作主张点了这种锅……”
“原来如此。”宋青书好似松了口气,“多谢殷姑娘考虑周详……那我们进去吧。”
怎么像她占了宋青书便宜似的,殷离暗自嘀咕,把驴子交给门口的小二,也跟着宋青书进去落座了。汤锅已经烧起,米饭和油碟也上了桌,宋青书也镇定了下来,嘴角含着笑,淡定地看着锅中渐渐蒸腾出热气,和刚才的红苹果简直判若两人。
殷离等汤水快沸了,麻利地把自己想吃的东西尽数放进红汤中,宋青书见她起了筷子,也把一些菜夹进清汤中。又好心说道:“殷姑娘是江浙人吧?会不会不习惯吃辣的?我们武当山上虽然以清淡为主,偶尔倒也要吃吃辣的,但到了这边,每日里吃,还是觉得颇有些不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