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她用的这种毒,虽然不致死,只能让人在一定时间里失去力气,阻塞筋脉运行,不能算十分厉害,但胜在可以自由释放,空气传播,无孔不入,隔着衣物也不怕折腾不到。尤其适合群战。自从她听到搭弓的声音,就暗暗地把这种毒药摸出来了。
殷离笑道:“杨少庄主,你中的这毒,要分三次解毒,且只有我知道适当的解毒时机,两个时辰内若你没有吃够三次解药,必死无疑。我想……不如我们来做个交易,你叫你那些手下全部把弓箭收了,退到对面山上去,我就给你第一颗解药,如何?我同我大哥的事,是我明教内部的事,如我大哥方才所言,其实我也不希望教外人士掺和进来。”
杨刈脸色不是很好,就去看殷堂,殷堂的脸色也不是很好。他见了,哪还会不知道殷堂一时也没有办法?其实他惜命得很,才刚中毒一小会,就已觉得浑身无力,站也要站不住了。心想这毒果然厉害,且他知道殷离这人说到做到,她身上奇怪的毒和药必然极多,若威逼她交出解药,怕是反倒要让她弄死自己。
此时若非要和殷离拧着干,实在是有些不识时务,但殷堂如今毕竟还是他的盟友,他也不能就这么背弃他。因而杨刈指了宋青书道:“殷姑娘既然也不希望有外教人士参与,那我看武当的宋少侠若参与了,怕是也并不好吧?既然是你们教中事务,殷姑娘不如就和你大哥好好解决解决。就让宋少侠同我们一道走,如何?只要宋少侠不趁人之危,我保证也不会暗算他。”
殷离与宋青书对视一眼,宋青书这会头晕眼花得厉害,又受了殷离那毒的影响,能站着也是强撑了,心想这时候他就是留下怕也帮不上什么忙,只会拖后腿罢了。这杨刈嘛,宋青书倒是觉得他真的是心慈手软到了一定境界,轻易不会暗算自己。因而对殷离微微地点了点头。
殷离就对杨刈道:“这样也好,就请宋少侠和杨少庄主退到对面山上去。我和我大哥的事,不论最后怎么解决,我都会遵守诺言给你解毒的。”说罢,她从包袱中摸出一个瓷白的小瓶,摸出一颗药丸精准地丢给杨刈,“这是第一枚解药。”又晃了晃瓷瓶说,“这里面装的都只是第一道的解药,吃一颗解毒,吃两颗暴毙,所以你可不要抱有什么侥幸心理。”然后她把药瓶递到了宋青书手里,“你也吃一颗。”
杨刈道:“自然不会,殷姑娘放心。”说着,就挥了挥手。土墙上的弓箭手们是怎么潮水一样出现的,就是怎么潮水一样撤退的。
几年不见,杨刈倒是能屈能伸起来,殷离做了个请的手势,杨刈面上也不动声色,仍带着笑地退了。
等到宋青书也走了,殷离回身去看殷堂,他自然是一脸铁青。
其实殷离对她大哥二哥向来是能不见就不见的避忌心理,如今对上,她心里也有些起伏不定。那些村民的仇是一定要报的,但殷离有些吃不准该怎么把握好那个“度”,能够既不让天鹰教因为殷堂彻底跟明教决裂,还能够让殷堂受到应有的惩罚。他伤的那些村民正因为不是明教中人,殷离才觉得自己尤其要担起这个责任来,不然她一辈子也会想着,怕是不能安心。但是怎么处理殷堂才好,真的让殷离有点头疼。
殷离虽然是个穿越女,说起来好像心理年龄比身体年龄大很多,见识应该也比这个年代的一般姑娘家多很多,但她从前生在普通小康家庭,生活简单,人际关系也简单。她又不是那种八面玲珑长袖善舞的人,没遇到过我杀了你娘,我娘也死了,然后你杀了我手下人——最要命的,你还是我名义上的哥哥,和我有一个爹,一个爷爷这种纠缠的事。倒不是她有多在意她那个名义上的爹和爷爷,而是她觉得自己不能弄出个比原作更烂的烂摊子来让张无忌收拾。——都把他丢昆仑山洞里那么多年没问过了,要是她在外面还尽惹祸,那也太对不起张无忌那一声表妹了。
所以她这段时间想来想去,也只想到一个方法来。
殷离斟酌了一下,对殷堂说道:“从小我们就有仇,如今你又杀了那些村人,我们这梁子已经结到不能更多了。这些年你得爷爷和我那个爹悉心传授,学了一身好武功,我呢,虽然武功不怎么地,但我练了一手好毒术,我们俩要是单挑的话,谁死在谁手上还不一定。我们不如公平地对决一次,要是你杀得了我,那你就杀。要是我毒到了你,你也要自认倒霉,不能将此事归类到天鹰教和明教的争端上来。你看怎么样?”
殷堂脸色稍缓,笑道:“这方法好,只是我也不要你的命。说来你毕竟也算是我妹妹,做哥哥的,怎么能杀了自己妹妹?我若赢了,你就听我的话,我让你往西,你不许往东,如何?”
殷离有些意外,她还以为殷堂必是对自己恨之入骨来着,但转念一想,也就大致明白了殷堂的用意。就像她杀了二夫人绝没有什么好名声,若再杀殷堂,即使是在明教内怕也是人人都要避着她了一样,殷堂大约也是不愿意担弑妹这样的破名声的。而且她还是个高级技术人员,如果她足够听话,活着的价值真是比死掉大多了。
“好。一言为定。”殷离答道。
殷堂就摆出攻击起手式。
殷离也稍退了两步,将腰封中一枚瓷造的细管摸出来。那细管平日里就插在她腰封内囊上,因为只有大约三毫米的直径,细到可以忽略,一般人发现不了。她轻轻一按,一枚更细的细针就从细管中冒了头出来。
殷离将针抽出,捏在指间。她扬了扬手道:“这种针,我身上很多,我一共淬了九种毒,都是我弄出来给自己保命用的,有的致命,有的能让人生不如死,今日一战,总是难免,因此我早早就已打乱了针的排序,至于会中哪种毒,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殷堂沉默了一下,终于沉声道,“各凭本事!接招!”
说着,他就一招锋利刚劲的鹰爪功扑向殷离,这是殷天正最厉害的武功之一,殷堂内功虽不及殷天正,也已将这门功夫练得炉火纯青,威力不可小觑。殷离哪敢硬抗,抬手就把手中的针射了出去,趁殷堂闪身避开之际,又摸出第二根针来。她也不等殷堂调整好身形,随即就将第二枚针打了出去。
天鹰教中不乏以暗器为武器的,殷堂也是从小就习惯了听风辨向,听到背后风声,没有回头就在半空中翻了个身,躲了开去。
殷离这边同殷堂打得难解难分,宋青书那边,已经和杨刈在对山的亭子里,喝起了功夫茶。
☆、第59章 能医
宋青书其实不太想理杨刈,但人家盛情邀约,他也不好一味拒绝。虽然宋青书也不知道这种不想理的根源是在哪里,他觉得脑子里好像莫名多了些东西,但是好像又乱得很,一时间连他自己都弄不清楚到底哪些是新多出来的旧记忆,哪些是原本就在脑子里的。就连杨刈这个人,他都已经有些分不清到底是这三年就认识的了,还是前十五年认识的。
唯一清楚的就是宋青书对此人观感并不算很好,大约有种……理念不同,不能做朋友的感觉。
宋青书试图理顺自己乱七八糟的记忆,但那些记忆就像胡乱搅在一起的线一样,他找了半天线头,都只看到些七零八碎的片段。有时是自己小时候在太阳下挥剑的场景,有时是师兄弟聊天的场景,有时又是被他爹训斥的场景……林林总总,总是在武当山的居多。与他这三年来的生活,似也没什么大的区别。
所以更好奇的是三年前他下山那段时间到底经历了什么。但那段时间的记忆,他似乎连个线段都还没有找到。对了……杨刈到底是什么时候认识的?虽然有些混乱,但想一想,他这三年都没下过山,似乎在山上认识他的机会并不大。
宋青书并不想让杨刈看出自己的不寻常,镇定地喝了口茶,透过亭子看向临福村的方向。其实还是有些担心殷离的,但是杨刈已经拿话堵了,殷离看起来仿佛也并不害怕,宋青书才过来看着他们。
杨刈也远远眺望临福村,笑道:“我记得三年前遇到宋少侠时,宋少侠就和殷姑娘在一块,没想到今日又遇见了宋少侠。我听闻峨眉派有意号召武林正道共剿明教,宋少侠难道心无顾忌吗?”
宋青书不自觉地绷紧了背,心道:我三年前果然是同殷离在一块,且也是那时候同杨刈认识的。但是这一段记忆,他却仍然一团浆糊,没能想起来。他定定神,反问道:“我不过是武当三代弟子,杨少庄主既与峨眉交好,又与魔教勾连,岂不是……?”问完他自己又是一愣,他怎么会知道杨刈与峨眉交好的?
而杨刈只是笑笑,对此不置一词。<
宋青书自然也不会不依不挠地逼问他。他们坐着等了一下午,也没等到个结果。直到太阳将要落下的时分,宋青书忽然看到一道人影朝临福村掠去,他一惊,不知那人是来帮殷堂的还是殷离的,抬脚就已经施展了梯云纵追过去。
殷离和殷堂两个还在打着。快天黑了,他们仍然谁也没挨着谁一下。殷离的暗器手法其实相当不错,分障眼法、跟进法、五星连珠三种,若是一般人,早已中针百十来回了。偏偏殷堂耳力和轻功都相当好,总能在关键时刻避开去,殷离是怎么也打不中他。然后殷离想,不能再这么耗下去了,殷堂的耳力这么好,等天黑了,她就要处于下风了。而且她腰封上的针都快用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