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也埋得挺深的,可见挖坑的人都收足了钱,下了真力气。宋青书一铲子下去,只翻出来一铲泥,他又运上内力,连掀了好几铲,才碰到了棺材。之后他就围着那棺材挖,挖了大半个时辰,终于把那棺材面上的泥土挖空了。他和殷离顺着新翻出的土坡跳下坑,一块研究了几下那棺材后,宋青书就用内力镇出了棺材板上钉死的铁钉。——直折腾到这时,他们才总算看到了尸体。
那死了已经不知道多少天的家丁就这么躺在棺材之中,尸体并未腐烂不说,脸庞更是如覆了胭脂一般栩栩如生,周遭虫蚁不生,说不出的诡异。殷离心里一沉,伸手去撩起那尸体寿衣的袖子,见到他臂上的筋脉全部凸涨起来,那些凝固的紫黑色筋脉像藤蔓一样顺着手臂爬满他的身体。
果然是这种毒?殷离心里想着,又扒开他寿衣领子细细观察了他脖颈胸膛上的筋脉纹路片刻,才把那粗硬的寿衣领子和袖子拢回原处。
殷离最近也在抓紧时间阅读王难姑留下的毒经,从她书中了解到不少奇毒怪毒,这种死后脸上反而像涂了胭脂一样,身上爬满筋络的毒,殷离正好在奇毒篇看到过。毒名有个奇怪且诡异的名字,叫做哭藤脂。很少有人能把毒名起得这么绕口,能把毒名起成这样的,不是*文艺青年,就是文艺*青年。难得的是,一向以草莽为构成基数的武林中真的出了这样一个青年。
这位制毒者王难姑没有详细介绍,所以殷离也不怎么了解,只知她外号鬼娘子,行踪飘忽鬼魅,于二十多年前横行江湖,毒杀了无数男人,那些中毒者死后形状也如鬼魅一般可怖,因此得号。最后鬼娘子大概造孽太多,被江湖正道群起围攻,就此消失在了江湖上。
她那最出名的哭藤脂之毒,也就跟着在江湖上消音匿迹了。
为什么这毒会出现在这里?殷离疑惑,但摸不到头绪。看完这个人的,殷离又和宋青书去撬了两个其他人的,也都是中了一模一样的毒而死,并没有旁的疑点,因天边已经擦白,剩下的尸体就先放那了,殷离估摸死状大概也差不多,中这毒的,死后一到两个月内尸身都不腐,鲜亮有如上妆的戏子,倒也不急于这一天两天的。
他们草草地将坟墓恢复成原状,就下山去了。因一夜没睡,殷离便有些精神恍惚,一路摇摇晃晃地跟着宋青书下山,差点摔两个大跟头,就是周遭苍翠清新的空气都没能挽救她。宋青书习武,他精神倒是还不错的。
镇中已经热闹起来,颇有些形色匆匆的行人,也有好些沿街摆摊卖早点的小贩,清醒了一晚上,殷离和宋青书在饿这点上倒是谁也没比谁强点,他俩对视一眼,立刻心有灵犀起来。宋青书问:“殷姑娘想吃什么?”
殷离的目光在那些摊点布招上逡巡了两圈,指着其中一个道:“吃馄饨吧?”虽然明教规定只吃素,殷离可不管那么多,只有她一个是明教中人的时候,她是一点也不忌口,想吃什么,就吃什么。还压着张无忌不许他说出去,是以宋青书还不知道他们明教中人其实是不吃荤的,见殷离点了馄饨,他自然也随她。
两人在馄饨摊旁的小桌边坐定,要了两大碗。殷离用调羹吃了两个馅大皮薄的垫了垫肚子,去了点饿感,就觉得这馄饨吃是好吃,但跟她从小吃到大的馄饨味道总不太一样。不知怎么的又想起以前高中时,有时候会和同学去一家叫银贝馄饨的店里吃,那店里的馄饨馅味道可多了,除却猪肉的,还有虾仁的、蟹肉的、黑米的……各种各样,她们最爱点的是一款叫“全家福”的,一碗有十个,十种馅。即便是这样,殷离最爱吃的却是不带馅的馄饨皮,因为她觉得什么馅都不如馄饨皮好吃。
“殷姑娘,你怎么不吃?”
殷离捧着碗,看了看略显清澈的汤底,语气中透了些失落道:“……我小时候吃东西挑得要命,吃馄饨只吃皮,不吃馅,后来我妈妈被我弄得没办法,干脆就买了好多馄饨皮,也不包馅,每次我想吃馄饨皮的时候,就照着馄饨的煮法煮给我吃……”殷离说完,又舀了个馄饨,和前两个一样是馅大皮薄分量十足的。连皮带馅她都吃掉了。
宋青书沉默了一下,自觉什么安慰的话都不顶用,便笑道:“原来殷姑娘小时候也挑食,我小时候也挑食得很。”
殷离果被挑起了好奇心,问道:“你挑的什么食?”
“我小时候最爱吃一种内嵌酸菜肉丝馅的糯米饼,可那种饼只有山下的镇上才有,而且它要用油煎的,趁热才好吃。自我凑巧吃过一回后,便天天吵着要吃,没的吃我就吃什么都焉焉的没胃口,六叔为了哄我总要特地下山去买,然后揣着热乎的两个饼轻功奔回山来,饶是武当山高天气凉,他也总是跑得一身汗。后来……”
殷离等了等,没等到后文,忍不住问道:“后来怎么了?”
宋青书脸上显出一丝赧意:“后来我就被我爹揍了。”
“噗。”殷离想像了一下武当大侠宋远桥因为几个饼追着宋青书揍的情景,越想越乐。
宋青书见她又开心了,也放下心来,转头对老板道:“再来一碗。”
殷离瞪眼:“你还要吃啊?”
宋青书慢条斯理喝了一调羹的汤,才道:“挺好吃的,打包给无忌带一份回去。”?
☆、第34章 黑锅
张无忌是个老实娃,他负责守门,就真的几乎不合眼地守了一夜门,生怕自己一睡,他俩半夜被发现了,仓皇逃回来的时候没人接应。其实哪有他想象的那么可怕,殷离和宋青书轻松的去了,又轻松的回了。
殷离看到张无忌那么实在的在守门,心里挺过意不去的。问他怎么不睡,张无忌也就是挠着头憨笑,说反正也睡不着,就不睡了。殷离心里明白,就叫他吃馄饨,亲自摆了碗筷,帮他收拾得好好的看他吃。张无忌那点青少年的心思她多少也能猜出一些来,她和宋青书去了坟山那种地方,张无忌因为身体原因没能跟去,他可能会感到自己不被需要,心里自然不会开心,想要让自己显得有用点。其实就是殷离自己都完全不觉得有守门的必要,不过是不想张无忌想太多才随口找的借口罢了。
如今张无忌虽然不说,殷离看他这样到底是觉得有些失策。张无忌虽然懂事,但他这个年纪正好也是容易想太多容易钻牛角尖的年纪,当初她自己的青春期是有多折腾现在想起来都还历历在目,那时候的一些遭遇对现在殷离性格的影响都是巨大的,在她的记忆中,青春期的自己能因为一丁点屁大的事纠结到世界的破落无常上去,后来想想也挺好笑的,但处在那个年龄真的就是那么喜欢钻牛角尖,那么的四十五度明媚忧伤。
也就是俗称的中二期。所以殷离格外注意张无忌的情绪,并不想因为自己的出现所影响到的张无忌的命运轨迹,使张无忌以后长成十分敏感的人。因此张无忌吃馄饨的当口,殷离就在思考该怎么做才好,虽然口头上一直喊张无忌叫表哥,但她常常自觉心理年龄摆在那,是把他当弟弟看的。
不过好在张无忌看起来也没有她想象的情绪低落得那么严重。一听是宋青书给带的馄饨,特高兴地吃完了,又问殷离进展怎么样。殷离把自己对那毒的了解讲了一遍,最后说:“我打算去太平村走一趟,问问当时的具体情形。”
据说那十几个死掉的家丁,都是在寻楚小丫一家的晦气时中毒的。这样看来,那个下毒的人必然和楚小丫家有些关系。而全福山庄一口咬定凶手是殷离,实在是他们所知道的和楚小丫那家人有关系的江湖中人,那个人又正好会使毒的,就殷离这么一个了。
因三人都没好好睡一觉,等张无忌吃完他们就各回各房倒头睡觉去了。睡醒了起来已经是中午,祭完五脏庙后,就去了太平村。
除了季节变换,太平村在殷离看来似乎并没有什么大的变化。村口的路照样敞开着,路上行人也不多,殷离循着记忆去找楚小丫家,也没有收到几个多的注目。到了楚小丫家却发现他们家门紧闭,像是没有人一样,殷离只好去问附近一位在喂鸡的大婶。那位大婶是个中年妇人,看起来挺忙的,即使是和殷离聊天的时候,手上也没闲着。她是楚小丫家的邻居,一听殷离的打听,就皱眉打量了殷离几眼,才道:“楚老汉一家上外地避祸去了,想来年前可能不会回来了。”
殷离疑惑地哎了一声,忙问:“那大婶可有见到他们一家与什么武林中人结交或相识?”
那中年妇人闻言,这才放下手中的活计,向殷离走近了几步,问道:“你们又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打探楚老汉一家的消息?”
等到她走近了,殷离才发现这中年妇人两只手的食指和中指指甲皆有些偏黑,她小心地观察了几眼,确信那不是灰指甲,心里蓦地一动,有了个大胆的猜测。殷离恭敬地行了礼,将自己的身份和被冤枉的事跟那中年妇人原原本本说了一遍,最后道:“这位大婶您说,突然背了这么大一顶黑锅,我可不是得好好来调查一番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