芸夏开口解释道“娘娘在里面休息呢。刚刚吩咐,说让你将这两位大夫送回去,宫门口温大人应该是预备了马车了吧?”
“嗯,预备了的,”明夏随即点头确认,“寝殿里不能没人,你先回去照顾娘娘吧。”
芸夏微微颔首,到底是更加不放心屋里,回身往前殿的方向走了。
明夏轻敛了神色望向站在一旁的董仁,“先生同我来吧。”
……
柳茹馨带着宫女走到转角处的时候,正巧望见一男一女拎着个似是诊箱的东西从德坤宫的大门里走了出来,在最前面引路的宫女,还是皇后身边待得最久的明夏。
“这是什么人?”
莲珠捧着一大堆东西根本看不清前方,翠栀扶着柳茹馨的手,遥遥地望了望,“这应当是位御医吧,拎着诊箱呢。许是来请平安脉的。”
柳茹馨细眉微蹙,“不对啊,这人看着眼生,再说哪有御医打扮得如此寒酸的。”
她看向站在她身旁的翠栀,“你去跟着他们,看看能不能打听到这是怎么一回事。”
“那……娘娘,咱们今日这德坤宫还去么?”翠栀望了望近在咫尺的德坤宫,她们今日带了这么多东西过来,就是为了弥补前几日的冒失的。
“去,这边有莲珠跟着我就行了,你快去跟紧了她们。”
“是!”
……
因着不想被太多人知道今日的事,德坤宫门外只留了两个小宫女值守,内殿里只有芸夏一人。
溪儿绕过泼墨山水的屏风走进来时,动作已经有些犹豫。
芸夏刚倒好了一杯温水,一回身就看见了溪儿站在门口,“怎么了?怎么进来了?”
珠帘内的温映寒也听见了动静,“芸夏,出了什么事了?”
溪儿与芸夏交换了一下神色,几步上前,“皇后娘娘,淑妃娘娘来了,站在宫门口,说是想要见您。”
芸夏一听顿时蹙眉,“淑妃怎么又来了?”她担忧地望了温映寒一眼,“娘娘的身子……娘娘还要见她吗?”
不用去猜温映寒也知道柳茹馨是来做什么的。
那日被皇上呵斥走后,她还真安静了两日,估摸着是见皇上没有要惩治她的意思,觉得还有能用得到温映寒的地方,带着东西假意赔礼来了。
温映寒沉默了片刻,缓缓开口“不见。就说本宫在休息,今日不见人。”
“是。”溪儿福了福身。
“还有,去告诉淑妃,除非六宫觐见,往后无需再往我这里多跑了。”
溪儿有些为难地看了芸夏一眼。芸夏干脆将手里的杯子交到了她手里,“伺候好皇后娘娘,我去。”
……
柳茹馨已经在门口站了快半盏茶的时间了,左右等不到人迎她进去,心里开始嘀咕着她那日应该表现得也不算太过明显吧?
这几天她心里总是心存侥幸,觉得温映寒可能没有看出她那日在皇上面前是刻意说出她私见家人那番话的。反正皇上到最后也没有治她的罪,温映寒也不至于同她计较的吧?
正想着,便看见正殿的雕花大门微微打开了半扇,紧接着温映寒身边的那个贴身宫女芸夏走了出来。
刚刚还是一个小宫女给她开得宫门,这会子贴身的大宫女就出来了,这么一看温映寒还是重视她的。
柳茹馨顿时得意了起来,“是来接本宫进去的?”
芸夏福身一笑,“淑妃误会了,皇后娘娘这会子已经睡下了,不见人。”
柳茹馨的表情有些发僵,“那本宫来得还真是不凑巧啊,这样吧,你将这些东西给皇后娘拿回去,本宫明日再来请安。”
芸夏退了一步,并未接莲珠手里的东西,“皇后娘娘未有吩咐,奴婢不敢乱收别人的东西。您不必过来了,皇后娘娘明日也不见人。”
她低低地福下了身,“就算后日也是一样的,淑妃娘娘还是请回吧。”
柳茹馨顿时听出了要给她吃闭门羹的意思,“本宫怎么能算是外人呢,皇后是打算一直不见本宫了吗?”
“皇后娘娘说了,除非六宫觐见,旁的时候,您可以不必过来了。”芸夏丝毫没留情面。
柳茹馨顿时怒极,“放肆!你也配同本宫这样说话吗?本宫看,就是你这个贱婢在中间阻拦挑拨的,不让本宫见皇后,你信不信本宫这就将你送到尚刑司去。”
她敢断定,只要她能见到温映寒,就一定能让对方心软。自古有云,见面三分情。凭着她们过去的情谊,只要给她说话解释的机会,温映寒不可能不念旧情。
“让开,本宫要亲自跟皇后娘娘说明!”
芸夏丝毫没有退却的意思,“奴婢是皇后娘娘的宫女,一切赏罚自有皇后娘娘娘做主,皇后娘娘要罚,奴婢绝不会有半句怨言。您若是觉得奴婢有错,待会子等娘娘醒了奴婢可以主动进去请罪,一切自有皇后娘娘定夺。”
柳茹馨从前未发现,温映寒身边还有这么一个伶牙俐齿的丫鬟在。真闹到温映寒跟前,她肯定也讨不到半点好处的!
芸夏不等柳茹馨反驳,继续开口道“奴婢不过是传达了主子的吩咐,淑妃娘娘若不信奴婢的话,大可以在这里继续闹下去,但扰了皇后娘娘休息,他日如果皇上问起皇后娘娘的身体时,奴婢也会一句不敢隐瞒地如实回禀的。”
柳茹馨顿时一愣,咬牙切齿,“你敢威胁本宫?”
芸夏福了福身,“奴婢不敢,淑妃娘娘言重了,只是皇上问话,奴婢不敢不答,说谎有所隐瞒那便是欺君之罪了。奴婢万不敢犯下这样的过错。”
柳茹馨自知这样耗下去也讨不到半点好处了,奈何对方是皇后,还是现在唯一有恩宠的那一个,温映寒身边区区一个小小宫婢也敢同她这样说话了,偏生她还无可奈何!
身后的莲珠生怕自家主子再冲动,上次的事情恐怕已经引起皇上不悦了,这段时间她们都不宜出现在皇上眼前的。
她忙开口劝道“娘娘……咱们还是回宫吧。皇后娘娘许是这几日身子不适,娘娘,今日咱们还是回去吧……”
柳茹馨也知闹到皇上那里的后果,声音像是从牙缝中挤出“回宫!”
芸夏规规矩矩地行了一礼,“恭送淑妃娘娘。”
……
芸夏回寝殿里的时候,温映寒已经移步到了软榻旁靠着,那软榻紧邻着窗还开着道缝隙,刚刚她们交谈的声音不小,芸夏立刻意识到,皇后娘娘应是将她刚刚说的话一字不落地听见了。
“皇后娘娘恕罪……”
温映寒顿时有些无奈,“你也不怕淑妃真的罚你。”
“罚就罚,奴婢不怕。”
温映寒忽然觉得,在已经被她忘掉的那段时间里,自己这皇后,做得或许还不算太失败,至少还有这么几个愿意一直忠于她的。
“淑妃只敢说说,但若是碰上薛妃那样的可就不一定了。”
芸夏顿了顿,“奴婢是真不怕,只要待在皇后娘娘身边,奴婢什么都不怕。”
温映寒望着她极为认真地说出这番话的样子,无奈轻轻笑了笑。她坐稳了这个皇后之位早已经不是为了她自己了,这些想要护住她的人,她也要护得住她们每一个。
“还拘着礼做什么?方才出了好些汗,扶我去换身衣裳吧。”
听闻针灸后不宜即刻沐浴,不然温映寒定要传人去烧水了。
芸夏立刻起身上前,谨慎地扶了她起身,她絮絮叨叨地开口“依奴婢看,这施针之所以是一月一次,就是因为太伤身子了,不能连续。”
温映寒轻笑,“你又知道了。改日送你到太医院当学徒好了。”
“奴婢愿意去的,等学成了就亲自为娘娘调理身子,再不让他们这些人胡来。”
温映寒无奈摇头,“好好好。”
……
晚上的时候,温映寒就觉得自己的身子已经基本没什么大碍了,芸夏站在她身后替她取下白日里的发簪时,她还特意望了望镜子,观察了一下自己不算太糟糕的面色。
明日应该就能完全恢复,不怕被旁人看到了。
“娘娘今天早些歇息,今晚是奴婢值守,有什么事您直接唤奴婢就好,奴婢就在门口守着。”
温映寒点点头应了,回眸将身侧的烛火熄灭了。
夜色沉静,燃着安神香的赤金香炉上细烟袅袅盘旋升起,雕着藤蔓花纹的云窗隔绝了清风拂过和夏蝉虫鸣的声音,寝殿中格外静谧。
温映寒本以为经历了白天的波折,晚上可以睡得很好。可当意识堕入更深的黑暗时,出现在她眼前的却是更加清晰的梦境。
乌云,骤雨。
还有埋藏在云层中身处缓缓涌动的雷声。
一切真实得甚至不像是个梦境,就好像是曾经实实在在地她眼前出现过一样。
这个梦她好像做过,只不过不再像上次那般朦胧了。
千荷池的湖水黑漆漆的望不见底,空气里弥漫着阴冷与潮湿,湖水被凛风卷着冲刷在布满青苔的石岸上,飘落的枝叶很快被翻涌回去的水波深深吞没。
大雨淹没了很多声音。
当温映寒意识到自己身后有人靠近的时候,那人已经伸出双手毫不犹豫地将她推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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