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书看着他墨发被淋湿, 掩唇轻笑一声,指了指他的面具:“你为什么总戴着面具不肯以真面目示人?”
周寻的目光安然静谧, 从她的眉眼下移仔细瞧到小姑娘的柔荑目光定住。
迟疑着伸手先勾住她的手指才拉着小姑娘温软的手在白软的手心用指尖一笔一划轻轻写着什么。
他的手骨节分明, 指骨修长, 指尖带着冷意一笔一划在她手心写字时颔首垂眸格外耐心温柔。
手心传来的微微酥痒,像是字都写在她心上。
弄得她心下痒痒。
他写完以后停手, 指尖还挨着她手心没收回手,像是恋恋不舍。
锦书方才只顾着注意他,没顾得上想他到底写了什么。
周寻抬眼看她, 心下了然,她看不见的面具背后是他牵起唇角,看得见的是他在她手心又认认真真写下的字。
“丑?”锦书顿了顿,不确定道。
周寻点头,没否认。
锦书看了下手心,缓缓握起来。
少年衣衫也单薄,萍水相逢却愿意答应她无端要求,还把衣衫披在她身上。
她一手抽下来,想还给他。
周寻眼疾手快先她一步按住衣衫一方再帮她披好。
雨下个不停,从檐上滴落,吧嗒吧嗒砸在地上,锦书低头看着衣裙:雨怎么还不停?
周寻在旁边看她,想的是:雨下得再大一些久一些该多好,她就能陪着自己久一些。
不仅是怕她着凉,也是为了寻个机会下次见她,周寻便将衣衫给她。
待雨小一些,街上百姓稀少,锦书看他想张口提醒。
他正好转过来,对上她的目光,不需她多说一个字,收回接雨的手又甩了甩。
街巷伴着烟雨,朦胧得不像话,夜幕低垂,只有几户人家的灯火亮起的光。
锦书不动声色挪了挪步子离他近一些,目光四处打量。
长街走过去,有一段路很暗,锦书一边攥着衣角,一边温吞的走着。
周寻见她怕,停在那里不走了。
锦书走了他还不走,等到她回头目光无声询问,他才指了指自己的衣裳。
小姑娘怔了怔,随即又弯了下唇,手牵住他的衣角。
待到了程府,周寻看着她进去,锦书随口一句:“若是以后有盏灯,常为我亮着就好了。”
周寻目光深邃,只是点了点头,她以为他是知晓自己怕黑。
他却拉着锦书细细的腕子,又在她手心写字。
指尖触感清晰,一如既往的带着凉意,锦书皱眉:他怎么……连手都一直这么冰?
周寻一边写一边注意她的脸色,见她皱眉,以为是自己逾矩,写完就赶紧松开了。
这一次,锦书虽然分了神,但她清楚的感觉到了他写的是什么。
仍旧只有一个字:有。
锦书不解,周寻也没再多做什么,行了礼就辞别了。
锦书跨进门,才想起来身上的衣衫还未还给他,走出去一瞧,哪里又还见得着他身影。
小姑娘咂了咂舌:“这可怎么还啊……”
怎么她忘了,他也忘了?
平白的得了人家一件衣裳。
想着想着,想到他给自己披上衣裳的样子,明明也看不到面容,她就是觉得清晰可见一般,隔着面具也能想象到有如温山软水一般的眉眼,定是入画一般的。
她就是这么,莫名无端的笃信着。
取下面具拿在手上把玩,想着白日小姑娘的举手投足一颦一笑,面具被他拿着一下又一下的敲打着一手的手心。
再抬头时,映入眼帘的是一人颀长的身影,懒懒的抱臂斜靠在一边:“阿寻,人也见了,我瞒不下去了,你再不回去,楚休会亲自来。”
他走到褚和身侧,撇了撇嘴,一手捏着面具边缘,目光还在面具上遂又拿起来在面上比了比前言不搭后语:“好看么?”
褚和虽拿捏不准他想法,还是面无表情:“丑。”
周寻像突然想到什么有趣的事了一般,点点头附和着:“确实是丑。”
然后一把将面具塞到褚和手里:“那就送你了。赶明儿我换个。”
免得小姑娘看着碍眼。
说完就当没听见褚和一开始的话一般走了,最后才补上一句:“该回去的时候,自然就回去了。”
等她对我动心,让她对我歉疚。
就足够了。
褚和不明白他意思,拿起刚刚他硬塞过来的面具瞧了瞧,扯了扯嘴角。
周寻四处去寻,发现灯盏这东西,须得花灯节的才好看别致,弄一盏寻常的,太普通,没有新意。
小姑娘家,应当也不喜欢。
但是这天色已晚,去哪里寻灯盏。
灯盏?
非得亮的东西才成了。
渐渐要入夏,下过一场雨后的天气多了几分沉闷潮湿,蚊虫也多了起来。
有只蚊虫飞到周寻身边,翅膀震动的嗡嗡声明明该惹人烦躁,他却突然盯着蚊虫许久,一下子回身跑走了。
山野之间,下过雨的路很是湿滑,他的鞋时不时陷在泥里,拉着腿用力才能拔.出来。
最后他索性直接脱掉鞋子,光脚踩在泥泞中前进,终于寻到一处干净的水洼,他蹲在一旁静悄悄喂了许久的蚊子,这才看到水洼附近有稀稀拉拉星星点点的光亮起。
一闪一闪的荧绿色光芒,虽然微弱,在这如墨色浓重一般的黑夜,却极为显眼。
他才想着要去捉几只,伸出手又突然收回来。
这不好,残忍些会吓到小姑娘。
他静静看了一瞬,随即弯下身子从山野中穿行出去。
……
锦书转醒,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一下子就看见被挂在屏风边的衣裳,想到还衣裳的事,顿时又觉得有些伤脑筋。
也罢,碰碰运气。
于是梳洗时便对着觉浅:“小浅,我们今日再出府一趟吧。”
觉浅放下篦子:“小姐,昨日里你回来得晚,我们没寻到你,老爷险些就大怒了,你今日还要出去……”
“那就不出去了,”锦书眨了眨眼,示意她安心,看着铜镜中的人,脖子上挂了一块好看的白玉,一手捏起来,“这是?”
双鸦鬓扫,香云委顺,觉浅双手盘发,髻鬟对起,成妆已是娇慵无力。
觉浅分神出来看她一眼:“奴婢也不知是怎么来的,好像有一日小姐醒来突然就得了这么个东西,珍视的不得了,连叫我瞧一眼去也舍不得呢。”
锦书疑惑,一手摩挲着那白玉:“这么宝贝?我怎么想不清楚到底是怎么来的了?”
“这……其实小姐自那一日突然醒来就变得有些奇怪,往日你可总是阿寻哥哥长,阿寻哥哥短的。那以后醒来,却再也没说过了。”觉浅看着梳妆打扮好的她,满意的点点头。
“他,不是哥哥吗?”
觉浅:“不一样的,我瞧着总像是不一样的。”
再提及他,锦书的脑海里不可抑制的浮现出他的神情来。
当人在提起另一个人的时候,心里总会千万遍掠过对此人的印象。
可她对周寻,却已经变得很模糊了。
明明所有人都道他们要好,她怎么一点儿感觉都没有了?
“带着吧,就当是念想。周寻也许久没出现了,以后也不知还能不能见到了。”觉浅突然提了一句。
想到那一夜她对着夜色下端着花的少年说“你走”,时隔这么久她的心里突然涌上几分酸涩来。
手中握着白玉的力道紧了紧,趁着觉浅收拾妆奁,她一下子拉下那衣裳抱在怀里跑出去了。
小姑娘抱着衣裳不注意,一下子撞上人,抬头撞上的竟然又是戴着面具的人。
她旋即笑开,把怀里的衣裳献宝似的拿出来递给他:“这下好了,想着来碰碰运气,正好就遇着了。”
他接过来。
小姑娘又不知晓,他早早便等在这附近,就为了等她出现。
小姑娘同他什么都不像,唯独有一点,不喜欢无故欠着别人。
小姑娘开始从上打量他衣着,他一向都是淡漠如水的态度,再加上不会说话,添的整个人多了些孤傲。
今日一袭竹青色衣衫,让他多了三分温润,莫名觉得好亲近些。
二人站在那里,恍惚中传来一阵琴音,小姑娘听着入了迷,跟着音乐声走了。
周寻跟在她身后一道儿,江畔亭台,有人在舞琴弄筝。
锦书听着,连带着向亭台中的公子投入的目光中都包含了几分艳羡。
周寻直接走过去,掀了衣摆坐下来,旁侧放的有琴,可供切磋献艺,他起手轻抚,极目远送,指尖回荡着无限妙意。
那琴声弹得是他的心意,目光中落入的只有姑娘一个人的身影。
旁边的公子们听得连连点头,须臾弯身作揖道:“赐教了。”
周寻颔首走下去,小姑娘长眉连娟,微睇绵藐。
怕惹人误以为色授魂与,心愉一侧。
二人比肩走去时,几人纷纷谈论到:“这位公子好气度,可方才的一曲《长相思》是何意,我倒当真是没有听懂。”
不是相思,最是相思。
作者有话要说: 周寻:我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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