苻融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淡淡地说道:“本王今日要启程去冀州任职了,陛下亲任,恐不能耽误。”
苻融愣了愣,又补充了一句。
“你自己保重。”
虽然只是苻融嘴里平平淡淡的一句话,王睆觉得它的杀伤力却不比刀剑小,本期待着苻融的原谅她才强撑着坐起身子,苻融说完之后,一下又支持不住扑在了地上。
苻融终归没有回应是否原谅自己,甚至还要出任他地,自己即使想见,也再见不到了,王睆觉得自己连想痛哭一场发泄的气力都没有了。
“杨伯,派人把王睆姑娘送回家吧。”
这是苻融离开前留下的最后一句话。
第十四章 微光
王睆被苻融派的人送回家后,着实让王猛和夫人都吓了一大跳。
杨伯是苻融府上的旧人,以往苻融和王睆关系好的时候的事情他也都看在眼里,事情发展到如今这个样子,他也为之惋惜。
王睆在苻融府前冻了整整一夜,苻融让人送她回去的时候,她是下半身都麻的不能动弹了,杨伯见了心疼,只好用马车把她送了回来,还又给她加了层毯子裹着,但即使又被裹了一层,她一路上还是冷的直打哆嗦。杨伯把她扶下车,她看着正出门准备上朝去的王猛,只喊了一声哥,便晕了过去。
王猛见状,把笏板塞给身后的随从,朝也不急着上了,赶忙跑过来扶住她,谢过杨伯之后把她抱了回去。
“她这是造的什么孽啊……”王猛安顿好她之后对夫人感叹道。
夫人不知所措地摇摇头,劝王猛赶紧去上朝,这里的一切由她来照看。
王睆的身子没多久就开始发烫了,夫人只得时不时为她换敷头的凉毛巾,王睆烧的迷迷糊糊,口中不停的念叨着“博休”。夫人看着这个为了苻融付出这么大代价的姑娘,心中只觉得不值,可是嘴上也不好指责她。
年轻人到底是好的比较快,不出半日王睆便醒了过来,虽说烧还没有退,但是人已经清醒了。她躺在床上,夫人坐在她的床榻边照看着,她就这样看着夫人,眼泪便涌了出来。
“嫂嫂……”王睆起身扑到了夫人的怀里哭道。
夫人也不知道如何是好,她同王猛的婚姻本就是父母之言,从无情磨到有情的,倒也没有这种经历。她只好抱着怀里的王睆,轻柔地抚着她,任由她在怀里哭泣。
“为什么……呜呜……他之前不是这样的……”王睆只顾着哭,话都说不清楚了,“他真就这样把我放下了吗呜呜呜……”
夫人皱着眉头,什么安慰的话也说不出来,王睆哭着哭着便哭累了,伏在夫人的怀中又睡了过去。
苻融在去冀州的一路的心情也并不愉快。本就是皇兄强行委任,他因为自己大抵数月,甚至数年都见不到母亲了,看什么都没有兴致,路程还没有走一半,他就连修几封家书回去向苻坚询问母亲的情况,惹得苻坚都有些恼怒了。
其实苻融想起自己最后对王睆的态度,也有些后悔。他的脑子里始终闪现着出门时见到王睆匍匐在地的场景,谁能轻易的放下一个爱了这么久的人,又怎么忍心看她为自己受了这么大的苦楚。但是皇命在身,自己本就烦躁不已,便实在不想费脑子管别的,也不知道自己的行为,是不是又伤害到了她……苻融禁止府中谈到王睆的名字,倒也不是因为怨恨,他其实也是长情之人,不希望别人再谈起她戳到自己的痛处,只是苻融如何也想不到,自己此举却害的王睆不得通传,在府外苦苦熬了一夜。
苻融想到这些,竟难过的啜泣了起来,身边的侍从从未见到过阳平公如此伤心,皆小心翼翼在身侧伺候着,不敢稍出差错。
傍晚抵达驿站,苻融心中始终过意不去,想起自己先前答应王睆的作赋,即刻寻了纸笔。
“睆儿,见字如晤。”
苻融依旧许久没有这样叫她了,落笔这般称呼,他都觉得十分生疏。
“前日之事,使卿罹患,伤卿之心,是融之过。”苻融知道自己淋半晚上的雨都能病成那个样子,王睆一晚上冻的脸都紫了,如今必然会病势凶猛的。
“融自知羞惭,特书此为歉。”苻融想了想,总觉得自己寥寥数语,毫无诚意,提笔补道:“愿卿不以为罪,谅融之无状。向卿问吾之意,待融从冀归来,定与卿相伴如故,和好如初。”
写罢,苻融仔细重读再三,确保没有过激的言辞,才松了一口气,至于赋文,苻融揉揉脑袋,如今冗事缠身,他着实没有心思为美人作赋。
“融曾应卿作赋一事,至今不敢忘。但今杂事萦身,去路艰苦,心难沉静,恐难为辞。请卿稍后,再见之时,融必奉辞相赠,以表心意。
建元元年冬月苻融亲笔”
苻融想着王睆如今应当日夜沉浸在悲伤之中,于心不忍,只等墨迹干透,就差人即刻归程往王猛府中送。
半月不到,王睆便好的差不多了,这才想起当夜有个叫杜胄的男子给自己送了件披风,现今披风还躺在自己房中,他也答应上门同杜胄言谢。
可是王睆也不知道杜胄此人家住何处,一筹莫展。将近年关,王猛政事操劳,也很少再有空理会自己闲话。
王猛如今官至司隶校尉,又是苻坚独宠之臣,年前来送礼之人接踵而来,王猛嘱咐夫人和王永尽量回绝贵重之礼,不要叫人留下贪污受贿的把柄。
夫人为了让王睆不要每天闷在房里难受,便也带她一同应对这些事情。她每天躲在帘后替夫人和王永清点着物件,也留意着是否有上次遇见的杜胄的身影。
自苻坚和苻融替王猛在氐人前立威之后,现今也有不少氐人前来讨好王猛。王睆翻看着这些礼物和书信,为氐人稀烂的汉文水平感到担忧。其中有一安定邓氏的礼物中夹着一份书信,王睆拆看之后更是哭笑不得,这人居然以向天王举荐王猛更高官职为由,希望王猛将自己的司隶校尉让给他。许久沉溺在哀伤之中的王睆见此忍不住哈哈笑出声来。
王睆笑着笑着,突然觉得对面有人看着自己,她尴尬的停止了笑声,掀开纱帘却看到了熟悉的面容。
“姑娘为何事这么高兴啊?”男子问道。
“杜……胄?”王睆试探地问道。
“姑娘竟还记得我。”杜胄笑道,顺便将自己手中给王猛府上的礼物送上。
“京兆杜氏……”王睆低头看着署名,感叹道:“是长安的望族啊……”
杜胄笑着点点头:“谬赞了,皆是父兄基业,胄无颜受之。”
王睆看着他谦卑的样子,竟有些出神。他同苻融一样有着高挺的鼻梁与深邃的眼睛,如此容貌放在长安也算是极佳的了,只是汉人终究是少了一份氐人的野性,眉眼之间只见清秀不见英气。
“你且等等,我把上次你的披风还给你!”王睆愣了愣,对杜胄说道,赶忙跑回了自己的屋子取披风。
第十五章 杜胄
杜胄插着手在府前等着王睆,倒也不着急离开。秦国如今着重于内,自己顶着太尉长史的官职,除了例行上朝同大家商议一些日常事务,平日里也无兵要领,实则像个闲人。
王睆冒冒失失地抱着披风跑回他面前的样子让他觉得格外可爱,便冲她笑了笑。
王睆看到了他的笑,突然就想到苻融第一次来王猛府上时独独给自己的那一份笑容。
“竟然有些相似啊……”王睆内心想着出了神。
“姑娘想什么呢?”杜胄见她抱着披风到自己面前但也没把东西给他。
王睆游荡的神思给他的问话叫了回来,她有些尴尬地看着杜胄,也不知道说些什么,直直地伸手把披风递给了她。
杜胄接过来,问道:“还不知道姑娘芳名。”
王睆本是心属苻融之死靡他的,但是想起苻融最后决绝地扔下自己不管不顾往冀州跑的样子,自己倒也不必再同他相许了,把自己的一切告诉别人也与他无关了。
“王睆。”她回答道。
“姑娘的名字倒挺特别,睆字是哪一个?”杜胄饶有兴趣的和她接了上来。
王睆见他问起,便也不避讳了:“是目完合起的那个睆字。”
杜胄深灰色的眸子轻轻一荡:“睆姑娘的名字,倒真是挺不一样的。”
王睆没想到杜胄变得如此亲切,心中不自觉地慌乱起来,她望着这个长得标致匀称的男子,一时间不知是被他的话迷乱了情绪还是把他当作了苻融的替代。
“睆姑娘不必拘谨,”杜胄也没有因为她呆滞地注视感到尴尬,“我同你兄长同朝为官,也算相熟,不过晚辈同王大人比还是浅薄许多的。王大人是晚辈十分敬仰之人,我往后大抵也会常来拜访的。”
杜胄微微颔首,羞赧于自己官位不高还攀王猛高枝的说辞。
“杜郎君不必如此谦卑,”王睆其实并不怎么关心他的职位高低,“郎君看起来成立不久,却已大有成就了。”
杜胄笑笑,王睆觉得他同苻融还是有些不同的,大抵苻融自幼长在贵家,虽然时而放纵,但总归一举一动,乃至一颦一笑皆有尺度,除非对亲近之人,否则不会轻易流露出太多感情。但是杜胄不一样,他也不顾自己是在哪里,笑起来的时候眸子一闪一闪的,给人见了就觉得亲切无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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