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皇弟这是要将谁折骨断筋啊?”
银白的袍角扫过路旁生得旺盛的野草,一双月白锦靴踩在松软的土地上,卫瑜鹰背着铁弓,身后跟着几十好手,悠闲地从山壁后面踱步出来。
“是你——”卫瑜鸣瞪大了眼睛!
“你竟敢擅离封地!”
藩王擅离封地无异于造反,卫瑜鸣显然也没料到他当真这么大胆子敢冒着杀头的风险上京!
等等!
“你——”
“四皇弟有什么话就说吧,一会儿可就没机会了。”卫瑜鹰笑了笑,也不同他废话,拉满了弓,羽箭的尖端冲着卫瑜鸣的心口!
“护驾!护驾!”他慌乱地转头,扯着张仕达赶紧挡在面前,张士达颤抖着手握刀挡着,卫瑜鹰嗤笑一声:“不自量力。”
铁打的箭先是一箭射穿张士达的胸口,湿热的鲜血喷了卫瑜鸣一脸,张士达软软倒了下去,他面前再无任何遮挡!
卫瑜鸣只觉得自己浑身血液都要凝固了!
“四皇弟,好走。”
五指微松,长箭脱弦而出!
“咻——噗嗤——”
精铁打的箭头深深地埋进了卫瑜鸣的胸膛,他被那强劲的力道掀翻在地,箭矢尾巴上乌黑的鸿羽还微微地震颤着。
眼睛闭上前的一瞬间还在想,卫瑜鹰到底……是何时来了上京的!?
第七十七章
“我觉得春狩也没什么意思,猎的全是兔子小鹿之类任人宰割的生灵,要我说狩猎应当进深山老林,猎头吊睛白额的大虫来!”南宫孝宽兴致勃勃地比划着,皇家卫队里眼睛多,他不敢太招摇过市,只能跟着北堂曜在营帐中,北堂曜是‘体弱’,憋得他在营帐里耍起了大刀。
“你......”心口猛地一收,北堂曜顿住了将要出口的话,狐疑地伸手揉了揉,这感觉似曾相识,好像是......
“王爷,皇上吩咐赐下午膳。”外头有小太监尖细的声音传来,南宫孝宽立马收了黑金的刀,规规矩矩垂手立在他背后扮一个近身侍卫。
“放下吧。”他点点头,那小太监便退下了,营帐的门帘子一放,南宫孝宽走过去打开那精致非常的食盒:“嚯,老皇帝还能记得你喜欢吃什么?”
摆的几道小菜都是北堂曜素日喜食的,他闻言皱了皱眉:“别吃!”
南宫孝宽一块鸡都要喂到嘴边了,立马撒了手,“怎么?”
“你忘了,我喜欢什么,你知道么?”
这话说得拗口,南宫孝宽收起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皇室中人,为免有心人投毒,即使爱吃什么爱用什么都要做到不动声色,好比南宫孝宽与他相处十来年,还真不喜欢他到底喜欢吃什么,往往宴席上食得多的几道菜,下一次宴就换了一波喜好了。
而这几道小菜是江山富贵宴上他动筷比较多的几道。
江山富贵宴......
康御剑他们并不在身边,南宫孝宽纵使武功再高强,双拳还难敌四手,还真不一定护得住北堂曜。
“走!”
披了外袍,他大步走出了营帐,守帐的卫士见他出来笑着问:“王爷,您不用膳?”
北堂曜眼中一动,“吃了点,总觉得身上不爽,出来走走。”
“是,今儿来的贵人多,是嘈杂了一点,您若是嫌人多,北边儿有一小片湖,风吹过别提多舒服了!”
他不动声色地笑笑:“多谢小哥指路,本王知晓了。”
脚下一转,便带着南宫孝宽往北边去了。
那守门的卫士看着他远去的背影,轻轻勾了勾嘴角。
*
“你知道史书上有个典故,叫‘移祸江东’。”北堂曜问道,南宫孝宽挠了挠头:“可能有吧。”
他南宫门庭本就是武将出身,若说有什么墨水也不过能写个战报,对这些个什么典故当真知之甚少。
“你知元启帝的营帐在何处?”
他遥遥指了指东边:“那边。”
“等会儿就往御帐逃,“他循循善诱,南宫孝宽一脸茫然,北堂曜继续说:”边逃你得边喊……”
“抓刺客!”他眼睛一亮,笑得焉儿坏:“你小子,奸!”
北边这一小片湖水真是极好的景致,仿佛一大块碧玉嵌在天地之间,岸边种满了杨柳,这个草长莺飞的时节,天气也好,微风拂过,柳枝儿轻摇慢摆,长得长的还能触及到湖水,搅乱一池的涟漪。
若不是等着一会的事,当真是极心旷神怡的,只是伴在身边的人......北堂曜背着手,转头去看蹲在一旁大石上嘴里还叼着草的南宫孝宽:“你......”
好歹也是北廷一门勋贵的儿孙,他这流里流气的样子......
“嗯?”后者无辜地回望他。
“......”
算了。
北堂曜刚想跟着坐下,他还‘体弱’着呢,南宫孝宽一个鹞子翻身,张开五指轻按在石上:“来了。”
果然下一刻,簌簌从四周冲出来几十个人,脸上蒙着黑布,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是刺客似的。
二人交换了一下眼色,北堂曜脚下微微踉跄了一步扶着身旁的树:“既然逃了,你应当远远儿回北廷,巴巴儿又凑到我面前寻死么?”
那群人中,手持大锤的那个拨开身边的人走上前:“不杀了你这杂种,怎能平本王心头之火。”
可不正是逃走了的北堂昭。
北廷史官记《景怀帝生平》中有言:“景怀帝次子昭,力大无穷,两臂有四象不过之勇,捻铁如泥,使两柄重锤,重达二百余斤,如缸一般大。”
他擅使锤,当今天下此器中当排第一,手握趁手的兵器,一想到这囚过他的狗杂种今儿就要被他杀而醢[注]之,北堂昭都觉得格外的兴奋。
按说北堂昭是秘密来南朝的,身旁不应该有这么多卫士才对,看着这些人毛发旺盛地不似中原人,北堂曜心中一动:“你勾结了西戎人?”
“哈哈哈哈,怎能说勾结,若本王是勾结,那你呢?”北堂昭笑道,一双虎目里满是嗜血的光,他忍不住了,现在就想要北堂曜死!
“纳命来!”说声未了,手中举起他那大锤,脚下疾行几步,一锤冲着人挥下去,恨不得将那羸弱样子的人一下锤死!
北堂曜手中并无寸刃,还是南宫孝宽将他一把推开,手中黑金大刀破鞘而出,“当啷!”一声,生生架住了他的重锤!
南宫孝宽在心中闷哼一声,好家伙!北堂昭不愧是擅使锤的高手,这一下震得他虎口发麻,几乎要拿不住手中的刀!
未料北堂昭根本不给喘息机会,另一锤也立马虎虎生风地挥来,南宫孝宽瞳孔一缩,抽出黑金刀,身形一掠,脚下狠狠踢在北堂昭的膝盖上,人倒飞出去——
“原是南宫家的小子!”北堂昭大喝道:“你南宫满门皆死在北堂曦手下,你不寻他去报仇,龟缩在这杂种身边做什么?”
南宫孝宽吐了一口唾沫,“要你管这闲事?”
若他拼死应当能与北堂昭一搏,只是北堂曜一人怕是打不过周遭近百杀手,康御剑等人远水救不了近火,为今之计当将人引去元启帝的御帐才有活命的机会!
重锤又是一举,当得一下打来,南宫孝宽只来得及后退一步躲开,再挥刀一砍,北堂昭及时松手躲开这一刀,另一锤挥过去止住了那锤落势,手一握,大锤又回到他手中!
杀机毕现——
“走!”北堂曜正经武学修得不怎么样,唯一个轻功十分了得,二人身形飞掠,从几个西戎人头顶掠过去,踩着他人头顶竟一下飞出去好几百步!
“追!”
*
卫瑜鹔刚从营帐出来,远远儿便看见两抹玄色身影飞掠过来,他一惊,就见北堂曜捂着胸口冲了进来:“有刺客!”
四周兵马顿时大乱,卫瑜鹔眉头一皱:“护驾。”
身边的卫官立马吩咐下去,御帐周围的卫士顿时往这边的明黄大帐中围过来,北堂曜脸上煞白,嘴边一丝还挂着殷红鲜血:“有人要刺杀圣皇帝!”
“王爷说清楚,谁要刺杀陛下?”卫瑜鹔扶住他,身旁的南宫孝宽早累得倒在地上,他架刀生扛住了北堂昭好几锤,虎口被生生震开,一片鲜血淋漓,他气喘吁吁地说:“王爷在湖边听到贼人密谋在陛下饭食中下毒,不巧被贼人发现才招来追杀!”
北堂昭简直杀红了眼,不管不顾单枪匹马冲进了御帐四周,胯/下一匹追风马铁蹄似碗口那么大,他将马一夹:“不想死的都闪开——”直直冲着御帐奔来,虽说他是冲着北堂曜杀来的,但北堂曜背后可是元启帝的御帐,卫瑜鹔眉头一凛,手中惊鲵剑“铮——”得一声出鞘,拦马身前!
北堂昭丝毫没有停马的意思,直直冲了过来!
卫瑜鹔见状,握紧手中惊鲵剑,冲着追风马的马头刺去,刻着莲花纹的剑尖一下刺中了马的眼睛,追风马受疼,前蹄猛地扬起!
北堂昭反应不得生生从马上滚了下来,他也是把好手,就势一锤顿地,接着翻身而起!
“哪个贼子挡路!?”
卫瑜鹔皱眉:“哪里来的蠢货?”
北堂曜捂着胸口摊在背后的台阶上:“这小王就不知了......唉,要死了要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