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珉鹇瞥了一眼，兴致缺缺:“皇后娘娘赐的拿来我瞧瞧？”
后面的宫女上前一步给她看手里的盒子，採绿说:“中宫娘娘定下的是织金锦，虽然华丽非常，但是……殿下年岁尚小，未免太过贵气了些。”
确实是的，锦盒里躺着的是金光闪闪的织金锦裳衣，只是当真太过华贵了，本来织金锦就是花纹很繁复的了，还在上头绣了腾飞的鹇鸟。
卫珉鹇才十四岁，穿这样华丽的衣裳反倒显得画猫类虎，不成体统。
她的指尖抚过上头绣工精湛的鹇鸟图案：“本宫记得去年还做了一件儿撒花纯面百褶裙？”
几个管理衣裳的宫女面面相觑：“……殿下好记性，是有的。”
“和这个颜色挺像，就拿那个吧。”
“是……奴婢去取。”採绿带着人告退下去了。
流云抱着妆匣看採绿走出去:“殿下，中宫娘娘给做的衣裳，不穿是不是有点儿……？”
她揉了揉手腕，淡淡地说：“今天主角儿是大姐姐，皇后娘娘哪儿顾得上我们几个。提蓝，不梳流云髻，太招摇了，还梳团子髻就好了，皇后娘娘赏赐的镶宝石蝶戏双花头面里挑两样出来。”
“是，奴婢省得。”
因着她还未及笄，素日多梳小女孩的团子髻，提蓝的手是真的巧，这团子髻盘得一丝不苟，珠花盘错间，不会太过华丽夺人风头，又能显得俏皮可爱。
端妃早早就去了中宫，卫珉鹇磨蹭了好一会儿才出门，乘着轿辇经过永和宫的时候和卫珉莺倒是撞了正着，二人看着对方也不甚出彩的打扮默契一笑，卫珉鹇懒懒得靠在轿辇上说:“我还道你是个没脑子的，没成想也懂避开锋芒。”
卫珉莺甩了甩帕子:“能平安活这么大你当我真是没脑子的？今日大放光彩容易，明儿就给许配打发出去也不是不可能的，我还想多陪母妃几年呢。”
“你这张嘴再不管严实点，快快儿地就有人忍不住。”
“你别诅咒我啊，咱俩境地也差不多，多的是人等着看你长春宫笑话的。”
卫珉鹇轻笑，不回答她的话了。
二人到中宫先给周氏和诸位嫔妃行礼请安去了，满满坐了一堂人，全是京中王侯将相的家眷夫人小姐，热闹极了，当真是香客盈门，衣香鬓影。
周氏笑得合不拢嘴:“你们小女孩家家一块儿玩的，就不用陪我们老人家了。去吧，去后面找姐妹们去玩吧。”
二人行了礼，挽着手往后头去，中宫娘娘好静，长乐宫中种了一大片竹林，宴席还没开始，各家闺秀在竹林里凑堆儿三三两两地玩儿。
人群里也没见到卫珉鸾，她们两个不是爱和这些人打交道的，刚想偷溜就被人拦住了道，是齐王家的郡主卫明真和宁王家的嫡出女儿卫明怜。
“二殿下和六殿下怎地刚来就要走？做什么去？”
几人年岁差不多，自小也算是见得多的，难得的是都是风风火火的性子，尤其是卫明真和卫珉莺，简直一点就着。
卫珉莺手里捏着个白玉摆饰把玩：“哟，本宫是许久没见过明真堂姐了。”
卫明真捏着帕子：“我也是许久没见过二殿下了，想念殿下得很呢。”
几人走着聊着到了清凉亭坐下，卫珉莺不是个能藏住事的，抓着卫明真问道:“本宫听母妃说十皇叔已经把你许配出去了？”
卫明真脸上一僵：“二殿下的消息未免太过灵通了，这南朝上下可有什么是殿下不知道的么？”
“真的？卫明真，你不是说要嫁个才高八斗的俊杰人物？高太师那个二儿子高不成低不就的，还是靠祖茵庇佑了个四品京官儿。你就甘心？”
卫明真仿佛听了什么笑话似的，凉凉地说：“甘心如何，不甘心又如何，反正这门亲都是定死死的了，好歹也是个好手好脚的健全人儿，家里也是高门世家，哪里能嫌弃呢。我们啊，不像殿下们还能自己挑选夫婿，不都是遵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么。”
卫明怜是个眼色极好的玲珑人儿，见卫明真语气和脸色都不是很好便把话题岔开了去：“殿下们可知近日京中可热闹呢。”
两人见卫明真不愿多谈，卫明怜又给了话头，自然就顺着把话题扯开了去：“是嘛？咱们上京包打听的怜郡主又知道什么了？”
“京中上下都开起了赌局，正押哪位公子能得种得梧桐引凤归呢！”
“哦？”她姐妹二人对视一眼：“他们押得都有谁？”
卫珉鹇也来了兴趣，她们做公主的身份尊贵是真，但不够自由也是真，许多民间消息听起来都隔个许久，卫明怜是个好打听好八卦的，掰着指头开始数:“有高太师的长子高如胥、前年科的状元刘德厚，不过最最热门的人选啊，当属中书令徐大人府上的凛望公子！”
“高太师？他那长子不是的混账的么？”卫珉莺问道：“再说了，二公子刚要娶我们明真堂姐，大公子还想娶大公主？高太师胃口够大呀？”
卫明怜点点头：“所以押他的人最少。”
“明怜妹妹方才说到凛望公子？可是姓司空？”卫明真问。
卫明怜扭头看向她：“是啊，明真堂姐也知道么？他复姓司空，单名朔，凛望是他的字，说是徐大人元妻的娘家侄儿，现今在中书令大人府上读书，待明年春闱会试呢！”
“你怎地了解这么多？”卫珉莺奇道，“莫不是十四皇叔有意和徐大人做一门亲戚？”
卫明怜一拍手:“算二殿下又猜对了，父王去年本想给司空公子和我表姐牵线搭桥，奈何徐大人说司空公子明年春闱要专心备考，等着春闱后再择终身大事，表姐等到春闱后就二十啦，断是等不得的，就没了下文咯。”
“这司空公子很好么？”
“二殿下等会多看看不就知道了，他在国子监中读书，常常是拿一甲的，我哥哥也说是个人物。”卫明真也插嘴道。
卫珉鹇支着脑袋听她们闲说，那头儿有宫人来说华信宴开始了，请各位主子移步。
御花园今儿搭起了高高的台子，接连摆下了二百多个位置，假山上湖心亭都有，甚至泰宁湖上停着的龙船上都摆满好酒好宴，就等着佳客迎门呢。
几个公主先入了席才听左右闺阁女儿在闲话:原来太后见今儿人数实在太多，适龄的公子小姐们也多的是，干脆摆起了擂台——有才有貌的公子小姐都能上台一展身手，皇帝听说后还派下了旨意:说是拿考校状元那套出来，每个项目都设三甲，让国子监的先生评分，拔了头筹的还能拿走皇帝的亲笔御书。
一石激起千层浪，能得到皇帝的御书对普通人是几辈子都修不到的福气，今天的金凤凰只有一只，而竞争的梧桐树却有几十，与其千军万马过独木桥，不如争一争三甲——六艺均有三甲，这机会可大多了！万一争到了这样的风头机会还愁以后官路难行么？官路顺遂了还怕没有娇妻如云？一时间引得众个公子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女孩子们这边也纷纷有了计较——女子六艺是琴棋书画礼数，一样每项设有三甲，不论争到哪个都是极有面子的事，在场多是王侯将相家的主母，如果幸运地还能被各家夫人看中攀上好姻缘哩！好几个年轻女孩子粉面红光，是个积极样子。
与她们不同的是，卫珉鹇姐妹几个却都是兴致缺缺——毕竟只有她们挑人的份儿啊，哪有公主下场去被挑的？
第七章
李有福是皇帝身边的大太监，送来了皇帝谕旨，宣完旨刚要走，却被四皇子留住脚步，四皇子还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穿一身栀黄色锦服，手扶腰上玉带：“赶早不如赶巧，不如请公公为我们开这一锣？”
“奴才惶恐，这......”眼色却是看着周氏，周氏朗声道：“李有福，你就开这一锣吧。”
为大公主大华信宴开席是极体面的事，那大太监将手里拂尘递给身边的小太监，举起大锣的棒槌用力一敲！
“邦——”的一声，响彻内宫。
华信宴开始了。
“那边怎地还不开始？”卫珉莺远远看着那头的男子席，二皇子和四皇子坐在那头的上首，身边围了好些个随侍，人也太多了，她有点耐不住性子了。
“第一个吃螃蟹的人总要推拉一会儿，且等着吧，二皇兄一向是个有主意的，不会太久的。”卫珉鹇捏了一个乳白椰丝方糕入口，闲闲地说道。
果然，那头二皇子和几个人说完了话就迈步上台，他已出宫建府多年，尊号荣王，穿一身橘黄常服，上面精细得绣了三爪蛟龙，玉冠束发，生的潇洒俊朗，看得好些闺秀低下了头——这荣王虽说早有了正妃，可府中侧妃位置还空悬着，好些人家是削尖了脑袋也想进去的。
“众位郎君竟是都不好意思了么？今日是大妹妹的华信好日子，不如本王先来抛砖引玉。”
卫珉鸾猛地被点了名，登时坐直了身子，对面对这头儿投来许多目光，饶是她自来端庄稳重也隐隐有些发慌。
她硬着头皮说：“......多谢二皇兄。”
卫瑜鹰轻笑了一声，吩咐四下摆下靶子，取来弓箭——这是要挑了六艺的‘射’了。这卫瑜鹰自小读书不行，但骑射却是一流的，南朝上京公子哥们多是走读书路子，少有几个骑射俱佳的，那边儿有宫人制册子登记报名的人，不过寥寥七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