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拿整个北廷的安定在威胁姚崇。
姚崇大怒,手中的刀当啷一下劈在宫墙上,将墙划出一道痕迹:“大胆贼子!死到临头竟然还在此大放厥词,意图用边关安定搅扰我的决心,我且问你,你作为□□皇帝的儿孙,用江山百姓的命来威胁于我,难道不是叛臣?难道不是贼子!”
北堂晖捂着胸口,冷声道:“姚将军这帽子扣得大,我不敢接,要战便战,总归你也是他的走狗,话多无用!”
几百支箭矢,射下来人都要变刺猬,北堂曜看了他一眼,却见北堂晖神色十分镇定,甚至嘴角还弯了一抹弧度。
姚崇身边副将小声道:“姚将军,他如此镇定,莫不是还有后招?而且他说得对,主死则八十万铁蹄东下,这......不能不思量啊!”
姚崇皱眉:“若是让他逃了,西关城那些人一样会东下,你以为他会放过我们吗!”
他算是想明白了,北堂晖如今肯定是无法再和平再处,迟早是生死相见,不如趁他病要他命!
想到这里,大声下令:“放箭!”
一墙之隔的宫道里却忽涌过来大批的禁军,一长队人马至少近千,乌泱泱地逼在宫门下,北堂晖见人来,大喝了一声:“杀了他!”
那些禁军和姚崇的人分明穿着一样的衣服,却举刀就杀,手法熟练,姚崇的人明显不如他们,没多久就被冲散队形。
那一队人中领头的那个冲过来,接过北堂曜的手架着北堂晖,一抬头是一张生满络腮胡的脸:“王爷!末将来迟请王爷恕罪!”
可不正是寿村点兵的邢策。
北堂晖捂着胸口,他将谢玥打成重伤,可谢玥何尝不是将他打成重伤,他捂着胸口,咳嗽道:“此地不宜久留,走!”
邢策带来的人里还混着康御剑和陆海潘江等人,陆海潘江见北堂曜还好,并未受大伤,松了一口气:“王妃在寿村,安全地很,属下送王爷们出去!”
姚崇的人最终是战不过训练有素的西关兵士和浣剑十八骑,只能看着这些人远去的背影,狠狠踢了一下墙根:“贼子!”
* *
此时的会元殿内已经空无一人,惠成帝穿着一身玄色冕服独自坐在龙位上,北廷的国色就是玄色,这样庄重的颜色令人感到心安,他抬起头遥遥望着外面洋洋洒洒的雪花,眼睛微眯。
姚崇跨进门的时候刚好看见这一幕,在心里叹了一句他们兄弟是真的都生了一张祸国殃民的脸,恭敬地行礼道:“叩见圣人。”
“如何了?”
姚崇想了想,捡重要的说了:“让六王爷和九王爷跑了。”
北堂曦闭了闭眼睛:“废物。”
“圣人息怒!”
半晌,北堂曦又睁开眼睛:“老九那个媳妇呢?”
“他们......”姚崇咬了咬牙,说:“谢将军麾下五万禁军不知为何全然不听指令,混在卑职的三万禁军中竟倒戈相向,才让六王爷和九王爷逃了!想九王妃那是那时候趁乱逃跑的!”
“谢玥?”北堂曜很是惊讶,从龙椅上探出身子:“你说谢玥?”
姚崇点头:“谢将军力战六王爷,身死宫中,这本应当追勉,可是他麾下禁军竟然帮助六王爷逃窜!这卑职就不敢多猜多说了。”
姚崇是个聪明的,他也知道北堂曦不笨,一准能想到谢玥的那点小心思,果然北堂曦脸色难看至极,半晌才大骂了一句:“叛臣!”
让北堂晖和北堂曜在宫中大杀了一通,还被跑了,传出去他这皇帝可真的不要做了,马皇后在这时候施施然到来,先瞧了一眼姚崇,摆摆手示意他退下,姚崇却不敢走,直到北堂曦也点点头默许,他才退下。
姚崇一走,殿上就只剩下马皇后和惠成帝了。
马皇后斟酌了一下言语,说:“圣人不觉得今日的事有些奇怪?”
北堂曦揉着眉头问:“怎么奇怪?”
“先是李氏那个儿子中毒,可宫中大小事都是臣妾经手的,御膳端上来前也有人试毒,哪来的毒物?”
惠成帝抬头:“皇后是说......?”
“臣妾斗胆,这毒物,或许有人贼喊捉贼呢?”马皇后见他沉思起来,又说:“何况太皇太后好好地在宫中,怎么就被杀了?这可不是臣妾做的!”
提起太皇太后莫名其妙被杀,北堂曦头更疼了:“皇后可查过了,昭纯宫中到底出了什么事?”
前一钟还好好去后面更衣,半个时辰不到就被一刀捅死在深宫里,这简直是......
“昭纯宫那边的侍卫平时都是谢玥的人呢。”
提起谢玥,惠成帝脸色铁青,马皇后状似无意说了一句:“他贼心不死呢。”
见惠成帝望过来,马皇后继续说:“陛下忘了,当初他也是因为肃谦贵妃的死,不得已才靠了陛下的,不忠之人,反水不是很正常的吗?”
惠成帝拧着眉头:“让她临死前摆了一道,惹得老六恨极了谢玥,也恨极了我们。”
多年前,景怀帝避暑时突然薨逝在靖西,一时间引起了北廷内乱,数十个皇子夺嫡,北堂曦披荆斩棘,在兄弟中脱颖而出。
景怀帝生前就有意废太子北堂曦改立六皇子北堂晖的意思,北堂曦登基,他那一脉自然而然成了太子派眼中钉。
可还不等北堂曦转头对付这母子,肃谦贵妃一计祸水东引,自焚宫中,一时间朝野上下纷纷传是谢玥杀姑献功,就为求娶聂太傅嫡女。
北堂晖出使西戎归朝,只来得及给肃谦贵妃扶棺。
“她引谢玥去折桂宫,后又自杀,分明是吃准了谢玥那脾气,闷死了都不解释。”马皇后解释说:“或许那时候就和谢玥达成协议,谢玥为了老六多年来假意臣服,就为引我们放心,将禁军交给他,真是一石二鸟的好计策。”
北堂曦皱眉:“可谢玥被老六杀死在宫里了。”
马皇后一顿,心想也是,若谢玥同北堂晖真是一伙的,北堂晖怎么会杀了他?
“臣妾愚钝。”
“不管事实的真相到底是什么,现在太皇太后突然死在宫中,老六和老九定是以为咱们干的。”惠成帝真是人在殿中坐,锅从天上来,这锅背得憋屈无比,忿忿地说:“去查,狠狠查,孤倒要看看到底谁这样神通广大,将孤耍得团团转!”
“这还不是当务之急,边关八十万雄军,圣人......”马皇后十分犹豫:“何况老九那媳妇的安危更是关乎南边的安定。”
卫珉鹇来自南朝,是延武帝的亲妹子,这一下是‘落草为寇’了,还不定南朝那边是什么态度呢。
北堂曦冷哼:“怕他不成?”
“不是怕他。”马皇后抚了抚惠成帝气得上下起伏的胸膛:“再战一次不难,可虎视眈眈的西戎诸部,还有南朝,圣人不能不考虑这些东西。”
何况北堂曦现在的帝权还不是完全的集中,当真与北堂晖一战,生灵涂炭,百姓流离失所,就算赢也是元气大伤。
当年就是因为不能再战向南朝借兵,因此赔出去崇云十八府,难不成再赔一个出去?
想到这里,惠成帝头更疼了。
第一百二十四章
肖平战一路护送她们到安全的地方,刚落脚,陆海潘江立刻奔回登封,她们则开始收拾东西,登封城肯定是待不下去了,得赶紧想法子离开。
“殿下还好吗?”採绿扶着卫珉鹇有些担忧,她这胎不足三个月就这样奔波,不知道身子吃不吃得消。
卫珉鹇觉得下腹有些胀痛,但是这时候不是娇气的时候,默默又穿上了一层衣裳,期待肚里的小生命能平静下来“王爷他们呢?”
登封城已经戒严了,许进不许出,城门口把守着大批卫士,北堂曜兄弟却还没有消息。
掐红说:“康统领带人去宫门接应了,听说宫中他们也是有人接应的,殿下莫要太担心了。”
浣剑十八骑都是能人,卫珉鹇点点头,悬着的心稍稍放下些许。
掐红见她不舒服,说:“奴婢去请个大夫来给殿下瞧瞧。”
卫珉鹇自己调整了一下姿势,问抱青:“你以前在北廷中,可听过慧昭仪和定远王的事?”
抱青犹豫了一下说:“慧昭仪从前应该是很喜欢六王爷的。”
“只是六王爷常因为她是二王爷强塞来的,好像不是很待见她。”
卫珉鹇点点头,抱青又说:“她和皇后娘娘是姐妹,嫡亲那种,可惜后来好像发生了一些事,就和马皇后关系也不太好就是了。”
也是,皇后那个儿子听说是慧昭仪生得,两人关系能好才怪了。
“那慧昭仪同定远王......”卫珉鹇心中的疑惑很多,又不知从哪里说起。
只觉得冥冥中有只手推着她们,向着一条与真相背道而驰的路上去。
“太皇太后在宫中怎么会莫名其妙被杀?”卫珉鹇指头敲在桌上:“又清嬷嬷说是圣人和皇后做的,可是这样的大场合,他们图什么?”
卫珉鹇始终相信,没有目的的行为与脑残无异,惠成帝和马皇后不是那种无脑的人。
或许......杀太皇太后的不是他们呢?
“殿下是怀疑太皇太后的死,其实不是圣人做的?”抱青一点就透,但又疑惑:“可不是圣人会是谁?太皇太后死了对谁有好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