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一来,她整个人都轻松下来,不再跟以前一般战战兢兢。
此刻,在场所有人的眼睛都盯着隆承志,就看他能说出什么子丑寅卯来。
隆承志额头开始冒出豆大的汗珠,他连擦都不敢擦,异常认真地听着端嫔的脉象,比平日里请平安脉的时间要长许多。
待到两个手都听完,已经过去一刻多时光,端嫔的嘴都冻紫了,可她依旧不说要回去。
等隆承志听完脉,太后赶紧问:“如何?”
隆承志犹豫片刻,又仔细斟酌字句,才迟疑地开口:“回……回禀太后娘娘,端嫔娘娘确实只略受寒,若非要说其他病症,端嫔娘娘略有些上火肺热,血气不通,倒也并无大碍。”
他话音落下,端嫔的声音凄厉喊着:“不可能!我!我……”
她说了半天我字,最后什么都没能说出口,眼眸里满满都是难以置信,显然已经有些癫狂。
舒清妩看她如此,想到太医说血气不通,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想。
仿佛是为了应正舒婕妤的猜测,端嫔不顾张桐的劝解,直接就喊出声:“不可能!本宫月事迟了五日,难道不是有了身孕?猛然落水对孩子到底有没有影响?”
隆承志错愕地站在那,一时间竟是回不过神来。
舒清妩垂下眼眸,心想果然如此。
张采荷若不是一门心思觉得自己有了身孕,马上就要成为皇后母仪天下,今日在百禧楼里万不会不同和阳县主争辩。
要做皇后的人了,当然要顾忌身份,不能太过肆意妄为。
太后别看平日里瞧着不太聪慧,这会儿倒是反应极快,她丢给张桐一个眼色,张桐立即上前用帕子捂住了张采荷的嘴。
太后抬起头,目光在在场众人的面上一扫而过。
那目光里有着满满的威胁和警告。
大抵因为舒清妩离的最近,太后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时间更长一些,最后却是全部收了回去。
“端嫔刚刚落水受了惊吓,心迷神失,胡言乱语,当是赶紧回去诊治才是。”
落水不丢人,甚至可以说是可怜至极,但若是一意孤行认为自己有孕,太医诊治都不相信,那才是丢人现眼。
太后难得明白过来,立即就让宫人上前,想要赶紧抬了张采荷回宫。
然而此刻的张采荷似乎还没从自己并未怀孕的打击里回过神来,神智依旧不太清晰,挣扎着不肯听太后的话。
她的恨意无处发泄,最后狠狠瞪向舒清妩:“那害臣妾落水的人,要如何处置?明明是舒婕妤推了臣妾下水,姑母一定要为我做主。”
太后顿了顿,见她实在不肯走,又担心她的身体,便决定速战速决。
她冷冷看向舒清妩:“舒婕妤,端嫔直接指认你害人,你还有何要讲?”
舒清妩态度恭敬,言辞诚恳,可说出来的话却是掷地有声:“太后娘娘,端嫔娘娘,臣妾今日从未接近过荷花池,若非听到此处声响,这才赶来,此事绝非臣妾所为。臣妾想问一问端嫔娘娘,您是看到了推您入水的人,确实就是臣妾?”
张采荷抿了抿嘴唇,却还是异常笃定:“我确实没有清对方面容,却清晰看到对方也穿着银狐色的狐裘,在场众人只你穿着这身大氅,除了你还有谁?”
今日宫妃们都穿了新做的大氅,什么颜色的都有,有纯黑的、绛紫的,也有异常惹人注目的水红。
唯独舒清妩懒得多打扮,还是穿那件银狐裘的,是唯一一件银白色的大氅。
舒清妩如此一听,突然就笑了。
“端嫔娘娘,光凭一件大氅就认定是臣妾,臣妾觉得分外委屈,”她慢条斯理说着,“但臣妾刚刚确实不在荷花池,且有人可以给臣妾作证。”
舒清妩想的是贺启苍,让贺大伴出来说句话,想必没那么难。
端嫔微微一愣。
她看舒清妩理直气壮,却依旧不死心:“你倒是说说,谁能给你作证?”
舒清妩刚要说话,就听不远处传一道熟悉的低沉男音。
萧锦琛面无表情踏入荷花池,淡淡道:“是朕。”
张采荷这一次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她的脸由白专红,由红变紫,最后仿佛是撑着的那口气散了,又重新归于惨白颜色。
然而在场白了脸的不止她一个。
萧锦琛突然出现,如此笃定替舒清妩说话的样子,狠狠击碎了许多人的心房,许多宫妃都低下头去,显得分外伤心。
而背对着萧锦琛站着的,被偏心维护的舒婕妤娘娘,却也是红着眼低下头。
她看似颇为感动,其实嘴角却扬起一个淡淡的笑。
这一场阴差阳错,转眼就成了自己的铁证,大概张采荷也没能想到,今日的舒清妩一直跟萧锦琛在一起。
这个打击,大抵可以算得上是晴天霹雳了。
真是,太可怜了。
第64章
萧锦琛只说了两个字,就不再开口。
他丝毫不在意在场众人到底如何想,只颇为淡然地行至场中,恰好停在舒清妩身边。
“端嫔,朕金口玉言,你且相信?”
张采荷的脸色比刚才还要难看,几乎是惨白的,仔细看还泛着青黑颜色。
她眼睛里的怨恨和愤怒全部消失不见,剩下的只有莫名的迷茫和委屈,她不知道,自己这一通落水,明明自己才是可怜人,为何陛下对她竟是如此态度。
难道,舒婕妤就真的这么好,这么得他的心吗?
张采荷刚才落水没有哭,得知自己未曾有孕也没哭,倒是此刻被萧锦琛如此冷待,竟是小声哭起来。
“陛下,”张采荷哭道,“陛下,臣妾真的看到了那一抹银白光芒,绝不是要污蔑舒婕妤。”
萧锦琛顿了顿,没有回应她的话,反而去看太后:“母后,端嫔已经病糊涂,这里又寒冷刺骨,还是让她赶紧回宫修养吧。其余的事,且去迎风阁再议。”
这三更半夜的,一群人就在荷花池边这么站着吹冷风,便是端嫔能顶得住,太后也顶不住。
她年纪大了,若是再“感染风寒”,那萧锦琛就会更麻烦。
他一向不喜欢这些弯弯绕绕,干脆利落同太后交涉。
太后看了看一脸绝望的端嫔,又看了一眼板着脸的皇帝,最后还是道:“好孩子,你先回去歇着,留张桐在这里,她准保能把事情讲清楚,你放心,这里有姑母在,绝对不会让你平白受这么大委屈。”
最后那几个字,太后几乎是咬着牙说的。
张采荷现在已经什么都听不进去了,她木然点点头,就这么被宫人们送回了碧云宫。
剩下的这群宫妃们,自然跟着皇帝陛下回到迎风阁,在暖融融的火盆边坐下来。
回到温暖的室内,众人不约而同松了口气。
盛京的冬日夜晚寒冷刺骨,御花园树木繁多,比旁的宫室都要更冷一些,更别提荷花池边。
冬日时节,荷花早就败了,只有零星残败荷叶漂在泛着冷光的水面上,颇有些颓废和破败。
这样的日子,也不知端嫔跑那地方做什么。
大家虽是看了一场好戏,却也着实吹了一身冷风,此刻都坐在迎风阁里搓手。
舒清妩喝了一口热茶,安安稳稳坐在冯秋月身旁,心里在想张采荷这事。
今日众人穿什么样的大氅都是随意而为,当然,可以提前去尚宫局打听,看看哪宫做了新衣裳,但舒清妩这边却没什么动静,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准备好一切,说明对方早就存了这个心。
从张采荷要去荷花池开始,对方就布好了这个局。
若是一击不成,无法直接给舒清妩定罪,也能让张采荷大病一场,勉强算是一箭双雕。
舒清妩垂下眼眸,看着茶盏里自己的倒影,微微勾起唇角。
每做一件事都如此严谨的,绝对不轻易出手也从来不露面的,非惠嫔谭淑慧莫属。
只要跟张采荷有关的事,舒清妩都是第一个怀疑谭淑慧。
她微微抬起头,往对面的谭淑慧看去,只看她也低着头,安安静静坐在那喝茶。
舒清妩心想,谭淑慧肯定想不到有萧锦琛这个意外。
当然,在春风亭同萧锦琛偶遇也出乎舒清妩意料,但萧锦琛若不在,春风亭又只舒清妩一个人,那她确实说不清。
现在皇帝陛下金口玉言,倒是没人敢去质疑他,只是狠狠扫了坚信舒清妩害了她的端嫔的脸,也惹了太后不愉。
便是没了栽赃陷害妃嫔这个罪名,舒清妩在太后那也讨了好。
谭淑慧出手确实太过严谨,舒清妩倒是很佩服她。
能把心思全部用在做坏事上,也是舒清妩平生仅见。
众人坐好之后,太后就开了口:“张桐,你说说是怎么回事?”
张桐刚刚差点没跳进池中,因此身上也有些泥点,可她却全然不在意,心里面都是落水受寒的张采荷。
她上前一步,对众人行礼,然后开口:“回禀太后娘娘、陛下,端嫔娘娘这几日身体不适,便想着趁今日走百病特地去去病气,宫中不比坊间,走百病也不过在御花园赏灯,娘娘就想直接去荷花池给自己祈福,祈求平安康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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