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里总算是好受了许多。可是……她竟然还是没来找他!
他觉得沐儿这人,懒归懒,可半点都不笨。她不可能不知道他的意思。她不来,就是还不肯向他低头。
太子觉得,他还可以熬一熬。
可熬着熬着,他觉得自己有点熬不住了。
这时,正好礼部送上了选秀的折子。
他便想……若是连他要开始选秀了,她都还是无动于衷,他就……真的可以放弃这个女人了。
第67章 你就这么迫不及待?
太子正对着一桌子的菜, 食不下咽,听到外头冯冲大声说话,便放下了手中的象牙筷子。
就见冯冲脚步不稳地走了进来, 脸上表情十分扭曲,右手扯着小笛子左肩上的衣裳, 提起来一大块。小笛子圆亮的眼睛瞪得老大, 嘴角裂开像个开花的小石榴,怎么看怎么滑稽。
他心情十分暴躁,黑眉一皱:“有话好好说。”
“殿下,沈夫人总算低头了。”冯冲声音都在颤。
太子浑身一凛, 收腹挺胸, 长吸一口真气, 下颌紧紧绷起:“谁说的?”声音好像拧得快断掉的琴铉。
冯冲把小笛子往前一拽:“你这小破孩子,这么要紧的事儿,怎么不早说!快,给殿下说明白了, 到底怎么回事?流采什么时候来的?”
小笛子脚步不稳地朝前绊了两下,好容易站稳身体,忙躬身一礼, 道:“殿下,奴才刚从红螺街回来, 进门时,门上的小石子跟奴才说,今儿下午申时, 流采来了,……”
*****
寒碧心情极好,正开始吃晚饭。身后还站了两个青衣小宫女,殷勤地伺候着,帮她添饭,夹菜。
冯冲虽然是大总管,可是又要管着东宫,又要成天陪着殿下进进出出。神仙殿就是寒碧独大。
她往嘴里送了一口冒着白腾腾热气的胭脂米饭,微皱皱眉:“今儿这饭是谁煮的?太硬了!”
神仙殿有为太子设的小厨房。她不喜欢去大厨房领宫女们的饭食,都叫宫人在小厨房帮她单做,反正太子的份例根本用不完。
两个小宫女吓得直往后缩,其中一个战战兢兢地道:“今儿炭一时没运来,先尽着殿下那边用,便就着急火煮的。”
寒碧今天心情好,瞪了她一眼,倒没像往常那样站起身来教训她。
就听外头脚步声响,寒碧有些得意又有些不耐烦:“吃顿饭都不清静。成天介,什么大小事情都来问我!”
她抬头,就见门外站着小笛子,看向她的眼神怪怪地。
“殿下问起今日流采送来的匣子。传姑姑赶紧去呢!”小笛子道。
“哐当”一声,寒碧手里的青瓷碗摔到地上,碎成几瓣,粉红的饭粒撒了一地。
她抖着声音问:“殿……殿下怎么知道的?”
小笛子扯了扯嘴角:“殿下不知道才奇怪的吧!那匣子呢?”
*****
寒碧跪在地上,半抬着头,偷偷去看座上的太子。
就见太子白玉似的脸庞上,好像笼罩着一层阴霾。他长长黑睫垂着,看着匣子里的东西,半天没说一句话。
殿中好像连空气都凝固了。
寒碧没想到事情居然这么快就暴露了。她觉得背上冒出一股冷汗,强辩道:“吃饭前,奴婢将这匣子跟陈夫人的请柬一起,呈给殿下看过。殿下当时,心情不好……”
太子头也没抬,黑睫闭了闭,冷声道:“孤说过,再有下一次,你就去陪万夫人。如今万夫人虽不在了,宣德殿还在,你现在就过去吧。”
“殿下……殿下……求殿下不要撵了奴婢。奴婢没做什么啊。这匣子,奴婢明明给殿下看过的!”寒碧涕泪交加,嘶声大喊,早没了一向从容规矩的风度。
太子终于抬眼,眼神冷得像冰刀一般,嘴角更是带着一缕狠笑,与他的神仙风姿极不相衬,极冷处生出些妖火来,那妖火能把人生生烧成灰。
“若非你是母后赏的,孤今儿能要了你的命!冯冲,打她二十板子,派人立刻押去浣衣局!”
小笛子站在一边,吓得小腿直打颤。寒碧姑姑在这神仙殿可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要不然门口的小太监也不会唯她命是从。可敢给沈夫人下绊子,殿下说撵就撵了,真是蠢透了。本来一个千载难逢的立功机会,白白让给了他跟看门的小石头。
*****
寒碧被几个太监按手塞嘴地拖走了。殿内又恢复了安静。
太子从匣子里取出笑口常开,展开来,举在手上,看了半天,问:“你们说,她送这个给孤,是什么意思?”
冯冲朝小笛子看了一眼:“不如……派小笛子去找流采那丫头打听打听?”
太子没点头,也没摇头,仍举着那笑口常开:“那时孤跟她吵起来,就是从这东西起的头。”顿了顿,他又好像在自言自语,“这东西……看着奇怪,又不是香包,又不锦帕,却有些眼熟。”
冯冲不方便靠得太近,伸长了脖子,扭着眼看了半天,突然脸色一红,激动起来。
“奴才可想起来了。殿下可记得,当初您让奴才替沈夫人洗的绢子?奴才瞧着……这怕不是那条绢子改的?”
太子盯着手中的笑口常开,突然脸色一变,狠狠一甩,像甩掉的是一条毒蛇。
“你说……你说……她是不是因为选秀的事,生气了,送这个来,想跟孤说,她再也不想伺候孤了?!叫孤死了这条心!”
他还记得当初沐儿就是因为不想伺候他,才拿着弄脏的绢子到院子门口拦他。
小笛子和冯冲面面相觑,一脸呆滞,明显搞不懂女人的心思。
太子一张俊脸猛地泛起红晕,他这是在做什么?找两个人事不知的太监打听女人的心思?他叫沐儿过来问清楚不就是了?他还怕了她不成?
他沉着脸,当即就要让小笛子去接沐儿。冯冲忙道:“这个点,殿下不如先用完饭?”
太子闻言,扫了一眼沙漏,猛地心里一动。
他垂下眼睫,盯着那笑口常开,半天,提起来,放进匣子。
“给孤摆琴。”
小笛子:O口O
冯冲:><
*****
小石头站在外头的台阶旁,听到殿内传出琴声,心里上上下下。殿下可是名师指点过的,平常琴艺高超,说不出的悠扬。今天这是怎么了?断断续续,杂乱无章,听得人心里起毛?而且这令人发毛的声音已经弹了有好一阵子了,真想捂起耳朵不听。
他正出神,衣袖就被人扯住了。他抬眼一看,是跟他一起当值,之前为难过流采的小山子。
刚才寒碧姑姑可就在他们眼皮子底下被血淋淋拖走的。别说巴结寒碧最厉害的小山子,就是他自己也吓得不行。
小山子红肿着眼睛:“求求你了,回头跟我向小笛子说说好话儿。别把我也撵了。我……我……”
小石头从他手里抽出袖子:“求我没用。我看,一会儿你换了班,赶紧备上些礼,去向流采姑姑陪罪,倒兴许有些用。”
那小山子恨不能跪下:“这眼看就要落匙了。我就是换了班,今天也不赶趟呀!求求你了,帮我我向小笛子哥哥求求情……”
谁知他话没说完,小角门“吱呀”一声,从里头开了。
小笛子一身穿得件墨绿色羊皮缎袍,十分体面,身后跟着几个人,个个手里提着灯笼。
小山子一下傻了眼。小石头一惊,上前道:“小笛子哥哥,这眼看就要落匙了,这是要往哪里去?”
小笛子大模大样地拍了拍他的肩,脸上笑得十分神秘:“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小石头:……。
说着,一群人匆匆走了。此时,就听院中太子的琴声,突然慢下来,一声声,竟是成了调,在这暮夜交加的时分,那琴声好像在轻言慢语,诉说着什么,叫人听了心里说不出的酸涩,想在心里细细地揉搓。
小石头:……他为什么突然觉得牙好酸?
*****
轿子还没靠近神仙殿,沐儿就听见了太子的琴声。一开始她还以为是高明殿的陈夫人,又在抒发幽思。可再细听一回,离神仙殿越近,琴声越清晰,弹琴的人是谁,不言自明。
沐儿低头看了看自己紧握着的双手。轿中光线不够明亮,红烛的光摇来晃去,可是那双手,却仍然白得像两块美玉,鼓起的小骨头一粒粒,像最白的珍珠。她有些紧张。
本来她都散了头发准备洗漱了,小笛子却巴巴地赶了来。说殿下今日朝中事多,一直到现在才得空召见。她虽然不信,可又懒得去猜。
只是离得越近,那琴声越清晰,仿佛就在耳边,如泣如诉,像一条小溪,缓缓流淌在夜色下,流进她的心里,勾起她一直深藏在心底的那抹情绪……。
正心酸着,就听流采在外头叫:“夫人,到了,请下轿吧。”
轿帘打开,一股寒风吹来,她顿时清醒了几分,忙伸手拢了拢披风的领口,扶着流采的手下了轿,就见神仙殿门口跪了一地小太监。
小笛子在前引路,流采扶着她。
走了几步,她想了想,突然问:“今天下午,是谁不让你进的?”
流采虽然记性好,可是这一个个都低头跪在地上,她也认不出来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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