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连忙招手让大夫来看看,“大夫你快瞧姑姑怎么了。”
那大夫上前来,面色沉稳,将伤口上的纱布拆开,里面的伤口已化脓包,渗着血水。
大夫连连摇头,他道:“这伤口这样好不了。”
见那伤口,一旁的恩翠惊得都捂住了嘴,看着多少有些吓人。
姜卿儿心急如焚,连忙问:“大夫此话何意?”
“伤口上有慢性毒,看样子已蔓延开来,难以愈合,终归溃烂入骨,危及性命。”大夫回道,用白酒清理着姜红鸢手臂上的伤口。
姜卿儿抿紧唇,第一个念想是,黑衣人刀上有毒?为何昨夜没有发现,除非姑姑故意没和她说。
那大夫面色凝重,看着伤口缓缓道:“要治只有割去皮肉上的毒,保住这只手,而这身子怕是会羸弱不堪,需要好好调养。”
姜卿儿望了昏迷的姜红鸢一眼,这个女人总是如此,永远都不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
“还请大夫替我姑姑诊治,钱不是问题。”
言罢,那大夫没说什么,只是让恩翠前去熬制麻沸散,已酒给姜红鸢喝下,以此缓解痛楚,而后再将伤口上的毒脓和皮肉割去。
动刀过于血腥,大夫还很热心的让姜卿儿请出房外了。
这姜红鸢一病着的消息,立马传了整个烟云坊,不少姑娘赶来,在房门前叽叽喳喳的,追问她怎么了。
杨管事也急急赶来,抖着衣袖,面色焦急,“鸢娘如何了,我听恩翠小丫头说手上的伤越发严重,全都烂了。”
姜卿儿侧目瞟了一眼恩翠,正低着头,恩翠这个大嘴巴!
杨总管名为杨起狄,是个老实男人,其实私底下爱慕这姜红鸢,没少偷偷给姜红鸢窗台上放些好吃的零嘴。
姜卿儿正要回答,只听房间里传来一声痛苦的嚎叫声,姜红鸢似乎被痛醒了,接着便是:“姜卿儿!你这个白眼狼!”
吓得姜卿儿缩了缩脖子,不是说麻沸散既醉无所觉,服下后便可不知人事,这怎么还骂起人来了。
作者:从今天起日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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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不妄念(10)
几日之后,侍女秋叶被带走了,烟云坊里,往日的痴情秀才始终没有出现,听闻官府所言,派人前去追查时,那人已经跑了。
侍女与秀才合谋骗取钱财,失手错杀了人,本来以为会一同逃离扬州城,潘秀才也抛弃了如柳,也抛弃了秋叶。
坊间的戏子死了,成了人人口中的逗趣谈资,扬州城的茶馆因此热闹起来。
听着官府送来的消息,话语间却带着嘲弄,好像扬州的每个人都在讥笑如柳的痴傻,为这样的男人动情,最后落得这样的下场。
纵使姜卿儿对此感到不快,他们也只是觉得好笑罢了。
就像深情的人有罪,而薄情的人自在逍遥,她曾以为起码潘秀才会因为如柳的死而悲痛,可她还是想错了,这场戏最终仍是个悲剧。
或许用不了多久便没人再记得如柳,扬州茶馆谈论的也不是她的死,世人的记忆很短,很快就掩埋在雪中。
除此之外,那夜里黑衣人还没有查出结果,姜卿儿是希望官府能派些人把守,不然这人心惶惶的,烟云坊也不好做生意,更怕万一再出命案。
官府的人则是一笑:“这话你得去跟刺史大人说,我们都是听上面命令的。”
烟云坊供奉陆家多年,明知有贼人行刺对她们母女,偏偏不派护卫相助,还将官兵给撤了。
姜卿儿是憋了火气,敢怒不敢言,只好问起陆元澈怎么没来坊里寻乐了。
“不久后御史大夫来扬州监察,陆少爷这几日可来不了你们烟云坊。”
见此,姜卿儿便不再问,送走官府的人,她回了后院。
姜红鸢手臂的毒脓被刮去后,算是捡回来一条命,在床上一躺便是好几日难以自理,手指有些僵硬,所以绝大部分的事务交给杨管事去处理。
尽管如此精神不佳,清醒过来时,她大着舌头与姜卿儿吵架,含含糊糊的说:“你是不是事多,差点没把老娘的骨头给刮下来!”
姜卿儿并没有理会她的嘴硬,则是担心那慢性毒是不是把姑姑毒成大舌头了。
大夫回:“用过麻沸散,舌头会麻,不过一会儿便好了。”
姜红鸢这一重病加上如柳的死,烟云坊萧条了不少,官府的护卫也回去了,姜卿儿最为担心的是那夜的事再来一次。
来到西厢房,姜红鸢盖着薄被半躺于美人榻上,唇色微白,半合着眼昏昏欲睡,几天来她消瘦许多,榻下的炭火微弱。
姜卿儿入房来给她榻下的炭盆里添了些炭火,房间里的温度暖了一些。
姜红鸢清醒几分,抬眸看过来,姜卿儿便将官府送来的消息跟她说了说。
她不言语,面色沉稳,便要坐起来,姜卿儿伸手去搀,忍不住道:“你可是早就料想到如柳会有这样的结果。”
姜红鸢难得轻叹一声,说:“料想到又如何,奈何如柳不听劝,可惜苦心栽培她多年。”
姜卿儿寻了个坐榻,在炭火旁坐下,愤愤道:“果真是人不可貌相,口中说着之乎者也的人,做却是畜生干的事,亏他读了这么多年圣贤书,希望早日能将他追捕归案。”
“人心难测,凡事不可只看表面,在烟云坊这么多年,自应看清些。”姜红鸢停顿了一下,又缓缓道:“如柳无父无母,更无人为她出殡,烟云坊终究是喧闹寻乐之地,岂弄得这些事,只能不动声色地烧些纸,帮她寻个好去处埋了。”
姜卿儿听着她的言语,垂下目看向燃得火红的炭火,烟云坊不属于姑姑,如今做到此,姑姑已是仁至义尽。
气氛几分沉重,这个话题没持续多久,二人便沉默了,都心照不宣的不再提起。
姜红鸢瞥了一眼她,忽然淡淡地问道:“你是如何认识杜若寺的和尚的?”
姜卿儿微顿,姑姑一向鲜少问她的事,今日怎么突然提起,她道:“从陆家庄子回来时遇大雪,途中在杜若寺借宿便识得了,那这和尚端正,我见挺顺眼的,那日他来烟云坊是寻徒弟的,姑姑也认识他吗?”
姜红鸢停顿片刻,才道:“不认识,只是听说过罢了。”
姜卿儿点着头,葱白的手指捏火钳,戳着炭火里的灰,眸光微闪,笑道:“若不是雪中借宿,我都不知在那山间还有一处寺院,比起金水寺可小得多了……”
姜红鸢瞧向姜卿儿的容颜,一双凤眸生得妩媚,一颦一笑皆动人心魂,一晃九年,出落得是亭亭玉立,还真是随了她生母的容色。
姜红鸢靠在榻上便合了眼,漫不经心地回了声:“嗯。”心思却颇沉。
细想来卿儿也到及笄的年纪,寻常人家的姑娘,这个年纪也该说门好亲事了,可偏偏随着她入了这下九流的行当,生在烟柳巷这个染缸里,也难有好人家看得起。
正在思虑间时,杨管事走了进来,他道:“刺史府来了人,说是听闻鸢娘大病,特意送良药佳品来。”
姜红鸢微微蹙眉,想起身却被姜卿儿按下来,“你还是歇着别动,我去就行,一会记得把药喝了。”
言罢,姜卿儿便退出房间了,姜红鸢只能乏力地卧在榻上,望着她离去的身影。
姜卿儿和杨管事一起到了厅殿,见来者正是刺史府的管家袁贵,一张宽大的桌面上摆满了各式礼品和进补药食。
一众花娘围在一起谈论,时不时动手翻看,陆家家大业大这点东西只是小意思。
姜卿儿款款走近,团扇掩笑道:“费心了,麻烦袁管家跑这一趟,快上些好茶招待。”
袁贵是个正值壮年的男子,都是他替陆刺史来烟云坊传话,每次来了,姜红鸢都会安排个花娘招待他,男人嘛,即使传话,来了青楼哪有不寻个快活再走的道理。
袁贵见来人,回笑道:“这都是我大人的吩咐,我就是个跑腿的,不麻烦。”
姜卿儿先是与他说一番客气话,便让侍女们把东西都送去西厢房姑姑那里。
她学着姜红鸢,照往例领着袁贵寻了一间雅间,招来一桌子好菜好酒,吩咐花娘伺候着。
姜卿儿本想就此退下,那袁贵忙抬手,把她唤住,“这事儿还没说完,卿儿姑娘莫着急走。”
姜卿儿挑了下眉梢,停下欲走的步伐。
袁贵从怀里寻出一张檀色请帖,笑着道:“大人还让我给卿儿姑娘送张帖子,几日之后,府上设宴款待贵客,望卿儿姑娘能先去献舞一曲。”
姜卿儿低眸了一眼那请帖,将其缓缓接过来,陆家的邀请,她自然不敢拒绝,况且眼下姜红鸢病弱又有贼人作乱,需要护佑。
袁贵又道:“大人还说近来烟云坊被贼人盯上了,这得多严加防范着,可莫在出什么事才行,明日便派些护卫来烟云坊。”
姜卿儿眸色一喜,“这真是多谢刺史大人了。”
“这谢我就不帮姑娘转达了,还是请宴那天姑娘当年跟大人答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