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芸无奈地笑着为她盖上了锦衾,听着素宁关上殿门后开始唠叨。
“娘娘,吴才人早不送晚不送,偏生要赶在陛下上朝之前,是何心意昭然若揭。”
“越是如此,越证明她拿来的东西不可能查出问题。”王徽妍打了个哈欠,翘起了二郎腿,“亏某人还煞有其事地查看一番。”
素芸忍不住辩解:“那是陛下关心您的表现。”
“他那是怕我真的当枕头用,赶紧先下手为强。”少女咳了两声,指了指罗汉床的位置,“我不拿到床上,但是我要放在寝殿内明显的地方。”
素芸本想再劝,突然想到话本中所说的欢喜冤家,她立刻释然了。
虽然娘娘遇事就想着和陛下针尖对麦芒,却总比半载前两个人形同陌路的强。焉知不会通过打闹增进感情,她仿佛见到了两个人吵闹之后每日腻在一起的美好画面。
“想谁呢?你离殿门那般近,有人回禀都没听见。”素宁和她擦身而过,冲她挤挤眼睛,“定然是刘二哥。”
“你个死丫头!”素芸趁机拍了下她的臀部。
素宁躲闪着打开门听完回禀,关上门后哈哈笑了两声,“哎呦,我这嘴就像是开了光般的灵验,刘二哥哥说要找素芸姑姑见一面。”她挠了挠头,“这辈分好像有些不对。”
素芸脸红地看向皇后,“娘娘,婢子去看看,兴许是刘二给您做了小食。”
“去罢。”王徽妍手拿话本晃了下,“顺便命人拿一些青瓜,我喝药喝的嘴里苦,想吃些清爽的。”
素芸应是,推了下笑嘻嘻的素宁关上了寝殿门。
“你莫要拿刘二打趣她,”少女翻身坐起,又咳了两声,“看得出她并不喜欢刘二。人就怕打趣说和,莫要影响她甄别。”
她见素宁还要再辩,将手中的话本放下正色说道:“关于你二人的婚事,到时让父亲给你们择一些年岁相当的人选,官家门第即可,莫要嫁入士族受这个罪。画像这个办法不错,我会让阿弟去办这件事,只要你们看上了,我负责办妥。”
素宁脸红地嘟囔,“婢子们才不嫁人,跟在您身边多自由。嫁人了还要侍候公婆,万一遇到同床异梦之人,”她捂住嘴,讷讷说了句,“娘娘,婢子没有别的意思。”
王徽妍不屑地睃了她一眼,“我看你是见了骆驼说马肿,少见多怪。”她复又拿起了话本,“这世上不同床异梦的恐怕就没几个。我只羡慕一个人,她过得日子才是我想要的生活。”
素宁不解地问:“您是这后宫之主,难道您羡慕陛下?”
“嘁,我羡慕他作甚?整日里累成狗,算计别人的同时被别人算计,他都不知道他的臣子在想什么,坐拥天下又如何?他也不知道他的天下都长什么样儿,还不是整日里圈在四尺见方的宫城里。”
少女靠在大迎枕上看着菱花窗外飘落的合欢花,喃喃道:“我羡慕的是长公主,夫婿战死沙场获得先帝褒奖,连同她加封不说,还扩大了封邑。坐拥诸多产业,豢养面首无数,还传出与得道高僧成为了红颜知己,简直就是神仙般的生活。”
“驸马撒手人寰,公主也是可怜。”
“错,是先皇为了安抚外祖家,这才赐的婚。”少女颇为感慨的说:“人生在世,哪有事事称心的,有舍就有得,相比之下她可真是不枉此生。”自己何时才能不看人脸色行事,恐怕要等狗男人……算了,过早咒死他,对自己也没什么好处。
“娘娘,刘二将您要的书籍拿来了。”素芸一脸兴奋,就是从袖中拿出书册时,有些皱眉头。
“这什么味道,这么腥气!”素宁捂鼻问道。
“想必是他跟着采购鱼虾的内侍一同回的宫城。”
王徽妍顾不上异味,接过来纸质粗糙的书册迫不及待地打开一看……
“妈呀!”素宁一嗓子喊出来,顾不上捂鼻,立刻蒙上了双眼。
素芸也转过身,不好意思在看,嘴里不住地解释:“刘二不好意思地说,这是他去平康坊花了五两银子买的。说那里的姑娘卖……身之前都是必学的……”她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我说他怎么不好意思看我,把书给我以后扭脸就跑了,给银子也不要。”
王徽妍忍着辣眼睛翻看了几页,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这本书册就是“压箱底”的画册版,来自民间的东西自然少了内造的雅趣,更加简单……粗暴一些,却不是她要找的内容。
总要先吸引男人前来,才能行此之事。男人见了人就跑,或者根本不愿召见,就算学会了全套动作也无用武之地。
她苦恼地锤了锤发顶,拎起书页示意素芸接过,“找个地方烧了罢。”
*
此时皇后羡慕的汝阳长公主正在和皇帝叙话。
慕容策亲自为眼前梳着高髻,妆容妖艳却不失风华的女人斟茶,“阿姊,你这一趟入蜀可是去了几月。”
慕容珺嘴上称谢,行动上并未客气,接过茶盏轻啜一口,饱含歉意地说:“还请陛下降罪,臣回来迟了,路上紧赶慢赶还是未能见上太后娘娘最后一面。”
“朕听闻阿姊直接去了皇陵祭拜,多谢你这份惦记。”慕容策含笑问道:“康王的招待可还满意?”
慕容珺莞尔一笑,“带着防备之心迎接,满心欢喜送走。见我只是和姘头出来游玩,自然皆大欢喜。”
她打量着眼前这位九五之尊。尚在皇子时期,他平日里极少言语,不争不抢,课业始终最优。太后出身不高,连带他也并未有多少机会在父皇面前崭露头角,要不是三载前那场以命换来的军功,若论资排辈,这皇位还真不一定花落谁家。幽州那位,至今依旧虎视眈眈。
从他大婚后至今未见,算了算也将近有半载之久。瞧着眼前龙章凤姿的面容越见沉稳,能迅速将灾情控制减少损失,不惜砸下重金,这份决断足以令她佩服。
慕容策见她自嘲,想到她的经历,温声询问:“阿姊有没有看上哪家郎君,朕为你做主。”
“臣觉得现在这般过活很是潇洒,还望陛下继续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才是。”慕容珺颇为自信地笑着。
听闻新册封的皇后古板无趣,她凑近眼前的九五之尊,带着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语气说道:“陛下,不若臣为你挑选一些得趣的女子,人生得意须尽欢呐。”
慕容策饮尽面前的清茶,弯唇一笑,“朕整日里这般忙碌,前朝政事百废待兴,哪有心思顾念其他。”
慕容珺来时听闻陛下这几日均宿在清宁宫,见他推脱,不由得心生逗弄,“既然陛下不愿扩充后宫,那臣去拜见皇后娘娘,顺便开导开导她。”
她看着男人捻着手串瞬间失神,忍住笑安抚道:“出身士族的女子,端庄矜贵是她们的头面,一时间转变不过来也是正常。”
“她有什么可开导的,”慕容策摆摆手,故作淡然道:“皇后病了,长姊去看看也好,只不过她太过于无趣,长姊略坐坐即可,朕怕你时间久了会厌烦。”
慕容珺流连于风月场多年,什么样的男人没见过,像皇弟这般平时沉稳,不肯多说一句话的人,如今竟然这般话中有话,这可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遭。
有意思,有意思极了。
作者有话要说: 王徽妍:听说你还请了外援?
慕容策:万金都求不来的专家,专治你这种古板守旧的女人!
王徽妍仰天长笑三声:陛下,臭味相投,了解下。
第22章
慕容珺说到做到,拜别皇帝后登车前往清宁宫拜见皇后娘娘。
此时她正坐在正殿内饮茶,顺势打量殿内的摆设。
想要了解一个人,要从细微之处着手。尤其生在皇家,自幼看人脸色说话办事,懂得审时度势,是皇子皇女们的看家本领。
环顾朴实无华的正殿,宝座后的牡丹图双面绣屏风,看上去平淡无奇,却恐怕是这殿内第二件贵重之物。是前朝的章毅皇后亲手所绣。章毅皇后是死后才被追封谥号为贤,生前敢于纳谏,我行我素,并留下了大量的游记,皆为随父镇守边境时的经历。
桌几上摆放的汝窑瓷器和前朝的秘色瓷,看上去比后宫嫔妃喜爱的金玉器皿逊色许多,但对于文人墨客而言,则更加热衷于收集瓷器传世,彰显学识。
客座上的茵褥并不是上好锦棉,待客所用的茶汤也不是千金难求的敬亭绿雪,即便是她才刚回京,公主府中早已备好采摘的第一轮嫩梢,更何况这皇宫大内。
慕容珺眼中浮现一抹了然的笑意,心中已然有了评判。
清高,自我,有主见,甚至不屑同流合污,统统隐藏在朴实无华之下,这名出自琅琊王氏的皇后,不简单。
“皇后娘娘驾到。”
慕容珺起身,含笑下拜:“臣参见皇后娘娘。”
“免礼。”王徽妍缓缓走上前,伸出双臂亲自搀扶,“长姊莫要跟本宫见外。”
慕容珺起身后看向眼前这名宫装美人,见她应是听闻自己前来拜见,临时简单装扮,面上只是略施粉黛。搭配新式样的春锦宫装,端庄优雅之下与眼尾遮挡不住的妩媚竟然毫无违和感,身材如此之曼妙,比帝后大婚时见到她要惊艳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