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芸等人恭谨应诺,见皇后嘤咛一声睁开了眼睛,赶忙扶她坐起,示意素宁服侍娘娘服用蜂蜜水。
“这是?”王徽妍只是记得那片血迹在眼前不断地放大,血块不间断流动着,密密麻麻地出现在眼前,她就失去了意识。
“娘娘,您方才晕血,是……”素芸抬头看向床边,早已没有陛下的身影。她转头四处找寻,见他早已走至多宝阁后和吴六一交谈着。
“陛下走了?”王徽妍的记忆逐渐恢复,打断了素宁的话。
还未给他换药,她可不想欠了他什么。
少女蹙眉阖目,试图将那血腥的画面从脑海中摒除出去。
“并未。”素宁觑了眼多宝阁,附在她耳边说道:“方才听说县主闹着自尽,太傅吓晕了。”
王徽妍杏眼圆睁,事情发展的如此狗血?
“皇后,朕要出宫一趟,你先就寝吧。”慕容策寒着脸走了过来。
王徽妍垂眸想了想,唤住转身离开的男人,“陛下,臣妾同您一起去。”
太傅眩晕是小事,主要是李惠月不好解决。慕容策既然无心让李惠月入宫,想来也是头疼如何处理这件事。若今晚陪着他前去,后院他完全可以不踏入,只安抚太傅便好。
她从来不做亏本买卖。谁让她这次有愧在先,再说了,帮他处理此事,先记着功劳,日后总是能用上。
慕容策没有理由拒绝。
少女坦然地迎上男人探究的目光,半晌见他微微颔首,“皇后若身体无事,那便更衣罢。朕在外殿等你。”男人转身先行离开了寝殿。
王徽妍低头应是,随即瞧了瞧身上的中衣,奇怪地问:“我何时脱得衣衫?”
素芸搀扶她下床,含笑汇报:“是陛下见您衣袍上有血迹,怕您再次晕血,命婢子们为您脱下外袍。”
“他的伤口处理了吗?”少女换着衣衫不忘问道。
素芸和素宁对视一眼,分别摇摇头,“婢子不知。”她们方才的注意力都在娘娘身上,谁也没关注陛下的手。
王徽妍坐在铜镜前小声催促道:“简单一些,不用那般繁琐。兴许我还有可能和人撕打呢,戴这么多利器不是等着被人揪头发?”她想起凤簪扎入慕容策手背的场面,打了一个寒颤。过会子要是与李惠月掐架,她会不会也拿簪子扎自己?
在她强烈要求下,素芸为她簪发的皆为镶嵌宝石的金钿,这才起身搭上披帛,去和慕容策汇合。
*
吴六一见陛下将金疮药撒在疮口上,熟练地将纱布缠绕后打了一个结,不禁暗中偷笑他方才做戏。
看来陛下是对皇后娘娘产生兴趣了,还做的这么隐秘,还不是被经验丰富的自己看出来了,且看他如何大显身手帮助陛下。
慕容策登上了御辇,转身看着傻笑的吴六一敲了敲车窗,“过会子进了太傅府后院,你陪着皇后进去,若无法控制局面,即刻唤暗卫现身保护。”
“敬诺。”吴六一正了正色,恭谨应诺。转脸瞧见皇后下了御阶,忙又躬身陪笑道:“娘娘,您这边请。事情紧急,尚未来得及为您准备凤辇。”
王徽妍嗯了一声,在素宁的搀扶下弯腰走入宽大的车厢内,与慕容策相对而坐。
“陛下,您的手?”
慕容策微微敛袖,露出绷带,淡淡回了句,“不妨事。”
两个人继续沉默。
王徽妍已经想好了如何说服李惠月,为了谨慎起见,她还是和慕容策再次确认心意比较稳妥。
少女抬头,借着车厢内的壁灯看向对面的男人,“陛下,臣妾需要了解昨日的情况。其一,昨晚和县主见面的男人是谁?其二,您确定不再册封县主?”
尤其第二个问题,别回来她做了恶人,最后二人藕断丝连,背后陷害她。
慕容策靠在锦垫上,转着拇指上的玉扳指,颇为散漫地与她对视,“是平阳侯世子崔玄之。第二个问题过于蠢笨,朕不愿回答。”
听着对面之人的排揎,少女藏在袖中的双手紧紧交握。狗男人又来劲了,亏他这般算计,平阳侯一没实权二没万贯家财,李惠月怎么可能会应允。看来他是对太傅一族动了远离之心。
她想到昨晚的拉扯,假笑两声,“想必崔世子心仪县主许久,陛下想尽办法促成好事,实乃明君所为。”
慕容策隐藏在暗影后,看向车帘在夜风中翩翻,忍不住嘴角轻牵。
不知为何,每次听到她话中有话地暗讽,总能让他生出这人终于是活生生的感慨。
随着一声停轿,吴六一将佛尘夹在腋下,在太傅府众人的叩拜声扶着帝后二人下了御辇。
李家大郎起身后,上前躬身请示:“陛下,父亲在书房病倒。妹妹……”
慕容策打断了他的话:“去书房。”看了皇后一眼,温声道:“有劳皇后劝解夫人。”说罢便在李大郎地引领之下去了前院。
王徽妍恭谨应是,见太傅夫人要再次下拜,示意素宁上前扶起她,含笑道:“夫人快快免礼。陛下得知太傅晕倒很是心急,立即派人通知太医正,此时怎样了?”
她才不主动询问李惠月如何了。李家人折腾这么大动静,不就为了造势么。
太傅夫人引领着皇后往后院走去,拿起手帕抹着泪,“回禀娘娘,老爷倒是苏醒了,只是县主闹着自尽,妾只得加派人手看护着她。这孩子命太苦了,求娘娘开恩劝劝她,兴许她就回心转意了。”
王徽妍含笑应允,“这是自然。”忍不住心中嗤笑,恐怕不是命太苦,是人太傻。
一行人进了二门,经抄手游廊走至名为“邀月阁”的院中,就听到一声声哭嚎,“县主,你可不能想不开啊……你且看看老爷和夫人,不能让他们白发人送黑发人呀。”
小丫鬟见人来了,刚忙掀帘子将众人让进屋内。
不知道谁说了句,“皇后娘娘万安。”屋内的众人赶忙叩拜下去。
王徽妍的目光直接越过床前跪着的丫鬟婆子,看向床上躺着装死的李惠月,无声冷笑。这招数都是铜铃老母玩儿剩下的,劣质把戏罢了。
“你们都出去罢,本宫单独和县主谈谈。”
太傅夫人一惊,嗫嚅着:“这……”
素芸上前一步,摆出了清宁宫掌事女官的架子,“夫人这便随臣等出去候命。”
“夫人,有皇后娘娘在,您还怕什么呢。”吴六一扬起佛尘,也摆出一副请的架势。
太傅夫人见帝后面前的红人发话,只得担忧地看了眼床上背身而躺的女儿,向皇后福了福:“娘娘,小女若是冒犯您,还望您看在她这般模样,莫要和她一般见识,妾等告退。”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屋内。
皇后见素宁关上了房门,知晓她守在门口,便放心地环顾四周,见身后桌几下藏着竹笸箩,拿起剪刀仍在了李惠月身旁,双臂环胸冷笑道:“不是想死么?今儿个你要是当场自戕,本宫不但会为你隐瞒此事,还会为你请封,让你风光大葬。”
作者有话要说: 慕容策:媳妇,你想做什么?
王徽妍:刀子,剪子,毒药,上吊绳,给我常备,没有家伙你让我怎么干活?
慕容策:……
第17章
李惠月看着飞至眼前的剪刀瑟缩了下,她强撑着坐起看向眼前身着凤袍的女人,红肿的眼睛里满是恨意,“鸠占鹊巢之人的下场,将永远得不到陛下的宠爱。”
王徽妍挑眉,“不若这样,”指着桌几上的药盏说道:“你顶着它在屋内走两圈,若盏内未洒出一滴药汁,本宫帮你办妥入宫之事,说到做到。”
李惠月明知她是在激将,心中强烈的不服使得她掀被下床,冷笑道:“娘娘身为六宫之首,若是食言,传出去可有损声誉。”
王徽妍提裙坐在太师椅中,扬头示意她别废话,做就是了。
李惠月将药盏放在头顶,缓缓吐出一口气,告诉自己要静心。她莫名觉得若是赢了,王徽妍不会割舍她苦心经营多年的形象,去承担出尔反尔的后果。
下定决心后,她慢慢向前走去。
情况并不像她想的那般顺利,药盏内的汤药是不是太多了?每走一步,晃得厉害。头顶不间断传来汤药晃动的感觉,使得她腰部以上全部都是僵直的状态,头部更是不敢动。
平日里觉得内寝狭小,如今看着远处折返的桌角却如此遥远。
王徽妍见她行走的速度慢如牛,打了一哈欠,懒得提醒她快一些。她当年接受训练时,若是走成这般步速,嬷嬷戒尺早就跟上来了。少女支着头刚想垂下眼皮歇歇,突然听到“啪”的一声,紧接着就是瓷器碎裂的声音,伴随着李惠月的惨叫。
少女看着满脸褐色汤汁的李惠月,“啧啧”两声:“老话儿说得好,只看贼吃肉,不看贼挨打。我若是鸠,你连鸠毛都不算。你自幼学习番邦鸟语,努力彰显你是一名才女,”指了指额头,满脸不屑,“可惜了这儿还是不灵光。太傅是帝师,这么多年你有很多机会见到陛下,如果他对你有意,还用你主动毛遂自荐?”
“陛下……”李惠月涨红了一张脸,在眼泪混合着药汁之下显得更加狼狈不堪。她抽抽噎噎地想了想,的确没有什么值得拿出来反驳的事,只得咬牙说道:“反正也不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