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云峙见状,也请旨跟了去。
华州、谢包丞、谢右寒进宫都是为看聂青婉的,她一走,他三人自也请旨跟着离开,殷玄统统准了。
等身边静下来,殷玄转身,往前面的凉轩小池走。
华图惴惴不安地跟上。
到了池边,殷玄背手站在那里,看向池塘里迎着月光而万丈盛开的荷花,白的,红的,粉的,争相傲立枝头,伴着那宽大的高低错落不齐的藕叶,形成独特的夜色奇景。
月色清幽,染了一地清幽的凉色。
他站在那里,半天没吭一声。
华图心头开始冒汗,突听前方的男人来一句:“华爱卿。”
华图即刻应声,抬步上前。
殷玄道:“朕很感谢你与王妃生下了郡主,又抚养她长大,没有你们,也没有她的到来,作为父母,朕想你们定然很爱她。”
华图低声道:“自然是很爱的。”
殷玄道:“朕也很爱她。”
华图一惊,倏地抬头,就看到殷玄转过了身,那双见证了多少黄沙枯骨,俯瞰了多少江山城池,盛载了多少血腥杀戮的眼睛里此刻装着温情,坦露无遗地看着他。
华图心尖一软,轻声说:“能得皇上如此深爱,是小女的福气。”
殷玄道:“不,这是朕的福气。”
华图无奈地笑了笑,说道:“皇上这么说,老臣真不知该怎么回了。”
殷玄道:“朕爱她,也不想她受任何伤害,如今她得了圣宠,必然会惹来旁人的嫉妒,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虽然朕自认能守护好她,可终怕有个万一,要是有你们在身后照拂就好了,可你们远居晋东,若真有了事,远水解不了近火啊。”
华图一听,当即就问:“皇上的意思是,让臣一家人搬离晋东,住在怀城?”
殷玄道:“全凭华爱卿的意愿,你们不愿意来,朕也不勉强。”
华图心情激动,一个跪地下去,说道:“臣当然愿意。”
殷玄笑着上前,把他扶起来,说道:“住了下来,也得有个差事,现在朝中正缺一位刑部尚书,以爱卿的能为,当之无愧。”
华图以前是绥晋北国的王,治理整个江山,能力还是有的,如今担任一个刑部尚书,也确实当之无愧。
华图皱眉道:“臣可以吗?”
华图虽然是遗臣,可对大殷律法还算熟悉,大殷帝国有明文律法规定,凡遗臣,皆不能入朝为官,他们可享荣耀,却掌握不了实权,但皇上刚说,让他担任刑部尚书!
华图震惊。
殷玄不浅不淡道:“朕说可以,那就是可以。”
华图当现就跪下去,说道:“臣当然愿意,只是臣怕皇上为难,无法向朝臣们交待。”
殷玄看着他,说道:“朕无需向他们交待,若是寻常时候,朕任命你为刑部尚书,定然会遭到朝臣们的反对,但现在,不会。”
华图没听懂,殷玄也不打算给他解释,反正聂青婉也会跟他解释,他早晚会明白,这个时候,大殷帝国的大臣们都不愿意接刑部尚书的差事,能有一个人顶上来,不管这人是谁,他们都会大力赞成,在他们心里,谁这个时候担了刑部尚书的职差,谁就是倒霉蛋。
华图是华北娇的父亲,是晋东遗臣王,如今华北娇被封为婉贵妃,可谓如日中天,不管是后宫的妃子们还是前朝的大臣们,都对此颇有微词,但都不敢触怒殷玄,亦不敢说上一句大不敬的话,只能漠然接受。
这个时候再封华北娇的父亲为刑部尚书,不惹得朝臣们大乱才怪了。
再者,华图还是遗臣之王,那就更加不会被朝臣们容纳了。
可偏偏,殷玄封的不是别的官,是此刻所有大臣们都不敢接的刑部尚书,那么,即便朝臣们心中不满亦不愿意接受,也只能接受。
华图并不知道如今的大殷帝国朝中无人敢接刑部尚书的职位,也不知道皇后中毒一事,亦不知道殷玄这一个决定藏着怎样讳莫如深的心机,他见殷玄圣旨如山,又似乎完全不担心他担了这个官职后没办法面对众大臣们,华图心里只有高兴,哪可能会再拒绝?
如果华北娇不封妃,华图还不是很愿意当官,他与妻子女儿和儿子们在晋东地区享受逍遥快活在的日子就行了,可华北娇封了妃,华图就不得不为华北娇的往后打算。
后宫的女子,若无母家依附,迟早会落的一败涂地。
华图原是一国之王,深知后宫的险恶。
华图连忙叩首道:“臣愿意为皇上分忧,臣接旨,臣谢皇上。”
殷玄笑着又把华图拉了起来,说道:“华爱卿接了旨意,那往后刑部的大大小小事情,全仰仗华爱卿操劳了,爱卿一定要禀公办理,不能徇私。”
华图道:“皇上放心,臣一定守好岗位。”
殷玄拍拍他肩膀,既然事情说完了,殷玄也不跟华图在这里逗留,直接转身去找聂青婉了。
华图也跟着去。
随海暗自砸舌,心想,皇上可真是宠爱婉贵妃呀,为了婉贵妃不被伤害,竟然要培养她的母族!
皇上这又是在布什么局?
随海看不懂,亦想不通。
他当然看不懂想不通了,他那一颗普通平凡的脑袋,若是能猜透殷玄在想什么干什么,那就不用当奴才了。
聂青婉带着袁博溪去了另一处风景之地赏荷,没了皇上在身边,所有人都自在了很多,袁博溪拉着聂青婉的手,上下打量着她,泪眼盈盈,却又泪中含笑,说道:“见你气色好,脸色好,想必身体已经养好了,你从晋东王府离开的时候,娘可真担心你。”
聂青婉笑道:“娘不用担心,女儿现在过的很好。”
袁博溪道:“娘看见了,皇上很宠你。”
想到皇上右脸上的惊心五指印,在看向女儿肿厚的唇,左右看了看,见华州、谢包丞、谢右寒、王云峙都在,实在不好意思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问女儿有没有跟皇上圆房这样的话来,也没敢问皇上那脸是怎么一回事。
倒是谢包丞,素来什么话都敢讲,他搓了搓手,问聂青婉:“郡主,皇上那脸上的痕迹哪里来的?不会是你给扇的吧?”
华州抬手就冲谢包丞打了一下。
谢包丞瞪他:“打我做甚?”
华州道:“饭前不是说了吗,耳目众多,别在宫里头乱说话。”
谢包丞嘿嘿笑道:“你尽管放心,若真是郡主打的,皇上没计较,就说明不计较了呀,我就只是好奇。”
谢右寒也好奇,跟着问:“当真是郡主打的?”
聂青婉哼一声,说道:“打一掌还轻了。”
袁博溪吓的立马伸手去捂她嘴。
华州蹙眉道:“你这胆子越发的大了。”
谁说不是呢,当聂青婉亲口承认殷玄右脸上的那个五指印是她打的后,不光华州认为她胆子忒大了,就是袁博溪、谢包丞和谢右寒以及王云峙都认为她的胆子大出了天了。
皇上都敢打!
如此这般恃宠而娇,早晚会死的很惨。
袁博溪是晋东王妃,可之前是一国之后,深知后宫女子太得瑟太招摇之后的下场是什么,她拉着聂青婉的手,苦口婆心地说:“你现在虽得宠,却不能太恃宠而娇,自古以来,女子以色侍君,色衰而爱驰,得宠的时候不笼络人心,不安已守份,大胆妄为,等失宠的时候就是千夫所指,众人都巴不得上去踩两脚,不会雪中送炭,你一个人在宫里头,娘实在是忧心,你当谨记娘的话,切勿再这般放肆。”
聂青婉挺乖,认真地道:“女儿记下了。”
袁博溪这才松了一口气,好在,女儿是个听话的,应该拎得清轻重,她挺欣慰。
又说了一会儿话后,袁博溪累了,从昨天就赶路,舟车劳顿,没能睡上一个好觉,今天赶到皇宫也没停歇,刚刚饭也没吃饱,浑身都不舒坦,她道:“我歇一会儿,你们年轻人去说会儿话吧。”
聂青婉见她累,也不打扰她,带着华州、谢包丞和谢右寒以及王云峙走了。
他们几个人一走到无人的地方就叽叽喳喳开了。
谢包丞一脸崇拜地看着聂青婉,说道:“郡主,你真是我的偶像,皇上都敢打!”
华州又朝他头上拍一掌。
谢包丞这次不回瞪他了,笑着摸了一下头,双眼亮睛睛地看着聂青婉,好像此刻的她在他眼中变成了巨人,那眼中的神情看的谢右寒直蹙眉头。
谢右寒伸手,将谢包丞拉过来,说道:“哥,你这样会吓着郡主。”
谢包丞道:“郡主连皇上都敢打,如何能被我吓着,你尽瞎说。”
他说着,又想朝聂青婉跟前凑,却被谢右寒拽住了胳膊。
谢包丞想着自己的二弟心仪郡主,那他就给他挪个地吧,谢包丞顺势往后退了一步,靠在一个凉亭的柱子上,左右欣赏宫内的风景。
谢右寒看着聂青婉,说道:“一月不见,显得漂亮了。”
聂青婉跟谢右寒不熟,没办法与他做出两小无猜青梅竹马的样子,更加没办法像以前的华北娇那样与他打趣热闹,以前的华北娇如何与他们相处的,聂青婉也不知晓,她不会强迫自己去迎合任何人,于是说道:“大概是身体养好了的缘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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