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拓拔明烟被太后赏赐了一些可制香的药材,研制出新的香料出来了,她也会高兴地让人送一些来。
殷玄没用过那些东西,都直接让人拿下去放着了。
虽然不用她的东西,但他打心底里是觉得在制香界,她确实担得起高人二字。
殷玄去抚莞殿,是想问问拓拔明烟,她们拓拔氏的制香术里面,有没有一种香是可以彻底治好头痛症的。
其实有没有,殷玄心里清楚,若真有,拓拔明烟早就研制出来给聂青婉用了。
心里是知道没有的,但还是抱着希望去了。
也可能是殷玄在听到聂青婉被他气的头疼症又犯了之后很想找一个人说说话,而纵观整个皇宫,能让他撇除身份发一句牢骚的人除了拓拔明烟,也没别人了。
殷玄去了抚莞殿,拓拔明烟又是意外又是高兴又是欢喜,带着宫人们见了礼,连忙把他迎了进去。
殷玄坐在椅子里,拓拔明烟站着,亲手奉了茶给他,可殷玄没喝,只是沉默地看着那茶杯,想着怎么开口。
约摸过了半盏茶的功夫,见殷玄一直不开口说话,就盯着杯子看的深沉,原本因为他的到来而隐秘地喜悦着的拓拔明烟开始忐忑不安了,她在想她最近有没有做过不恰当的事情,或是说过一些不恰当的话,惹到了这位刚登基的皇上,可是想了半天也没想到自己哪里做出格了。
于是,拓拔明烟小声地开口,喊了一声:“皇上?”
殷玄淡嗯一声,顺势抬头看她。
拓拔明烟笑问:“皇上是渴还是不渴,你老盯着杯子,是这杯子有问题?”
殷玄心想,不是杯子有问题,是我心有问题。他拒绝回答这个问题,面不改色地说:“朕从紫金宫出来后,好像听说太后的头疼症又犯了。”
拓拔明烟点头:“嗯,皇上来之前紫金宫里的太监过来拿息安香了,是说太后的头疼症又犯了。”
刚刚紫金宫里的太监过来拿息安香,拓拔明烟没敢问原因,如今听殷玄这么一说,心底立马明了。
太后又犯了头疼症,保准又是被皇上给气的。
气的时候他只知道气了,哪里会想到太后会因为他而又犯头疼症,如今气完了,他又开始自责,跑她这里来,是来忏悔?忏悔也不是跑她这里呀,应该跑紫金宫。
拓拔明烟低垂着头,翻了翻白眼,想到皇上登基之后这段时间夏谦在忙什么,最近夏谦往紫金宫跑的频率很多,而皇上登基了,太后能操心的事又少了一桩,如今能让太后放在心上的大事就是皇上的婚事了。
所以,又是因为选妃?
四年前因为这件事情皇上气了太后一回,这怎么过了四年,又不改进呢?
他一个皇上,怎么会这么排斥娶妻纳妃,难以理解。
完全想不明白殷玄心思的拓拔明烟在说完那一句话后也不敢再胡乱的说话,就装聋作哑地站在旁边。
扯到息安香,殷玄就很顺利地将话题接了下去:“除了息安香,没有别的香可以缓解这样的头疼了吗?”
拓拔明烟说:“有缓解的,但对太后作用都不大,这几年也都试过了。”
第256章 压制
殷玄道:“你们拓拔氏不是有祖传的制香术吗?既是祖传的,怎么会没有治头疼的这种秘术呢。”
拓拔明烟笑说:“祖传的制香术就在我手里呢,还是两本,但这两本我都研究过了,寻常的头疼症确实可以治根,如果仅仅是由病体引发的,但太后的情况皇上也知道,太后并不是因病体而诱发的头疼,这样的头症就很难治了。”
说着,视线扫向他,又幽幽地递一句:“想要不让太后的这种头痛症加剧或是频繁复发,就不能气她。”
想了想,又说:“若是能让她到一个快乐的环境里,应该能彻底根治。”
快乐的环境?
殷玄抬起头,目光穿过不大不小的正厅,望向大门,再由大门往外,看向宫檐上方的那一片被烈阳照的泛着金光的天边。
她七岁入宫,十岁就当了太后,如今二十三岁,她被困在宫中整整十六年,而这十六年,她历经了别人一生都没有历经过的所有事情,太过幼小的身子超负荷地承载起了这世间的负重,所以,哪怕没有聂音,她的身体可能也会出问题,不在头部,也会在别的地方,而想让她平平安安,就得放她离开,让她像只鸟一样翱翔在纷彩的天空下。
可她离开了,他要怎么办呢。
殷玄收回视线,垂眸,伸手端过水杯,缓慢地喝着。
喝了大半杯,他将杯子搁下,冲拓拔明烟说:“你能教朕制息安香吗?”
拓拔明烟一愣:“皇上要学制息安香?”
殷玄说:“嗯。”
拓拔明烟看了他半晌,笑着说:“皇上想学,明烟当然很乐意教,只是皇上国事繁忙,有时间吗?”
殷玄说:“朕会安排好时间。”
为了婉婉,他就是没时间也会排出时间的。
拓拔明烟高兴地说:“那皇上定个时间,或是等你哪会有时间了,提前派个人来通知,我将材料先准备好,皇上来了直接学,也不用浪费不该浪费的功夫。”
殷玄点了点头:“好。”
拓拔明烟听他说好,喜悦的眉开眼笑,她想找些话题与他聊,可又不知道该扯什么话题,殷玄并不是一个爱聊天的男人,如今能说的就是他的选妃之事,可拓拔明烟也知道他很厌恶这件事情,提了只会惹他心烦,不会讨他半点欢心,那还是不提了。
正绞尽脑汁想着提什么话题好,坐在椅子里的男人就站起了身子,一言不发地往外走了。
拓拔明烟连忙追上去,问道:“皇上要走了?”
殷玄没应话,龙袍裹着高大俊漠的身子,跨出了门。
回到了御书房后,殷玄又开始沉默,他面前摊着奏折,可他却没有看,他只是在想,要不要再退让一回,就让她去皇陵别院住。
可一想到她的性子,真的让她搬去了皇陵别院,那他怕是再也见不到她了,她不放飞他就掌控不住她,更不说她放飞以后了。
他可以安安心心地娶妻纳妃,他可以安安心心地做好一个帝王,但这后宫,一定得有她。
殷玄只片刻的心软之后又强硬地给自己的心上了一层枷锁。
他是皇上,他做好他该做的一切。
她是太后,她也该有她太后的坚守。
晚上的时候殷玄去了一趟紫金宫,他并不是去陪她吃饭的,虽然他很想陪她吃饭,但他知道,聂青婉生气的时候就不愿意见他,更不会留他吃饭,他只是过来看看她,从今天起,他当一个真正的皇帝,做她嘴上心里一直念念叨咕的儿子,她不舒服,他这个儿子过来慰问请安,仅此而已。
聂青婉确实没见他,他就对着门,向里面拜了礼,然后走了。
第二天上朝,在金銮殿上,他当着文武百官和三公的面,把昨日聂青婉所说的想要搬去皇陵别院住的想法给说了出来,然后他点名:“殷忠王。”
殷德连忙站起来。
三公的年岁都大了,在金銮殿上都设有椅座,每回上朝,他三人都是坐着的。
殷德站起来后,向殷玄拱手见礼:“皇上。”
殷玄问:“殷忠王觉得太后这想法可不可接受?”
殷德眼眸垂了垂,一时没应话。
坐在他旁侧的聂武敬也轻轻地垂了垂眸,信手捋了一下官袍的袖筒。
夏谦面上什么表情都没有,但他却在内心里叫了一声苦,想着今日的金銮殿,大概要震一震了,新皇虽年轻,可并不好惹,这话但凡是聪明的官,都知道是什么个意思。
太后昨日提了要去皇陵别院住,皇上定然没同意,如果皇上同意了,哪里还有金銮殿上的这一出?
而之所以有这么一出,不单证明皇上没同意,还证明皇上和太后闹了矛盾,难怪昨天太后的头疼症又犯了呢,原来是因为这一桩事情。
太后强势,声名显赫,皇上一个人压根震不住,所以他要拉上三公,拉上满朝的文武百官。
而皇上之所以敢在金銮殿上提问殷忠王,是因为皇上心里很清楚,历来的太后,都没有搬离皇宫一说,殷忠王是殷氏皇族最德高望重之人,他是坚决要守护殷氏皇族脸面的,定然不会同意太后搬离宫中的这一想法。
头一个提问他,可见皇上的心思多么的深不可测。
一言定风向,一言定舆论,他是在用殷忠王给满朝文武百官们紧心紧皮,顺带的打太后一个措手不及。
太后想要搬离宫中,去皇陵别院住,这么大的事情,她一定会传他们三公去议,而在传他们三公之前,太后肯定要先跟皇上说的,毕竟这宫里可是皇上最大,可谁知昨天说了,皇上却没同意,太后又因为生气而泛了头疼,就没有及时传他们三公,如果太后先传,他们三公说不定还会支持,到时候皇上就被动了。
可现在皇上抢了先,坐在金銮殿上,当着文武百官们的面问了这话,那……太后想要去皇陵别院住的想法就彻底的泡汤了。
如果皇上问到了他头上,到底要如何回答,夏谦在内心里狠狠地掂了一掂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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